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翠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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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霞鎮位於菁州西北方向,相隔不遠,但要從菁州地界過去,卻需要翻山越嶺。

    白凝秀騎馬走走停停,到了鎮上時已是第三天響午。

    她跳下馬背,牽著繩那手中僅剩的一把鮮嫩青草送到馬兒口中,邊走邊歎氣“我還從未見過像你這般挑食的馬,草要吃新鮮的,幹的不行老的也不行,還得隔一會兒喂一次,不喂就不走了,真的是難伺候!”

    馬駒嫩草正吃得歡快,脾氣很好地沒有撂蹶子。

    她挑了個早上在山上摘的青澀野果在手上拋了拋,送到嘴裏咬了一口,然後跟著人流東走走西逛逛,不僅熟悉了一下落霞鎮的地形,還從各自人的隻言片語間大概地梳理了一下翠峰山案的大概經過。

    翠峰山峰巒疊嶂,風景優美,其中有處刀削斧正的懸崖上矗立著一位婀娜多姿、的仙女石,這位仙女盤著發,手捧鮮花默默地注視著整座翠峰山的風雨變遷跟世事沉浮,惟妙惟俏。不久後,有人便在此山修廟拜神,因此得名仙女廟。

    仙女廟是落霞鎮地界內的第一座廟,自建廟以來,就被當地人香火供奉,久而久之,無數善男信女都不遠千裏慕名而來,這便造成了如那夜三位村夫所說的情形一香難求。

    其實整件事的結果大約跟三位大哥的描述相差不遠,隻是親耳搜集的跟從他人口中傳聞的自然有些不同。

    落霞鎮上有名年過三十卻尚未娶妻的商人,人稱譚員外,樣貌平平無奇,做生意倒是有些手段。按理說,家中有錢自然不少媒婆走動,可為何還老大沒有成親?那就要從他即便有了萬貫家財,為何還要把一個饅頭掰成兩半分著吃說起,簡簡單單的理由,一個字扣!

    試問誰家有著頓頓山珍海味的實力,卻過著餐餐鹹菜蘿卜的日子?平心而論,即便是討生的乞丐,一個月也總有那麽一天能給自家媳婦兒弄塊肉吃。

    這譚員外也是個奇人,可能是覺得自己資曆不薄,媒婆問他想要什麽的女子做主母,他答會持家,食量小,能幹活!

    可想而知,這九個字一出,即便自家有女,也不會送上門去給人做“長工”,故一直單到了今年。一個月前,媒婆好不容易給這位摳門的有錢人物色了位待字閨中的女子,那女子不是落霞鎮人,固對這位素味蒙麵的丈夫的品性一概不知,隻知道家中給自己找了有錢的婆家,卻不想成親當日,迎親隊伍才到翠峰山附近,就著山風起了一陣迷霧,待迷霧散去,策馬走在隊伍最前麵的新郎卻沒了蹤影,像是憑空消失。

    因為沒見血,當地官府並未當做人命案來處理,隻組織了人到翠峰山搜尋,還未發現蛛絲馬跡,便又出現了相同事件。

    就在譚員外失蹤的半個月後,落霞鎮羅家村的莊稼漢迎娶新嫁娘,同一地點,新娘尚在花轎裏毫發無損,新郎卻如譚員外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很奇怪的是,案發當日,兩個大男人憑空消失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卻能在家人整理貼身物時發現有著九尾狐的圖騰。

    此事一出,落霞鎮一時流言四起,針對官府搜山無果而連翠峰山有吸食魂魄的九尾狐,傳得神乎其神。地方官員總算意識到了嚴重性,將本地案子上報到了菁州,哪知菁州那會兒正命案連起,戴全自身難保哪裏顧得上這頭,以至於至今都未破案。

    白凝秀是個靜不下來的人,在得知殺害阿山的凶手一定與自己莫名“重生”有關係,在捋清楚來龍去脈後便瞪著那匹難伺候的馬駒走上山道,欲追本溯源,可還未走多遠,便在山道上偶遇一群高大壯實的男人一臉晦氣地往下走,像是才準備施展的千秋霸業還未成型,那一點點念頭便被迫“胎死腹中”了。

    這群人不像是正經官差,看著應該是揭了譚府的賞金來尋人的江湖人,至於為何會無功而返,她已大概猜測到了。

    白凝秀拍拍馬腹,身下的馬駒這次很給麵子沒有耍性子,小跑沿著山道上了山,可走出好長一段路,她都沒再碰上任何人。

    “難道跟我想的不一樣?”她摸摸下巴,正納悶著,便聽到前方傳來了爭吵聲。

    “為什麽不讓我們進去?我們是來上香的,又不是來搗亂!”

    “就是,你們官府管天管地,還要管我們老百姓拜神求佛啊?”

    一般人聽到爭吵,不多想便想要避開,以免殃及池魚,但白凝秀此時此刻卻覺得那爭吵聲很是親切,心中大是高興。

    有人吵架好啊,就怕沒人吵!

    她策馬奔向爭吵聲傳來的方向,四處張望,見幾名拿著竹籃的中年婦人正在通往仙女廟的台階口處與兩個身穿便服但一看便知是官差的人推推嚷嚷,雙方都不甘示弱。

    喲!外邊山精鬼怪地傳言四起,倒是還真有不怕死的還敢來上香,她是該說她們迷信呢?還是不迷信呢?

    “不能進就是不能進!”

    “怎麽就不能進了?憑什麽你們能進去我們不能?”

    “就是就是,失蹤的人你們不去找,倒是管起我們上不上香來了!”

    難得看到官差吃癟,白凝秀噗嗤一笑,立刻下了馬上前去搭腔,“就是就是,這翠峰山又沒寫著閑人免進,為何不讓我們進去,去求個平安都不行麽!!!”

    石階上站著的那兩名官差頓時被這憑空添的一把火氣得不輕,下來就要去逮她,卻又有些顧慮,隻能咬牙切齒地怒瞪他們,“你們再糾纏不清,就休怪我等不客氣!”

    “你還能抓我去坐牢不成?”白凝秀鬧事兒不嫌事大,“我倒要看看你們是哪家府上的,這般蠻橫無理!”

    正當她還要酸兩句時,石階上方傳來了一道聲音。

    “戴姑娘別胡鬧。”

    白凝秀臉上的笑意一僵,回眸看著石階上走下來一名窄袖墨衣的少年,那少年腰側掛著長劍,背上背了一桶羽箭,手持長弓一步步走到幾人麵前,麵色凝重表情嚴肅。

    白凝秀挑挑眉,隻覺這幾日巧合二字盡上趕著出現在她身上了!

    這姓魏的少年怎也來了!

    她心中思緒翻滾,看向魏思遠的目光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在這兒,是不是證明溫楠也在這翠峰山上?

    魏思遠這次倒像是猜出了她心中的疑問,唇邊掛起淡笑,“溫大人在落霞鎮上等我們,沒有來。”

    說完便去跟那幾名婦人說清情況,許是長得一張無害的臉更能讓人信服,方才還咄咄逼人不肯下山的婦人竟然被他說服,不甘不願地轉身鼓鼓囊囊就走了。

    聽他說溫楠沒在,白凝秀才鬆了口氣,又換上了自來熟的麵孔走到魏思遠身邊去,“你們動作倒是挺快啊,菁州那邊的事處理完了?”

    魏思遠朝那兩名官差頷首笑了笑,側頭看了看她,搖搖頭“還未,那邊安排了人守著。”

    他轉念一想,問她“那夜你怎走得這麽快?還有好些事沒問你呢。”

    白凝秀朝他眨巴眨巴眼睛,“還不是怕被你們那位鐵麵無私的溫大人逮著,我還這麽年輕,下半輩子可不想在牢獄裏度過。”

    “我知道,那兩人不是你殺的。”

    白凝秀側眸,看著魏思遠看她的眼神閃閃亮亮,不免拉開些距離,“你就不懷疑我?”

    魏思遠看她片刻,搖搖頭“從未。”

    說完他又想說什麽,卻被一旁那兩名官差打斷。

    “魏大人,上頭有令,不得放任何無關人等進山,還希望你跟這位姑娘說說,讓她趕緊下山去。”

    魏思遠朝他抱拳,抱歉地笑了笑,“還要勞煩二位通報蕭大人一聲,還希望此案玄天府能配合我大理寺辦理。”

    玄天府?蕭大人?弘傑在翠峰山?

    白凝秀隻覺周身血液似乎都衝上了腦袋,有些發懵,耳邊已經聽不見魏思遠在跟他們寒暄什麽,被拖走時已經臉色慘白。

    魏思遠牽著她的馬,回頭卻看她臉色蒼白得不太正常,擔憂問詢問“戴姑娘?”

    白凝秀回過神,慌慌張張地從他手上搶回了韁繩,“沒什麽,我……我馬上下山。”

    說著便上了馬,連一句道謝都沒有,就急急忙忙地趕路下山,留下了一臉懵逼的魏思遠在原地,不解地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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