二十七章 鄧璋倒台,林家父女齊入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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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官家啟用新政後所重用之人,他洞悉鄧璋一案的關鍵在於柳白的證詞,而柳白能作證與否則在於其能否有決心供出鄧璋,殺其妻女,則會徹底激起柳白對鄧璋的恨意。
自己猶豫之事,他章惇替自己做了。
領會於此,孟遠不禁想到:如今鄧璋雖倒了,但是朝堂又能否能如官家所願,能夠清朗和氣呢?
如若再有下一次,自己能否堅持不去動殺柳白的家人呢?
想到此,孟遠速速跨上了馬,從宮門便直奔回了府,欲用街市上的繁華和煙火之味衝淡自己身上的陰暗詭譎之氣。
今日暫且過去,可明日依舊。
次日的朝會上,哲宗便讓眾人著重議遣使入夏之事。
對於夏使所提的兩個請求,一是擴大宋夏邊境的榷場貿易,二是求派工匠和藝人入夏教習,交流宋夏技藝。
哲宗和眾人都覺這兩個請求並無許多為難之處, 隻是對於這邊境貿易的稅賦,夏沒有言明。
夏人物資匱乏,邊境貿易與夏而言利多弊少,而宋福緣廣闊,且宋海外貿易發達,與夏的邊境貿易政治利益大於經濟利益。在此事上,宋的話語權略勝一籌,稅賦幾何,在入夏之前必須拿出個章程。
而這稅賦的多少,則很大程度上依賴宋使臣的和談能力,因此選派何人任此次訪夏的使臣更為關鍵。
議到此處,堂上的目光集中到了禮部,而禮部尚書已經垂垂老矣,且避之不及,早朝前已經告假,年輕得力的官員又有一半因為鄧璋的案子而牽扯其中,一時間卻難以選定。
躊躇之際,禦史安常民走了出來,稟道:
“稟官家,臣有一人推薦”
“安禦史所薦何人?”
“臣推舉太常寺主簿林典成!”
林典成和哲宗均不知安常民的用意在何。
而安常民自己卻知曉,隻因今日上朝之前,在大殿外與自己的老師李樞相討論過入夏事宜,經李樞相的提點,自己才真覺得平日裏不起眼的林典成確是個合適的人選。
“為何推舉林主簿,他雖然文章出眾,可畢竟未經過此等外交之務。”過了片刻,哲宗問到。
“回官家,林主簿及冠之年便是神宗朝的探花郎,又以文章著稱朝野,其文采和思辨必然卓絕,且林主簿在供職太常寺之前在戶部和禮部都供過職,對於出使典儀和貿易賦稅一事想必也是心中有數,所以臣以為其可堪入夏使臣一職。”
林典成聽安常民說著連自己都快忘記的過往榮光,突有恍如隔世之感,是啊!自己都不記得當年意氣風發的林典成是如何在一日日中變得如今這般老成暮氣。
這一刻,林典成內心竟然劃過一絲激動,仿佛看見自己持杖西行的模樣,雖是弱流文官,卻也能一朝為宋庭去爭一爭長短,這不正是自己年少時的理想嗎?
可片刻恍惚之後,林典成還是走出來回道:
“官家,臣在太常供職多年,早已不熟悉外交事宜,恐不能擔當大任,要有負安禦史的抬愛了!”
對於一向守拙的林典成,哲宗並不意外其推辭,卻著實失望,畢竟安常民所言有理,且眼下確實找不出合適的人選。
無奈之下,隻能先議定入夏別向事宜,主使之人責命禮部再議人選。
下朝後歸家後的林典成見清樂不見蹤跡,便問了周管家,見周管家支支吾吾,以為清樂又偷跑出去野玩,便要責罰院中的丫鬟。
可正在林典成大動肝火之時,清樂卻束手束腳地從房中出來了。
見女兒如此模樣,林典成知曉她依然又是犯了什麽錯誤,便也隻淡淡地問道:
“說吧,這次又是犯了哪條家規?”
清樂先是不動神色讓院中的丫鬟散了去,再將爹爹請入書房 ,別的也不說,隻問:
“爹爹今日為何不接了入夏使臣之職?”
清樂這一問,竟讓林典成不知如何回答,是啊,自己為何不接呢?
入夏使臣一職,對於大多夠資格的文官而言是份吃力不討好的苦差,李樞相自然也以為一向守成避世的自己也對此避之不及,所以才授意安常民推薦自己,好出一出自己心中的氣。
這氣源於自己為寧清侯作證脫罪,源於女兒清樂助侯爺扳倒鄧璋,更源於多年前自己拒絕其拉攏之意,而裝在心底的記恨。
李樞相以為推舉自己成為入夏使臣便會讓自己惶惶不安,可事實真如此嗎?自己為何不接這份推薦?
清樂見爹爹欲言又止,神色猶豫,便直接說到:
“爹爹可是已經習慣了防人之心,而忘記了自己所求?”
“你住口!”
麵對清樂的這句質問,林典成隻能用父親的威嚴來嗬斥,再說不出其他。
是啊,二十多年的戰戰兢兢,讓自己練就了看穿旁人心思能力,也讓自己習慣了回避他人的有心之舉,更讓自己丟了自己。
“清樂你先出去吧!”林典成壓著怒氣,淡淡對清樂道。
沒想到清樂起身跪在林典成麵前,說到:
“元陽小小年紀尚有誌氣留在慶州幫助章經略增設城防機械之事,女兒十分欽羨,一心也想出去見識廣闊天地,可歎供職宮中,出行不由己。”
見清樂說得懇切,林典成知曉清樂一向喜遊曆山川,見識風俗人情,以為清樂隻是責怪自己不出使,白白浪費了見識記錄異地風土的機會,怒色也消了幾分,清樂見爹爹麵色稍緩,便繼續道:
“如今爹爹之事我也不便插手,隻是女兒已向禮部主事遞了請奏,要隨行入使臣隊伍去夏教習藝人,交流樂理。”
“你~~~”
林典成一口氣不順,怒火由心到眼,一下子癱坐在那,卻不知怒從何來,是怒自己無能還是怒清樂的行為打了自己的臉。
廂房的清言被這動靜驚地出來了,進了書房,見到如此情景,也沒有多問,隻立即扶著爹爹回屋歇息,並示意讓清樂回房。
“讓她去祠堂跪著!”
林典成踉蹌著留下這句話,而清言也在爹爹的房中伺候勸說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在祠堂睡著的清樂被姐姐清言叫醒,姐姐告訴清樂,爹爹已經入宮向官家遞了請求出任入夏和談的劄子。
清樂聽聞此消息,高興地忘了腿上的疼,竟一下子站起來,膝蓋麻得受不住,又跌了下去,清樂也顧不得疼痛,隻是一邊柔這腿,一邊問清言:
“可是真的?如若如此,我隨行入夏的請求,爹爹也當答應了吧!”
“答應了,我可沒少勸說爹爹,你可得好好歇歇我!”清言一邊幫妹妹揉腿一邊笑道。
清樂抱著姐姐,轉了幾圈後立即奔向宮中。
宮中入夏的事情終於敲定,清樂見自己的名單已經在隨行隊伍裏,知曉自己離宮遊曆采集樂曲的願望終於實現。
得知清樂要隨行的消息,孟遠感佩她的心胸和膽識,想著如今官家漸漸把控朝局,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可請辭監聽司一職務,在工部領份弓弩匠的差事,再也不用翻雲覆雨,屆時便可安心迎娶清樂過門。
歸家後,侯府的官家呈來了拜帖,孟遠問是誰人所下,官家回到:
“李樞相的帖子,清侯爺三日後去請風酒樓一敘。”(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