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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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外表是一個漂浮的頭骨,全體是黑色的,就像人的頭骨塗上了一層黑墨,海曼想這可不是泥土能上色的了。

    並且,這層墨可能也有點腐蝕性,將骨頭侵的模模糊糊,像是黑色的水母在黑色的天空蕩啊蕩,蕩來蕩去,快速無比的蕩。

    海曼猜測這是魔法的外在形式,小孩子的把戲,最多嚇嚇人。

    至於危險性,海曼經由剛才那一番的試探,大概可以確定不具有太強的威脅性,最起碼在屋子內是不會受到嚴重的傷害,除了膽小的人會受點心靈打擊,比如——席恩。

    席恩半蹲著,雙眼擠成一條縫,兩隻手還緊緊捂住眼睛,雙腿抖動的像個彈簧,上下起伏著。與外界的聯係隻有一丁點的眼縫,透過針眼大的縫隙能見到點海曼的身影。

    “起來吧,席恩,不是什麽骸骨,隻是頭骨。”

    席恩反倒是不起來了,抱住頭說:“頭骨,頭骨?頭骨不是骸骨嗎?”

    “頭骨隻是骸骨的一部分。”

    “狗屁,頭骨明明更可怕。”

    “它最多嚇嚇人。”

    “這可不一定。”

    席恩慢慢站了起來,抓住海曼的手臂帶著他到了一堵牆的麵前,雙手敲擊著牆壁喊:“對麵的人,在嗎?我有事要問。”

    席恩需要問一問人,這是他在蒙特森堡學到的一點:不要忽視身邊的人,即使隔著一麵牆。

    不一會,對麵的人回話了。

    席恩便將剛才見到的頭骨給對麵的人描述了一番,問了問是做什麽的,會不會將人吞吃掉。但席恩有點失望,對麵的人也不知道,然後對麵的人讓席恩等一會,他去問一問對麵的人。

    於是席恩便拉著海曼坐在了地上,扶正剛才被海曼隨手一丟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同時也給海曼倒了一杯水。

    “喝吧。”

    等兩人細細喝完五杯水後,對麵的人回話了。

    就像海曼猜測的,半空中飄著黑乎乎的頭骨不是什麽傷人的東西,可以算作是蒙特森堡的吉祥物,懶蛋典獄長非常喜歡,時常抱著它們睡覺(這點是猜測)。名字叫做幽冥頭骨,也隻是在黑暗中出現,太陽一出來便會消失,躲藏進牆壁內。

    它們的存在主要是為了防止有些與眾不同的人趁著黑夜逃跑,起到威懾的作用,同時這些頭骨能窺探魔法,也防止了一些魔法師偷偷開溜。

    “在黑夜,不要在外麵晃悠太久,要不然會被它們集體咬死的。”席恩重複著對麵的人的最後一句話,神色得意瞅著海曼晃著頭。

    “還是有危險性的。”海曼拍了下他的腦門,順承了他的意思。

    不管是高興還是失落,席恩和海曼開局就不利,黑暗中浮遊的幽冥頭骨是很大的障礙,惡心的玩意席恩是不想見第二次了。

    “我們隻有白天行動了,白天那群鬼東西就會離你我遠去了。”席恩縮著雙腿躺在床上,過長的白頭發無精打采地耷拉著,對著昏黃的蠟燭解著剛才被打了幾個結的床單。手上使勁,嘴上說著,抬起頭往黑乎乎的窗戶那處望了一眼。

    “也隻有如此了。”海曼表示同意。

    兩人吹滅蠟燭,躺在床上開始睡覺。

    強烈的風從窗外吹來,以前席恩總認為是地界太過寬廣、風力太大,今晚出了這麽一遭子事,煩心的很,此刻的席恩可不是這般想了,再細細聽一聽,絕對是沒有肉的骨頭在夜深人靜之時的哀嚎聲。

    “呼呼。”

    席恩抱緊了被子,想著天明就會消失,強迫自己陷入了夢鄉。

    海曼倒是很高興,他今日見到了非同一般的魔法能量和魔法能量所勾勒出來的軌跡,感到十分的滿足。

    到了白天,這兩人的探尋活動也不太順利,白天將一切都看的太清楚了。

    海曼戴了雙從床底下撿來的手套,清晨便開始了勞累的攀爬行動。

    他能看到一望無際的白天碧海,和海中遊動的魔法痕跡,應該是魔法能量更準確,因為這些魔法能量並未將自己“運動”起來,而隻是形成一層膜包裹住海麵和陸地。

    它們的主人仿佛具有無窮的魔法,居然任由魔法能量隨意漂遊,或者是保存魔法能量的一種方式也說不定。

    骸骨大帝,海曼在心中想了這個人。

    有一點怪異,他感覺從他一腳踏出窗外後,原本安穩在水中嬉戲的魔法能量瞬間躁動了起來。

    讓海曼選擇上去的不是要齊聚一起衝到海曼身邊的魔法能量,而是他的身體受不了這時的寒風了,他感覺牙齒都要被凍掉了。

    “席恩,我快被凍僵了,先上去了。”

    “我來幫你。”

    席恩握住海曼的雙手將他拽了上去,遞給海曼一杯熱烈的酒,讓他暖暖身子。酒是席恩從管事人謝白克·莫羅那兒要來的,要了半個月,忍受了謝白克·莫羅一個月的無聊指使。

    “大白天就喝酒。”海曼念叨了一句,一口將酒吞咽下肚,不一會身體暖和了起來。

    休息了片刻,海曼還想往窗戶往看一看,試一試能不能順著陡峭的岩石向下,不過,來人打斷了海曼的想法。

    “消停會吧。”管事人謝白克·莫羅推開了牢房的門,點著一根煙腳步不穩地走了進來,視線對準坐在地上的海曼。

    “這話什麽意思?”席恩裝傻地問道。

    “科莫弗那個懶蛋被你們吵醒了。”謝白克·莫羅吐了口煙氣,掀了下長鬥篷走到窗邊,探索的目光往下看,說:“他說他的寶貝正在安睡,結果被你們給吵醒了,惹得他也躁動不安,不情願地從睡夢中醒來了。指使我來了。”

    海曼猜測錯了,他見到廣闊的魔法能量不是骸骨大帝的,還隻是典獄長科莫弗·本葛來的,他的心中極其驚訝,說:“希望典獄長沒有事。”

    “他或許會變成骨頭。”席恩特別希望典獄長有事,說出的話也十分誠實。

    “這可讓你失望了,席恩。”謝白克·莫羅將抽出一根煙遞給了席恩,等席恩接住後,他慢悠悠地又說:“雖然我也希望科莫弗那鬼東西有事。”

    謝白克·莫羅臨走前也遞給了海曼一根煙,便晃著兩條腿走了出去,算是簡單的交代了偉大典獄長的命令,完成了任務。

    “他喝多了,”席恩摩擦著手上價值不菲的煙笑著說。“即使我們房間有酒味,也掩蓋不了他身上的,還有這根煙,那家夥隻有醉的不輕的的時候才給我,上一次給我還是在聖誕節。他絕對是喝醉了。”

    “我也看出來了。”海曼將煙裝進了口袋中,和那根枯死的小草待在了一起。

    小草死的不能再死了,海曼見到它的枯萎樣子,認為要是再待一個月,小草就要化成消散在風中的灰塵了。

    “接著來。”海曼說。

    在監獄,沒有付諸武力的警告都是狗屁。

    海曼還沒有等謝白克·莫羅帶來的酒味散了,便起身攀爬在了陡峭的岩石上。第一步,他是毫不顧忌外界的寒冷的。

    他仗著自己的身手好,在席恩的注視下還往前跳動了幾步,身體緊緊貼住沾染了雪花的石壁,兩隻手牢牢抓住不平的石塊,放輕呼吸。

    處在這種要命的地方,他的神色依舊平平淡淡,一點不見緊張,隻在眼眸流轉中見到少年人的青春氣。

    在席恩的眼中,不止是海曼的身形在晃動,他自己的腦子也在晃動,晃的他開始了嘔吐般的難受,應對的措施隻有啃著他自己的指甲蓋,將痛苦轉移到不會疼痛的透明的殼蓋上,控製住顫抖的雙腿和刺破人耳膜的尖叫。

    海曼跳了幾步,就知道他走不了了,極目遠眺能望見大海,但垂直向下卻什麽也看不到。最底下實在是太深了,層層的灰霧擋住了視線,中心黑的像是黑夜未散盡。失足掉下去是不會成為星星的。

    看到這般深不可測的懸崖,他是不可能有力氣下去的。

    魔法能量又開始了**,典獄長這一覺是別想睡好了。

    一看到此,海曼知道這一條陡峭又廣闊的路是確定無疑的走不了了,他和席恩隻能另謀出路。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的突然,著實出乎海曼的預料。

    他在上去之前最後細細探查了一圈周圍,結果在直對的正前方,他見到一個漸漸過來的黑點,一直衝著他飛來。

    海曼不顧席恩的呼喊,眯著眼等待著它的到來,想看個究竟。

    反正席恩不知道那時候海曼的腦子裏在想些什麽,著實認為他也喝醉了。

    終於,隨著那個點的增大,海曼看清了飛來東西是什麽。

    他震驚了。

    一架飛機!

    一架主體白色的飛機正朝著海曼的方向駛來!

    以為是隻鷹的海曼皺了皺眉頭,他立刻醒過神來,暗罵一聲,扭頭往上爬,迎著刀子樣的寒風向上衝,希望能在飛機到來之前爬上去。

    要是被飛機這般撞擊,他一定會落入懸崖底下,和見鬼的骸骨作伴的。

    但太晚了,來不及了。

    海曼聽到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震得他的血液都要沸騰了,感覺到了非同一般的風力,吹的他的身形不穩、岌岌可危。

    急促之中,腳一滑,海曼心一顫,雙手鎖著石頭,穩定了身形。

    他繼續向上爬,但抬頭一看,發現一塊石頭剛才被他剝落了,此時他和窗台之間平滑的像是一麵精心打磨的鏡子,沒有石頭供他向上攀爬了。

    前進無路可進。

    扭頭再一看,海曼不禁咬緊了牙齒,巨大的飛機直進眼中,他清楚明白已經無法逃離了。

    他像是一隻在森林裏的小壁虎,被發狂的獅子盯上了,還是頭公獅子,因為它的鬃毛很像螺旋槳。

    生死攸關時刻,海曼想的很多,思緒紛擾如獅子的毛一樣。他選擇其一專心想了想,抬起頭看了一眼,希望席恩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又往下看了一眼,打算付諸昨晚的想法,試試看底下的魔法能量能否接住他。

    他抖了抖身體,瘋狂地喘息著,濃密的黑發齊齊蕩在額前,飄拂如水中奔騰濃煙,帶著繚繞的波痕擋著存妄一線生機的眼睛。

    海曼靜下心來閉了閉眼睛,默默念著一二,剛準備鬆手的時候就聽見了席恩的叫聲。

    “海曼!”

    “海曼!”

    哎。海曼聽到風歎了口氣。

    拜席恩所賜,海曼的手指又再次牢牢握了上去,在要命的境地中他慌神著。

    狂暴的風從前側毫無保留地直達海曼麵前,未到身側仿佛就想將他吞吃入腹。

    飛機上鮮明的圓圈出現在他眼上,眼上被飛機畫著重疊的圈,無數個圈套中了他。他如走不出圈的螞蟻,被畫圈人肆意戲耍。

    一瞬間,飛機顫抖了兩下,像是要順著拐個彎,繞過海曼而遠去,風更猛烈地吹著。

    海曼等待了一秒,結果飛機依舊是直直向前飛著,剛才的抖動仿佛隻是個錯覺,他像是被眼前的飛機戲耍了。

    最後,他選擇了閉上眼睛一動不動,賭上一把,希望這個飛機臨了能拐個彎。

    “砰!”

    被撞的不是海曼。

    “海曼!”席恩吼叫聲依舊響在海曼的耳中。

    他睜開了雙眼,手指被堅硬的石頭摩擦出了一層的血,食指的指甲慌亂中被繃斷,這些都不足海曼關注,因為他瞬間看到了站在他麵前的人,視線被眼前的人全部奪走了。

    眼前的人穿了一身藍色天鵝絨的睡衣,上衣邊緣縫著奶黃色的蕾絲,如打發的奶油那般濃厚,兩個方正的大口袋上裝飾著漂亮的粉白色蝴蝶結,頭上歪歪斜斜戴著一頂奶白色的尖頂睡帽。睡帽頂端綴這一顆火紅的毛絨球,如一粒鮮豔的大櫻桃。

    眼前的人不是威諾,雖然他穿的睡衣和小威諾的睡衣十分的相似。

    “你好啊。”科莫弗·本葛來伸出左手,張開了一張魔法防護的屏障,阻擋住了飛速衝撞來的飛機。

    他拖著拖鞋的雙腳動了動,磨磨蹭蹭地拱了拱身體扭向身後,張開了右手和海曼打了聲招呼,打完招呼又打了個哈欠,怕冷的身體抖了抖。

    海曼見到了他的笑臉,再看他身上穿的睡衣,仿佛明白席恩為何討厭典獄長了。

    科莫弗·本葛來是個二十歲的青年,一張略顯稚嫩的娃娃臉卻讓他看上去更小,就像十五歲的少年,此時穿著臃腫的、孩童般的睡衣更像了。

    他留著一頭及肩的直齊發,顏色是亮麗的金色,還微帶著點醉人的紅色。頭發中,若隱若現露出雙耳掛著的黑骷髏狀的長耳墜,如一對暗中窺伺的黑魂靈,等候著幼稚主人的指令。

    海曼趴在峭壁上一動不動,聽到他打了聲招呼,恢複了冷靜,淡淡地說:“您好。”

    之後,海曼就見到科莫弗將飛機拆毀的暴力景象。

    扭過身的科莫又弗打了個哈欠,朝著底下不安分的魔法能量懶洋洋地看了一眼,瞬間,他擦了擦眼角,瞪大圓溜溜的眼珠子,似乎是不敢相信這些小東西居然敢在英明神武的他麵前耀武揚威。

    他決心要給這些魔法能量厲害瞧瞧,認清楚誰才是英明神武的主人。

    立刻,科莫弗張開嘴巴露出四顆小虎牙,凶狠地朝著“他的寶貝”吼了一聲,“吼!”他吼完,得意地晃了晃帽子。雖然叫聲聽著就像剛出生的小老虎的叫喊聲,但底下的魔法能量立刻老實了。

    科莫弗收拾完自己的魔法能量便開始收拾飛來的飛機。

    他原先舉起的左手臂往上抬了抬,將飛機往上震著抬升了一米左右。

    之後,饒有趣味的表情出現在他那張俊俏、年輕的臉蛋上。

    砰!黑色夾雜著金色的魔法能量從他的左手上炸開,絢爛的如一場白晝黑煙花,稀奇古怪,變幻莫測。

    及肩的頭發被魔法能量吹得向後飄起,仿佛是無數縷清風凝聚成的,輕盈、多彩。神秘的光暈從他那雙稚氣未脫的鉛灰色眼眸中流出,嘴角的笑容漸漸加大。一對別致的黑骷髏耳墜直垂在下,發著閃亮的黑光。骷髏的下頜上下開合,好像在嘻嘻怪笑,隨了主人。

    “噗噗。”嘴角放下,他給自己配了個音。

    海曼別過了臉,想到了另一個人,那是個小孩子。

    科莫弗盯著紅色雙鉤子的飛機露出了個惡作劇般的笑容,上齒的兩顆尖尖的小虎牙被他露出,嘴角勾出了更加興趣盎然的弧度。

    左手的五指就像剛才和海曼打招呼一般張開,柔弱無力的五指蘊含著狂躁的能量,唰,指頭一張開,他便又合起,攥成了個實心拳頭。

    鋼鐵鑄成的飛機瞬間在他的手中緩慢解體,科莫弗嘖了一聲,嫌棄太慢,又伸出右手。

    右手也同左手一般張開又合上,科莫弗低了低頭,眼皮垂下。

    海曼發現他身上的魔法能量增大了,同時懸崖底下遊蕩的魔法能量正泉湧般匯進他的身體。

    還沒有一分鍾,各個部件脫落墜入懸崖,化成一堆碎渣,紅色雙鉤子的標誌支離破碎,消失在眾人眼前。

    飛行員出現在兩人眼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