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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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恩這話如一道驚雷劈到海曼和維克羅之間,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齊齊向後倒退了一步。

    “這話你應該早說。”維克羅坐倒在地說。

    “你也沒有早來啊?”席恩出口反駁,擦了擦鼻子。

    “白瞎功夫了。”

    “等著吧。”海曼最後說了一句。

    之後,三人陷入了沉默,半個月的時間過的會很快,誰都知道,即使是在萬般難熬的監獄。

    第二頓飯來臨,三人繼續沉默著吃完飯菜,動作都帶著點小心翼翼的,也不知道在小心什麽,席恩走動輕飄飄的,或許也是想到了骸骨大帝住在地底下的說法。

    胡亂地攪動著牙齒和舌頭,幾人三兩下便吃完了。

    “抓緊時間。”最先站起來的是海曼,他將三人的餐具放進小車中,起身說:“半個月的時間,還很長,嗯…要是能發現個狗洞最好。”

    “這是白瞎功夫,我比你們都要看的明白。”維克羅蒙著頭躺在了床上,將自己當成了個死屍,與暗中的幽冥頭骨短暫握手交好。

    “我跟你走。”席恩伸出手攥住了海曼的手。

    最先知道的席恩不是將這件重要的事情忘記了,而是他壓根就不想說。席恩這個知情人很難受,他不想海曼也難受,認為不管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他們所做的事情還是那般,不會全心全意的等死,依舊尋找著逃脫之法。

    為了海曼著想,席恩想最後一天再告訴海曼,要是能逃出去,那便不告訴海曼了。

    但懶蛋典獄長就是和席恩不對付,一直說一直說,海曼也不是傻子,這下好了,事到臨頭,席恩也不想扯個謊,比如自己小拇指的指甲蓋被咬斷了之類的“嚴重病情”,也隻能說出實情了。

    兩人像以往那般齊齊走了出去,海曼也如席恩所想,沒有因為聽到這個消息而改變行動。

    海曼無視典獄長的命令踏了二樓,踏上的一瞬間,他想起了典獄長,轉個身又和席恩走上了三樓。

    一走上三樓,兩人對視一眼,不太對勁,快速向下走去,等回到一樓後,才發現大事不妙了。

    蒙特森堡第八區來新人了。

    維克羅一瞬間也發現了不對勁,因為牢房的門全都蒙上了一層黑霧,全然阻擋著光線,仿佛鐵條狀的牢門被一堵金屬的門封鎖了。他完全看不見走道了。

    意識到席恩和海曼還未回來,維克羅騰地從地上爬起,雙手用力拍打著牢門,卻半點沒有用處。咬著牙,拳頭握緊拿出揍席恩的力氣狠狠錘擊著,依舊是毫無用處。

    維克羅抓耳撓腮,在牢房內來回走動,抓起斷了兩條腿的凳子往牢門上一丟,罵罵咧咧地踹了好幾腳,關心著跑到外麵的人。

    “別敲了!混蛋,吵死了!”維克羅倒在牆壁上奮力地捶打著門時,聽到耳邊響起了咒罵聲。

    是隔壁人的聲音。

    維克羅立刻坐了起來,先是寒暄著打了個招呼,接著詢問對麵人此時的情況。

    隔壁的人說這是新人進來會發生的事情,牢門被全然封閉,黑乎乎的不透光線,等一陣子就好了。

    這種方式是懶蛋監獄長想出來的,他那個時候居住在骸骨大帝的城堡中,喜歡上了詭異的氛圍,接手蒙特森堡第八區的時候,還是喜歡詭異的氛圍,於是就派了個引路人,營造出了恐怖的氛圍,新進監獄的人都會經曆海曼那樣的過程。

    而維克羅是不走尋常路進來的,沒有經過這麽一條道路。

    “海曼和席恩在外麵,這種情況怎麽辦?”

    維克羅這話一出,對麵的人沉默了,半天才回了一句:“自求多福吧。”

    席恩和海曼對此時發生的事情倒是非常熟悉,因為他們都經曆過。

    兩人站在黑漆漆的樓道口,見到了一盞昏黃的燈吊在空中朝著他們走來,兩人都知道那是引路人的燈,隨著燈越來越近,兩人見到了隨在燈後的三個人,全是陌生的麵孔。但不見引路人白傑密的身影,隻見了他手上提著燈。

    “一生隻能見一次引路人。”席恩小聲的嘀咕道,看到眼前滲人的場景,他牙齒顫了顫。

    “科莫弗搞的鬼嗎?”

    “除了典獄長,誰還會那麽無聊。”席恩一聽科莫弗的名字,瞬間不害怕了。“他絕對聽到了我的對話,才想這般戲耍我們。”

    “科莫弗知道我們在這裏了。”海曼抬眼和新進來的囚犯對視了一眼,又見到了麻木的眼神。

    “保準如此,這座監獄就是他的。”

    席恩和海曼兩人處的位置十分顯眼,直直站在一層樓和二層樓的交界口,像是兩個擋道的木乃伊。而新來的囚犯絕對是要被引上高層樓的,這也就無可避免地要經過席恩和海曼。

    不一會,亮起的燈到達兩人身邊,席恩和海曼瞬間站直,偽裝成雕塑希望能糊弄過去。

    燈緩緩過來了,席恩寒毛直豎,感覺一陣風騎著亮光向他身邊駛來,即將撞上他的腦門。

    “席恩,好久不見。”引路人的聲音響在席恩的耳旁,但席恩隻能聽到聲音卻見不到人。

    “白傑密,今天收獲滿滿啊。”席恩也不裝雕塑了,開口向引路人身後看去。

    “小科莫弗大人的功勞。”

    “他做什麽了?”席恩不知道這個又是“小”,又是“大人”的稱呼是怎麽回事,難不成還有個大科莫弗?

    “他說想要將蒙特森堡填滿。”

    “辛苦你了。”席恩也不知道應該朝向何處與看不見的引路人說話,但他知道他一定沒有朝向正確的方向,因為他見到新來的囚犯對他奇怪的盯瞧了,看起來是將他當做了個瞎子,要不就是個傻子。

    還好海曼幫助了他,將他的身子扭了扭,朝向了身後,並在他耳邊說:“席恩,燈,燈在你的身邊。”席恩才恍若明白引路人拿著燈呢,他都被嚇傻了,忘記這碼子的事,眼前全是黑色了。

    “不辛苦,明天就要下雪了,貪玩的小科莫弗大人一定會將這件事忘記的。我就又有時間數鷹嘴豆了。”

    引路人說完,便帶著身後的囚犯走上了樓梯,繞過海曼的時候,他還對海曼說了句,小科莫大人很歡迎海曼的到來。

    等引路人帶著呆滯的囚犯走上去後,席恩和海曼快速向牢門口跑去,但他們失望了,黑暗中的牢門早就牢牢關緊了,緊的像是死死咬合的牙齒。

    “引路人會出去。”海曼突然說了一句。

    席恩瞬間明白了海曼的意思,兩人快速往大門處奔跑,靜靜躲在陰影處等待著引路人。

    啪嗒,微小的腳步聲響在兩人耳邊,有人過來了。

    海曼朝著席恩搖搖頭說:“他的燈壞了。”

    來人確實是引路人,他走到門口,燈才重新打亮。

    燈亮後,門緩緩開了。

    引路人晃了兩下燈,自言自語說:“這燈壞了。”

    海曼攥緊了雙拳,靜靜等待著門大開。

    他見到門檻上撒下一層熒光,仿佛是許久未見的星光。高高懸掛的星河被渴求出逃的心拽到了地麵,將自由捉進網中,不知道在網中擁抱自由的人是否真正得到了自由,海曼見到星光就是被他網住的,被他牽進監獄的自由。

    “跑!”

    席恩大喊了一聲,星光破碎,深重的黑暗才是天空最鮮明的顏色,兩人立刻拔腿向前跑去,一點後果都沒有想。

    砰。

    砰!

    席恩撞到了引路人,因為引路人的燈又熄滅了,席恩腳往左拐了下,結果撞到也往左走的引路人了。

    而海曼則是被無形的網彈在空中,又落到了地上。

    嘩!

    牢房內所有的蠟燭全部點燃,引路人手中的燈瞬間加亮。

    “席恩,你撞倒我了。”引路人蒼老的聲音發出。

    “抱歉。”席恩快速起身,伸出了一隻手朝向臉前,想要將年邁的老人拉起來。

    眼珠子瞪了眼明亮的燈,轉了轉頭看了眼飛遠的海曼,心中歎了口氣,祈禱接下要應對的麻煩簡單點。不知道為何,席恩在剛才看了一眼水牢,總感覺水牢的溫度下降了很多,這點變化讓水牢的常客席恩很不習慣。

    “席恩,我在你的後麵。轉個方向。”

    “可,可,你的燈在我的麵前啊。”席恩腳拐了拐往身後轉,再次將手遞向引路老人。

    “我的燈被你撞飛了。”

    引路人被席恩伸手扶了起來,燈也被席恩撿起來。看了兩秒鍾後,這位機械天才動了動手燈便修理好了。

    席恩雙手捧著燈,三百六度轉了一圈後,燈還在他的手上。

    “你轉慢點。”引路人說。他剛才想伸手去的拿的時候,席恩又從他的臉前轉走了,陀螺一樣迅速。

    “好的。”席恩捧著燈又轉了三百六十度,這次,燈順利被引路人取走。

    引路人打著他的燈,帶著席恩走到倒在牆壁邊上的海曼麵前,席恩走上前將海曼扶了起來,低聲問:“沒事吧,海曼。”

    “席恩,我沒事。”海曼搖搖頭說。

    引路人的燈晃了兩下,黑洞洞的眼眶盯著海曼,萬幸海曼和席恩看不到他,要不然非得嚇個一大跳。慢吞吞的,引路人說:“看來,你不喜歡在這裏待著。”

    “我想誰也不想在這裏待著。”海曼立刻說。

    “也是,你們都是年輕人,我的眼睛不行了,看不清你們的臉,但我的耳朵還是好使的,能聽清你們的聲音,聽著聲音也知道你們不太大。”

    接著海曼聽到了兩聲砰砰聲,他認為那是引路人在拍他的腦袋。

    席恩摸了摸鼻子,也是這般猜測。

    果然,聲音停止後,引路人說:“我老了,腦子也生鏽了。”

    “我可以給你修一修。”席恩舉起了手,說著討好的話,真心實意地向前走。

    “席恩,我在你的左邊。”

    “哦,抱歉。”將臉扭向右邊的席恩立刻將臉扭到了左邊,繼續向前走。

    老人自然是不同意,他安裝的又不是機械腦,用不著席恩,況且,他對席恩的眼睛十分擔憂,認為席恩應該去看看醫生。

    然後,引路人溫溫吞吞地勸導著海曼,說他們要懂得享受,這個地方那麽好,隻有自由受點限,又不是大事情,不愁吃不愁穿,一直等待就行了,腦袋空空的等著就行了,就像他一樣。

    “我們不能在這裏等待。”海曼否定地說。

    “我們還不該入土。”席恩十分誠實。

    然而,引路人搖搖頭說他們是出不去的,尤其是不能從大門出去。

    他讓海曼抬起手看一看,海曼抬起了左手看了看,然後引路人說抬起右手,海曼抬起右手一看,在手心中寫著:一七零八。黑色的線條勾出了這麽幾個大字。

    “你進去牢房後會再消失,沒有大礙,小科莫弗大人就喜歡搞這種把戲。出現個骷髏笑臉也不要但心,小科莫弗大人也喜歡搞這種把戲。”引路人說,看起來他對科莫弗大人了解的也很透徹。

    這個符號是囚犯的編號,這點毋庸置疑,當海曼走進蒙特森堡中,他便帶著這個烙印了,普遍來說會一直帶到死亡,成為一架空落落的骸骨。編號是限製,科莫弗的魔法限製,如一張封印行動的卡牌,限製著海曼的移動,他們無處可走、無路可逃,被蒙特森堡全然限製住了。

    “我如何能走出去?”

    “我可不知道。”引路人提著燈走了,門緩緩關閉,就像原先沒有門一樣。

    兩人在這裏等待了很久,牢房還未開啟,他們隻能忍受著寒冷和潮濕。

    等到夜深之時,醉醺醺的管事人來了,他披著一件拖地的黑袍子,腳邊追隨著一朵白色的小火苗,半句話沒有說便將他們帶到了牢房中。

    席恩和海曼沉默著跟著他走,半句話也沒有閑說。

    “為何不關水牢了?我們晚歸了,雖然我們是被迫晚歸,但我們還是晚歸了。”席恩站在牢門前好奇地問。

    或許是因為海曼強行硬闖,此時的第八號牢門是黑乎乎的一片,像是被一團黑雲包裹住,隻等著一道閃電劈開。

    “你想關水牢嗎?”謝白克·莫羅指尖浮現出一簇幽藍的火苗,照著他的臉問席恩。

    “不想。”席恩十分爽快的回複,不看謝白克濃重的黑眼圈。

    “科莫弗那個混蛋將水牢占了。”謝白克也很想將席恩和海曼關水牢,關上個一星期,好好懲罰一番,但他沒有辦法,典獄長堆了太多的雪人了,一個個雪人全堆進了房內。典獄長大人說他喜歡水牢的陰涼,適合他寶貝的雪人生存,於是將水牢全部塞滿了。

    謝白克對他這番話啞口無言,全隨他去了。

    “什麽時候,典獄長能將蒙特森堡全塞滿雪人啊?”席恩調笑著問,要是那樣,他們就不用待在牢裏了。

    “想得美吧。”謝白克將視線對向躲在陰暗處的海曼。“別想著逃出去。”

    “沒有想,正在做。”海曼說,毫不畏懼。

    “我話還未說完。”謝白克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一縷頭發從頭上掉在眼角。“從蒙特森堡第八區逃出去是沒有路的,找人才行,但找典獄長那個懶蛋不行,他才不管事,最後又交給了我,哎,我也隻是個管事員,不能擅自決定,隻能去找典獄長,典獄長不管事,他會拉著我下棋到深夜,深夜後又堆雪人,堆完雪人他又睡覺,我隻能等他睡完覺,睡覺後他又吃東西……”

    謝白克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圍繞著他和典獄長,看來他也對懶蛋典獄長多有不滿,談到典獄長麵色可見憔悴。

    “什麽辦法?”海曼打斷他的話直接問道。

    “找最高的管事人——你們口中的骸骨大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