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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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障已破,烈火灼熱燒毀了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無論是皇宮還是玉岐山,還是遙遠的那一處燈火輝煌的長街。

    鋪天蓋地的迷霧仿佛受到刺激,從四麵八方包裹而來,姬珀隨即收了鳳凰火,由著迷霧吞噬了二人。

    遙遠一眼,摟住飛身撲來的公主殿下之時,青隱看到了皇宮方向,烈火消失瞬間之時,似有一事物隱隱發著金亮的光。

    然而也無暇去想了,二人一時脫力,自高空下墜,狠狠跌到了一潭深水之中。

    冰冷襲身一瞬間,紛雜的思緒消失殆盡,他腦子裏隻剩下兩個念頭。

    一是這事還沒有完,遠沒有他出發時想的那麽簡單,他所了解也無非就是一隻凶魔,所想的應對之法也皆是應對凶魔之法。如今一看,他的懵懂程度也不亞於她。

    二就是要摟緊她,一定不要散開,不然又要生氣了。

    落入水中一瞬間,姬珀也反手緊緊摟住青隱。她是天生火相,法力也屬火,也因此才能學會鳳凰火這等非人能習得的神力。

    但她也因此不擅水,這東西好像很了解她。青隱說的對,或許這東西開始的目的不是她,但現在一定是她。

    但她並沒有抗拒下水,因為她始終沒忘答應這位老人家的事情。逮到它揍它一頓,言出必行。

    此物狡猾程度也超過了她的設想,獵物若不到毫無反抗之力的時候它不會出現。

    而她應付此類情況之法,一向是任其出招,親身自嚐總比猜來猜去要快。顯然這一次這位老人家跟她想的是一樣的。

    相視一笑間,猛然感覺到了兩道水流拉扯二人,微微抬頭,青隱皺緊了眉頭。這兩道水流力量很強,想分開他們兩個。

    一道自茫茫上界而來,一道自幽暗水底而生。瞬息之間,姬珀的腳已經自被水池深處卷上來的那道水流纏住。

    青隱的也看著上界那道向他席卷而來的水流,近在咫尺間,他感覺到水流裏流淌的法力很熟悉。

    他一頓,立刻拿出拂塵,水下勉強撚訣,拂塵立如蛇般延伸,纏住了二人的腰。

    低頭看了她一眼,水的力量太強,他無法張口說話,也隻能摟緊她借以表達。

    隻見姬珀並沒抬頭看他,隻低頭看幽深的水底。青隱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他覺得這小兔崽子一定要幹點什麽不太好的事,但想也別想,他不許。

    即使用拂塵緊緊纏住二人的腰,他還不放心,一隻手觸及水流的同時,另一隻手更加用力的箍緊了她。

    剛剛一觸及水流,青隱的手便被如同被一隻巨手猛的抓住,二人被奮力向上拖去,同時底下的水流也在反抗。

    水流的力量實在強大,一上一下撕扯的他肩膀劇痛,隱約感覺胸口處也有些不妙,開始發漲。

    與此同時,姬珀察覺異樣,眼睛一眯,毫不客氣的伸手探入他的衣襟。暢通無阻的在他左心窩處一摸,掌心被灼的刺痛。

    很燙,抽回手低頭看手心的瞬間,水流已經纏到了她的腰間,無比強大的力量瞬間將她向下拖去。

    一時不上不下,身體如同被撕裂。抬頭看向頭頂那道水流,水流已放出一道藍光,一女子咬牙切齒的聲音響在頭頂“太重了,我也要被拖下去了,快想辦法!”

    是妙殊,一認出這個聲音,青隱心頭一鬆,隨即身體也猛的一鬆。他瞬間被拉出原地十幾丈。

    不可置信的低頭看,姬珀手裏正握著劍,拂塵的白絲已經被斬斷,絲絲縷縷在水裏飄飄揚揚。

    滿心惱怒一張口,水猛的灌入喉嚨。姬珀任由身體被拖到伸出,抬頭衝他微微一笑。以手作書,無聲與他道“剩下的交給我。”

    殷紅的血液自他心口出滲出,是鎮魔結。姬珀手心被燙出了一個與他心窩出了同樣的圖案。

    運力止住痛,姬珀握緊劍,不管是什麽東西,現在都要現身了。

    其實開始看到兔子的時候她就知道是幻境。因為她清楚的知道那隻兔子已經丟了。

    很想它,它是神靈老爹在她學會鳳凰火後送給她的禮物。但她心裏明白,那不是真的。

    主動進入這裏她隻是抱著遊戲的心態想看看,自那之後她成長了沒有。

    無論是在它的迷局裏轉圈圈,還是陪它捉迷藏都沒關係。還是那句話,她一人怎麽玩都行。

    隻不過沒想到的是這老人家又一次追著她進來了。不知當說什麽,有他在的時候她始終不敢太冒險,大概是他太嘮叨了。

    但現在已經心無旁騖,她凝神靜氣的在這一池深水裏毫不客氣的釋放了自己的靈氣。

    隨著她的靈氣越釋放越多,水的顏色也越來越黑,黑暗中,法力波動也越來越強。

    她算了一下,自身經曆的幻境是兩重。一腳踏進來,她沉到了十二歲那一年。那件事情是真實發生過的,亦是她心裏一道傷疤,但最後幾句話卻並非華瑤所說。

    盡管她不喜歡華瑤,但她沒膽子那般挑釁她,即使她身上全是鐵鎖她也不敢。

    自她決定重回皇宮的時候,她就不在似從前那般隻會抱頭藏好自己,再次麵對華瑤,她一向都很強勢。

    她那時一心殺意,差點發狂,但是忍住了,她沒有按它預想的來,那是它第一次對她的挑撥。

    一次不成,第二次她一夢回到了七歲那一年。醒來後她察覺出來了不對勁。

    那東西的目的就是要她回憶往事,挑撥她心中的黑暗,來奪取她的神智,就一如當年那隻邪靈。

    不過很遺憾,每當她滿世界黑暗的時候,都會被她的仙長給拽回來,這一次也一樣。

    它完全可以在它製造的幻境中改動她的記憶,但仙長也進來了。他一如從前沒有對她袖手旁觀,重複著當年他的選擇。

    而她也一樣,當年的選擇就是重來一萬次,她也會原路走一萬次。

    她既不會掐死兔子,也不會殺了皇宮裏的任何人,絕不後悔。

    不過還是那句話,她一人怎麽涉險都行,反正他老人家好像身體也不大康健,還是乖乖到一旁歇著去吧,她如今已非孱弱幼年。

    靈力釋放到極限,水裏已經徹底黑暗。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響在耳邊“你可還記得我。”

    姬珀握劍莞爾一笑,默默道“不曾。”她想它應當聽的見。

    那物咬牙切齒道“你好大的膽子,我已非當年,你還敢如此挑釁我。”

    若非水力很強,她真想好好跟它鬥一鬥嘴,它是誰她已經一清二楚。

    沒有猶豫,水中她再度變化成胖鳥,展翅撕裂卷在身上的水流,停穩自身,一團烈火自口中噴出,黑暗中一片絢爛火光。

    火光照亮幽深水底,隱隱可見一條巨型黑蛇盤息水下。

    泛著幽深綠光的蛇眼與鳳目相對,姬珀一咂嘴,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一言難盡。

    此蛇身上正是當年那隻邪靈的氣息,但怎麽說呢,這條蛇她也眼熟。

    去年除夕,鳳棲東渡水苦戰一天一夜,她斬殺了一條黑蛇妖。

    七歲那年鳳棲西半坡,拔劍之時,咬傷她手臂的也是一條蛇妖。

    該說此物是什麽呢,她鬱悶道“我就奇怪一點,到底是誰吃了誰?”

    那物飛身而起,口中一團黑霧向她襲來,側身躲過,姬珀看它似乎呲牙笑了一下。

    醜到不想問,鳳凰之火熊熊燃燒,正在吞噬黑暗,她身上的光芒熾烈,它若不靠近還罷了,一靠近醜的她心頭一跳。

    她由衷道“要麽好好說話,要麽打,長成這個樣子就不要笑。”

    蛇一尾掃過鳳首,衝她大吼道“你漂亮?”

    姬珀俯首避過,轉身目光灼灼盯著那條蛇,憤憤的一聲哼。

    隨即展雙翅生風,風助火勢,火燒黑暗,黑水深潭頃刻間化為鳳凰火海,團團迷霧也在灼熱中蒸發,一時天清地明,彼此再無遮掩。

    “你漂亮?”蛇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又問了一遍。這句話比它本身的存在還討厭,姬珀沒多言,又是一道鳳凰火,直衝蛇的麵門。

    這一道火沒有章法,全憑她的情緒來,蛇頭一歪便避過。仿佛知道她的軟肋一般,蛇仰天大笑“原來你怕這個?哈哈哈……瞅你的樣子,也不比我漂亮。”

    姬珀一噎,瞬息之間化回原型,一手握劍,一道劍氣揮出,隨即近身而鬥,雖然自古鳳凰就鎮邪,但……還是直接揍它吧。

    “你漂亮,你漂亮,就你漂亮,你漂亮的很,千萬不要動怒。”一劍刺出,身邊響起了青隱的聲音,仿佛就在不遠處。

    如今迷霧雖然散去,但四周空蕩無景,茫茫一片隻有她與蛇。

    然而一道金光在青隱聲音出現的瞬間,就在幾十丈外升起,如同太陽懸掛在了頭頂,仔細看,居然是一麵很眼熟的鏡子。

    “聽見了嗎,殿下。你現在人在鏡子裏,它控製著這麵鏡子,我在想辦法,你不要急。”

    姬珀一心纏鬥,沒理他。電光火石間,一人一蛇已經過了幾十招。蛇雖龐大,與鳳凰身量相當,但動作迅猛,一時勝負未分,青隱抱著鏡子使勁看,心中萬分焦急,不由大吼道“小兔崽子,你能不能應一聲!”

    “給我說話,你到底能不能聽見?嗯一聲行不行。”

    “幹嘛!”姬珀頗沒好氣的嚷了一嗓子。一個利落彎腰躲過蛇首的一擊,同時人自蛇腹下閃身而出,一劍劃破了蛇皮。

    青隱被吼的一縮脖子,抱著鏡子悶悶道“我又沒說你,跟我嚷什麽?”

    滄瀾殿內,逐流與妙殊不約而同一齊看向青隱。

    青隱正著上身坐在蓮花座內,尚道正為努力為他修補鎮魔結。

    青隱隻見幾人一齊盯著他,頗有些難為情道“師姐,你就別盯著我看了。我臉皮薄,害臊。”

    妙殊白眼一翻,伸手去拿他懷裏那麵鏡子,青隱趕緊抱死了鏡子,心急道“我還得盯著她呢,師姐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妙殊被氣笑了“我他娘的想辦法撈人。”

    青隱猶豫了一瞬間,衝著鏡子道“小兔崽子,你給我聽好了。打不過不要硬來,它如今吞了羌唐所有怨靈,境界大乘,不耍手段你也未必打的過它,還是保住這條小命要緊,該跑就跑,躲一躲等我。”

    姬珀出手一刻未停,速度也越來越快,百招過完,片刻間隙,她篤定道“仙師,我在決鬥,需要專心,您能不能別吵。”

    青隱又悶又氣又有些急,不由低頭看胸口,尚道正專心盯著他的胸口修補鎮魔結,看也不看他一眼,隻道“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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