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匯通遼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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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瑞商號。
陸肖鶴經過之前的爭鋒,雖說現在還是不服石定山的和盛號,可麵子上他已經有所收斂,眼下春耕的耕具高價風起,陸肖鶴也在琢磨著是不是從中弄一筆,隻是這事牽扯到地方官府和豪族,倘若沒有個好的計劃,保不齊就會惹來大麻煩。
思量中,夥計來報,說義信成的徐玉瑱來了。
“徐玉瑱?那家夥從草原回來了?”
“老爺,聽說徐玉瑱這幾個月就沒有去草原,好像一直在陽城待著!”
“奶奶個腿的!”
陸肖鶴吃過徐玉瑱的苦頭,也知道那個包衣奴才出身的能耐,現在遼東大半的商道都是徐玉瑱在控製,尤其北方的販馬道,這麽一來,陸肖鶴是真沒膽子去招惹他!
“不見!”
幹脆了當的一句,陸肖鶴打算回絕,結果掌櫃盧儁跑進來道:“老爺,您可不能不見!”
“怎麽著?我惹不起他,我還躲不起!”
“老爺,話不能這麽講,我聽聞徐玉瑱來這裏之前,已經與和盛號的石定山見過麵,現在他來肯定有什麽情況!”
門外。
徐玉瑱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一旁的豐瑞號跑堂很是心燥:“徐東家,商號裏有雅間給您候著,上好的清茶也端來了,您就進去坐著吧,要麽您這樣等在外麵,不知道還以為我們豐瑞號不懂規矩,怠慢了徐東家您!”
“夥計,不用那麽緊張,我就是找陸東家陸大哥敘敘舊,要是他不打算見我,那我貿然進去喝茶,豈不是不知禮數!”
笑聲回答讓跑堂夥計尷尬滿臉,隻能賠笑。
這時盧儁匆匆跑出來,離得七八步,盧儁抱拳作揖:“徐東家,失敬,失敬啊,沒想到您這會兒來了,在下剛剛忙於後院庫房的雜事,不住之處,請徐東家多多海涵啊!”
“盧掌櫃說笑了!都是同道,什麽海涵,不過怎麽沒見路東家?”
“陸東家已經在擺宴,徐東家,請!”
來到豐瑞號後院正堂。陸肖鶴果然擺了酒宴,隻是從模樣看去,陸肖鶴似乎並不高興,徐玉瑱快速一琢磨,抱拳道:“陸東家,今日貿然前來,還望沒有攪擾!”
“徐老弟這話怎麽說?我的豐瑞號還得仰仗你的北通商道,來,徐東家,坐下說!”
陸肖鶴大氣強聲,徐玉瑱端起酒杯:“陸東家,這一輩我敬你!”
“慢!”
陸肖鶴攔住徐玉瑱:“徐老弟,酒喝的是個名堂,我這擺宴,為的是你從北方回來,你敬我?那算什麽意思?”
“陸東家年長我,我之前不懂事,饒了陸東家的生意,這杯賠罪酒,怎麽也要喝了吧!”
一句話堵死了陸肖鶴的所有說辭,倘若陸肖鶴不喝,那就說明他肯定沒有與徐玉瑱坐下談的意思,既然不談,大不了到時出些麻煩,反之陸肖鶴要是聰明人,肯定不會拒絕,再者徐玉瑱來這裏見過石定山的事就像一根刺卡在陸肖鶴喉嚨裏,如果他不把事情弄明白,恐怕今晚上也睡不著了!
短暫的平靜,陸肖鶴突然笑出聲來:“徐東家,論輩分,我年長你,你稱我為兄,我稱你為弟,兄長和弟弟之間能有什麽事?過去的那些我已經忘了,來,咱們為今後幹一杯!”
明明白白的話表明了陸肖鶴的意思,徐玉瑱也不囉嗦,一口虎飲,杯盞見底。
酒過三巡,徐玉瑱問:“陸東家,最近聽到什麽消息沒!”
“徐東家可是說春耕的事?”
身為精明人,陸肖鶴在商行裏摸爬滾打多年,那股子敏銳感也是旁人所沒有的,一句話說中關鍵,徐玉瑱道:“陸東家就沒想過從裏麵撈一筆!”
不知深淺意思,陸肖鶴這回沒有應聲:“徐老弟,我聽說你先去見了石定山,又來見我,這是不是有什麽情況?”
“春耕一事關乎官家、百姓、豪族三方,雖說裏麵的利潤很大,可是官家和豪族都是有實力的人,一旦處置不妥善,必定尾大不掉,再者,身為商行,如果被老百姓唾罵不恥,名聲盡壞,那麽商道也算走到頭了!”
徐玉瑱笑嗬嗬的開口:“所以我先去見了石定山,就是告訴他一聲,營州城雖大,可真正有實力做大事的商行,他和盛號是一家,剩下的就是陸東家的豐瑞,現在我想聽聽陸東家的意思!”
“徐玉瑱,你打算插手春耕的事?”
陸肖鶴很意外,徐玉瑱搖頭:“春耕的事我不感興趣,佃戶終身為豪族的仆奴,他們的錢我賺的沒意思!”
“不感興趣?徐老弟,你這話我可就不明白了!”
“陸東家,遼東這麽大,貨從北入過南界,進冀州,也頂多一個月,北秦有多大?遼東城出商船到雍州敦煌,足足需要半年,這期間曆經多少艱難險阻,非人想象,可販回來的貨卻價高利高,超出我們的想象!”
麵對徐玉瑱越來越大的話風,陸肖鶴有些蒙。
“徐老弟,你到底打算說什麽?我怎麽越聽越糊塗?”
“陸老哥,我通過這半年來的商隊南進北出,發現一個情況,倘若能夠依靠同道解決,那麽必定是遼東商業再進高樓的機會!”
徐玉瑱拿起酒盞扣在桌子上,道:“遼東分平州、營州、安州,每州有四到五個郡府,郡府下設三到六個縣,可通商的隻占其中四成,即平州、營州、安州三大州府,皆有錢莊、商號、貨棧,下至郡縣,唯有雁門、安樂郡、建德郡等二成不到的地方,至於縣中,那就更別提,眼下春耕,佃戶苦於豪族挑價推市,導致耕具暴漲,佃戶若不耕,勢必要陷入苦海,可若是繼續耕作,耕具錢銀誰出?自然是借貸,誰來借?地方的錢莊、商行,高高低低,價不平,利不通,相互角逐,引發混亂,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不如我們先以陽城開始,由我義信成為擔領人,聯合陸東家的豐瑞,石東家的和盛號,陽城的錢莊寶昌號,形成上穀縣、陽城、平州府整個遼東西界北運南通的連鎖大商行,介時由寶昌號來負責錢銀周轉,你、我、石東家負責耕具貨通,平順市麵,這麽一來,錢賺的不少,穩定還在,官家那邊也會承我們的人情,老百姓更會念及我們的好!”
一通話說完,徐玉瑱興致高昂,陸肖鶴卻目瞪口呆。
良久,陸肖鶴在盧儁的提點下,總算回神。
“徐老弟,你說的這些,我聽得似乎,容我緩緩,緩緩!”
“陸東家,不急,這事我知道很冒失,可它所帶來的好處絕非眼前蠅頭小利,您慢慢想,三天內給我回話就行!”
話落,徐玉瑱告退。
“盧儁,去,把分號鋪子的掌櫃都給我叫回來!”
陸肖鶴平緩心情後下令,盧儁也知道情況不同尋常,立馬照辦,當晚,陸肖鶴召集了營州方圓數郡的分號掌櫃。
“最近的春耕事眾位都知道了吧!”
“陸東家,您打算入手麽?我之前就覺得今年是個古怪年,糧價、布價平順,市麵各種貨量流通正常,偏偏官府下令春種開播,青苗顆稅減半時,耕具的價彪起來了,折合算下去,就是靠租賃也能賺下不少錢,所以之前我已經把郡裏工匠給雇傭,買下他們這一個月的工期!”
分號的李掌櫃笑嗬嗬說出自己先見,盧儁誇讚:“老李,你這事弄得漂亮!”
“嘿嘿,咱們不能事事都得等東家發話,得提前做好,那樣東家才能好好歇歇不是!”
李掌櫃拍起來馬屁,陸肖鶴卻沒有笑嗬:“這春耕的事已經影響到眾所周知,隻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自己強行獨攬了工匠,逼著那些佃戶來找我們租賃耕具,佃戶歸屬的大家族氏會怎麽做?”
“東家,管他們做什麽?我們隻要把耕具租出去,他們給出足夠的錢,那就行了,其它的不在我們考慮範圍內!”
“東家,咱們營州府的速度還是不夠快,平州、安州那邊的商號已經開始,要不了幾天就會衝到咱們的地界,那時佃戶尋他們去,咱們可就連骨頭都撿不著!”
一眾分號掌櫃急聲嚷嚷,結果陸肖鶴道:“眾位,這些事過後再說,現在我有個緊要事,不知你們有沒有想過,商號相連,共同營生!”
“商號相連?”
一眾分號掌櫃有些意外,不知所以。
“東家,商號相連?什麽意思?咱們豐瑞所有分號一塊做這事?還是其它什麽意思?”
“春耕這場生意,可做可不做,不做,有些失望,做了,後患難消,要是能夠與某些商號一起攜手去做,最終控住營州方圓的市價,不知你們考慮過沒有?”
麵對問話,連帶李掌櫃在內的所有人都迷糊了,實話來說,從古到今,多少年來,商號都是以自己旗號為執掌,相互通傳生意,哪有和外人一起合作?再者,商人做生意講究個利字,如果和別家一起做一件生意,真的能夠做到五五分賬麽?根本不可能,所以說這事自然沒有得到眾分號掌櫃的支持。
“東家,做生意還得靠自己人,如果是外人,說真的,咱們信不過他們啊,畢竟利字在前,沒有誰不願意去拿錢,倘若都仁義的像個君子,那它就不是商人了,隻能是聖人!”
聽到眾人的回答,陸肖鶴心裏有數,他衝盧儁示意,盧儁招呼這些人入桌吃酒,自己去見徐玉瑱。
此刻,徐玉瑱在義信成總號等待消息,身旁,陳俊安一臉頹廢的模樣:“玉瑱,你這事搞得我都不信,錢莊和錢莊是靠著地域劃分,各自占一片,商號是各家與各家旗號異立,你做皮貨,我做糧道,他做酒樓,大夥人人一塊地,要是你我聯手,我就問一句,錢怎麽分?誰來守護誠信?市麵波動,誰來承受風險?這事都沒有過先例,所以根本不可能!’
“你囉嗦夠沒有?”
徐玉瑱心裏有些浮躁,陳俊安見狀,起身道:“得,我又多嘴了,你自己在這犯迷糊吧!”
來到外麵,陳俊安看到吳啟正在和夥計們笑嗬打屁,於是走到跟前道:“胖子,你看起來挺樂嗬啊!”
“咋的?我不樂嗬,還得哭?”
吳啟也是硬脾氣:“你招惹了玉瑱老弟,用不著朝我撒氣吧!哪涼快哪呆著去!”
“喲嗬,你這個胖子還挺有脾氣,我倒要看看,你這個義信成的二東家有什麽本事?”
眼看陳俊安就要動手,胖子吳啟肯定不是對手,慌亂中,蘇霓寧進來了,陳俊安立馬收聲:“小姐,您怎麽來了?您不是回雁門郡了?”
“你又在搞什麽幺蛾子?”
蘇霓寧眼睛多賊,立馬看出吳啟和陳俊安有事,隻是當著主子的麵子,陳俊安肯定不敢多說,吳啟也很聰明:“蘇姑娘,沒事,我尋思著學幾招功夫,就向俊安請教一下!”
蘇霓寧皺眉沉思,沒有再說什麽,徑直進屋,陳俊安如臨大赦:“二東家,多謝,多謝你了!”
麵對陳俊安的轉變,吳啟倒也大氣:“我告訴你,我是玉瑱的二東家,你可得悠著點,否則你招惹我,我就讓玉瑱老弟收拾你!”
“哎哎!”
陳俊安笑聲:“二東家,不是我說你,你身為義信成的二東家,位高權重,怎麽就像個夥計似的溜達達沒個正形?現在玉瑱好像被什麽事給困住了,連著一天都沒吭聲,你也不進去看看!”
“俊安老弟,這你就不懂了,玉瑱是什麽人?那是大才,放眼整個遼東,有幾人能夠比過他?你去找找看!”
“這個還真沒有,當初玉瑱險些被凍死在蘇府後巷子裏,老管家救了他,小姐留下了他,也虧得當時小姐沒有趕走他,否則義信成,小姐的家業,可都隨著老爺的去世不再了!”
“這話說的在理!”
吳啟附和:“玉瑱說是白手起家也不過分,眼下整個遼東西界的商道全都歸控於義信成,如果說是某件事交代了,我吳啟自然知道該怎麽辦,可要是一件沒有出現過的事,你說我該怎麽辦?我貿然去做了,隻會給玉瑱增加負擔,所以還不如等著他想出奇奇怪怪的解決辦法!”
乍耳一聽,吳啟說的相當有理,於是陳俊安為之前的態度再度歉意:“胖子哥,剛剛我不對,你不用往心裏去,趁著玉瑱還沒有給你下任務,我請你喝花酒!”
“酒可以喝,花酒就算了,我夫人還在家裏等著呢!”
吳啟嘿嘿一笑,陳俊安樂的屁顛:“就衝你這句話,你這個胖兄弟我交定了!”
屋裏,蘇霓寧突然出現,徐玉瑱有些意外:“小姐,你不是回雁門了?”
“我回去了,見了見老管家,又去拜訪了蘇靖弛,蘇霓晟讓我給你帶話,這一次的春耕事不要摻和!”
“為什麽?”
徐玉瑱很是不解:“春耕本來是官府為了這兩年天災所導致的民貧給出的青顆降稅,鬧到頭卻被豪族鑽了空子,再有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佃戶們不開耕,一來他們要被官府追罪,二來豪族也會逼著他們去做,所以接下來的一個月會是遼東地麵上的大浪翻滾局勢,在這種情況下,義信成根本避不開,就算我想避,你覺得官家會看著我待在一旁麽?”
“玉瑱,蘇霓晟得到消息,蘇霓崟去遼東城把蘇霓猋帶回來了!”
“什麽?”
蘇霓寧的一句話讓徐玉瑱愣住,跟著他咬牙憤怒:“那個混蛋總算從遼東城回來了,這次我一定要把他送進大牢!”
“玉瑱,蘇霓晟探出來消息,蘇霓猋回來,蘇靖燁不知道,蘇霓崟似乎在暗裏動手,刺激蘇霓猋找你麻煩,而且蘇霓崟也聯合了雁門、建德、安樂幾個郡府的官家和商號,衝義信成出手,所以蘇霓晟告誡你,一定要穩住,否則露出馬腳,蘇霓猋那個混蛋換了你的命,後果不堪設想!”
“想要我的命?可笑!”
徐玉瑱毫不在乎:“小姐,老爺的仇我幫你報,你也隻管安心,蘇霓猋那個莽夫對我沒有任何威脅!我保證!”
“這不是保證的事,我知道了,一定會阻止你,而且我已經聽說你在聯合營州的商行出手,到時你和蘇氏長房對拚,我怕你實力不夠!”
“小姐,不拚一拚,怎麽知道實力不夠,況且這次是個機會啊!”
徐玉瑱笑嗬嗬的模樣讓蘇霓寧不安,這時,鐵肇進來了。
“小姐,玉瑱,後門處發現了這個!”
徐玉瑱看著鐵肇手裏的書信,一臉疑惑:“誰送來的?”
“不清楚!我順著後門往街麵上暗裏追察了一時辰,也不見有什麽可疑的人!”
短暫的考慮,徐玉瑱拿過書信,裏麵隻有一句話還記得那晚上的金蟬麽?
“金蟬?”
一陣遲疑,徐玉瑱忽然反應過來:“鐵叔,立刻派人去城中各家客棧酒樓找人!”
“找誰?”
“如果我沒有記錯,應該是三個人,兩個男的,一個女的,男的一個將近四旬,一個三旬,女的年長我數歲!而且他們都是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