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匯通遼東3】
字數:9462 加入書籤
陽城雲萊客棧。
今個生意出奇的好,公廳裏坐滿人不說,就連雅間也是一間不落。
天字間包房,兩男一女正在飲茶。
“珠兒,你那麽做行不行?萬一他忘了,豈不是又浪費我們的時間?”
對座的漢子喬林開口,珠兒笑嗬嗬道:“哥,那個精細的小家夥聰明者呢,兩年前那晚上的事,我料定他忘不了!”
“要是他真的沒有反應,這次我們可是受寧王殿下的命令來見他,你這麽搞,隻會當誤時間!”
“行了,囉嗦的像個娘們!”
珠兒聽的耳朵起繭子,索性糟踐一句,喬林立馬閉了嘴。
這時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跟著珠兒聽到外麵的說話聲。
“那三個人在裏麵!
話落,門從外麵推開,跟著珠兒三人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鐵肇大步走入,掃眼三人,道:“三位江湖老友,兩年不見,今日怎麽來了?”
“兄台,我們怎麽就不能來?再說了,兩年前,如果我們沒有收手,怕是你的那位後輩也不能打下現在的義信成!”
一直默不作聲的喬封開口了,鐵肇一聽,臉色直接沉了下來:“兄台要是這麽說話,那你們今日就別想走了!”
殺氣驟起,雅間裏的氣憤立刻變冷,珠兒和喬林全都眉宇微皺,手按桌下的劍柄,隻不過喬封身為三人的老大,心思更加沉穩,稍作遲疑,喬封瞪了珠兒和喬林一眼,道:“兄台稍安勿躁,我等來此,並非尋事,乃是受人之托!”
鐵肇稍加琢磨,問:“誰人讓你們來的?”
“你怕是沒有資格知道,去把那個徐玉瑱叫來!”
“我要是不從呢?”
“不從,也好!”
喬封大方的起身:“回去做好準備,數日後,遼東所有州府都會開始封禁義信成的商通!”
此話落地,鐵肇倍感不妙,且喬封站起來的時候,他看到喬封的腳上穿著獨有的官靴子,刹那間的考慮,鐵肇抬手攔住喬封:“半個時辰,徐玉瑱必定來見!”
義信成。
徐玉瑱還在等候消息,身前,吳啟、李德鵲等人正在商議這事。
“東家,你說兩年前的那晚上到底怎麽回事?一個江湖遊俠而已,應該沒有什麽能耐吧!”
“那個遊俠不過是浪蕩之輩,可他偷物的主家來曆應該不淺,估摸著鐵叔應該會有消息!”
正說著鐵肇回來了,徐玉瑱趕緊迎上去:“鐵叔,情況如何?人是不是來了!”
“你猜的真準,那些人果然來了,還是兩男一女!就在雲萊客棧!”
鐵肇坐下,一臉沉色,徐玉瑱感覺不太對勁兒,有些心思不定:“叔?怎麽?有其他的情況?”
“那些人的身份不一般,你說你怎麽就惹來他們的注意了,我都沒有辦法替你擋下!”
“叔,我不明白,你為何這麽說?”
鐵肇緩了口氣,道:“那些人是官家人,而且他們放出話,如果你不去應承,他們能夠立刻封了義信成!”
“什麽?”
徐玉瑱倍感驚訝:“封了義信成?這麽大口氣!”
“我相信他們說的!”
“叔,你”
徐玉瑱不清楚鐵肇的心思,稍作考慮,鐵肇回答:“玉瑱,他們穿的官靴是獨有的銀線封履,那是王公的家奴才能夠穿的靴子,好好琢磨下,如果不是王公的人,他們又怎麽敢說出封禁義信成的話?”
明白情況後,徐玉瑱緩下心裏的驚蟄:“鐵叔,我去會會他們!”
“東家,小心啊,萬一是蘇氏請來的幫手,那可就中計了!”
李德鵲以為是蘇長房通過遼東大都督請來的人,趕緊勸誡,可徐玉瑱卻說:“就算是蘇氏長房的人,我也得去,否則咱們的義信成馬上就會被封了!”
與此同時,正在營州州府料理春耕事的州府賀若亦得知寧王的人來了,頓時心驚不已。
“你確定是寧王殿下的人?”
“大人,下官斷定他們是寧王的人!”
議曹宗言風說的剛硬無比:“昨天傍晚,城門哨被人用腰牌打開,今日來報,竟然是幽州府的王候牌,試問幽州誰有王侯的腰牌,唯獨寧王殿下也!他這會兒急急的派人趕來,似乎是為了義信成的徐玉瑱!”
“徐玉瑱什麽時候與寧王殿下搭上關係了?”
賀若亦很是不解,可宗言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大人,眼下那些人正在雲萊客棧,要麽下官派人去請見一下!”
“不可!”
賀若亦幹脆了當的拒絕:“既然殿下這次來沒有給我任何的話,我自然不能冒失,否則壞了殿下的事,豈不是白白招罪!”
“那咱們該怎麽辦?”
“派人去跟著徐玉瑱,看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麽!”
雲萊客棧門外,鐵肇趕著馬車過來,車駕後麵,陳俊安領著幾個商號的武夫提刀等候。
“玉瑱,你放心大膽的進去,甭管他們是什麽王爺侯爺的人,隻要敢放肆,你扔出一個杯子,我們立馬衝上去,保準宰了他們,娘的,在自己的地頭上還能被欺負!”
瞧著陳俊安的莽夫樣子,徐玉瑱趕緊道:“俊安哥,你可別給我亂來,這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呢,容我去探探情況再說!”
上了二樓,鐵肇引著徐玉瑱站在天字間包房外,不等敲門,門自動打開。
屋裏,喬封笑聲:“徐東家,等你多時了,坐下先喝杯酒,潤潤喉!”
麵對請禮,徐玉瑱環顧兩側,有些熟悉的強勢女子珠兒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另一側的喬林麵無表情,想來對於自己有些不歡迎。
不過是福是禍得探探路才知道。
於是徐玉瑱抱拳進屋:“三位遠道而來,我徐玉瑱未能遠迎,這是我的失禮,我自罰三杯!”
大氣禮態深的喬封的賞識,結果徐玉瑱剛剛端起酒杯,珠兒卻微笑的說:“小子,酒裏有毒!”
“有毒?”
徐玉瑱一愣,低頭看向手中的酒盞,最讓徐玉瑱想不到的是珠兒還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個手歪,酒倒在地上,立馬一陣白氣冒出。
“看到了麽?酒裏真有毒!”
玩味的笑聲讓徐玉瑱有些心怕,一旁的鐵肇更是拔出自己的鐵杖杵進地板,巨大的力氣讓桌子都為之顫動。
“三位兄台未免過分了,兩年前那晚上的事與我們毫無關係,你們若要尋仇,就去找那個該死的江湖遊俠,何必來為難我們!”
厲聲撂出,鐵肇伸手就來打落徐玉瑱的杯子,誰成想徐玉瑱卻躲開了:“鐵叔,你想一下,他們奉了上麵不知身份的主子命令來找我,怎麽可能殺我!否則還用的著再見麵?直接趁著我不備時候出手,多好!”
話落,徐玉瑱一飲而盡,跟著他把空酒杯對著珠兒:“漂亮姐,你剛才的話太有意思了,不過我似乎讓你失望了!”
珠兒沒有料到徐玉瑱竟然有這份心思,一時間落空了自己的小九九,她有些不樂意。
“臭小子,漂亮姐是你喊的?”
喬封心知鬧得差不多,立刻發話:“夠了,全都給我老實點!徐東家,來,坐下說!”
“前輩,在我們交談之前,我要知道一個事,那就是誰派你們來的,否則稀裏糊塗的別怪我不給你們麵子!”
幹脆了當的話讓喬封笑出聲:“你果然像殿下說的那樣,是個膽大包天的人,之前賀若亦暗中查驗整個遼東蘇氏的河運商貨情況,那冊子也是你弄出來的吧!”
“不錯!”
徐玉瑱笑聲:“既然你們的主子猜到是我,現在要和我聯係,就明明白白的報出門戶來聽聽!”
“小子,你好大的口氣,那行,你坐穩了,千萬不要被嚇到!”
喬林應聲:“我們主子就是當今的寧王殿下!”
“寧王殿下?”
徐玉瑱還真的愣住。
“怎麽?嚇住了?”
喬林露出一副得意的模樣:“我們殿下乃是當今皇上的第六子,領封幽州,能看上你個商賈小子,那是你的福分!”
“想不到堂堂寧王竟然要找我,這事有點意思!”
徐玉瑱回神:“不過你們殿下找我是召見,對你們算是命令,這麽一比較,我似乎比你們更加有地位,所以你最好衝我尊重點,不要想著言語刺激我!”
話轉三圈,徐玉瑱反過來把麵露狂傲的喬林給糟踐一通,喬林氣的臉色通紅,喬封沉聲:“你們倆個給我出去守著!”
莫名被連帶趕出,珠兒也是很不快,可老大的命令不能不聽。
等到倆人出去後,喬封看了徐玉瑱身旁的鐵肇一眼,鐵肇眉宇緊縮,徐玉瑱快速一考慮,說:“叔,你也出去等著我,沒事,寧王殿下不至於衝我這個商賈動手,否則就墜了他的皇家麵子!”
“有事就喊出來!”
鐵肇留下一句話,徐玉瑱點點頭,看向喬封:“前輩,開始說正題吧!”
“寧王殿下心懷仁慈,連年天災使得北秦北疆數州之地貧瘠不堪,商賈泛濫,官商聯合,已經快把百姓的生路堵死,一旦百姓沒有活路,揭竿而起必定比比皆是,所以殿下必須要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
“好大的誌向,可是這些事與我有什麽關係?我隻是個商賈,隻會做生意,你說的似乎和我不相幹!”
“不相幹,徐玉瑱,這話說的有些不對吧!”
喬封笑笑:“三年前,你在雁門郡蘇氏蘇三房的門下,用開倉放糧穩住了雁門郡數萬災民,這事稱不稱的上大義?兩年前,你就在營州府做起了霸糧生意,正當所有人以為你是要奪市開辟旗號時,你竟然把糧食給了官府,讓出半數以上的利潤,緩了當時的災情,現在你又打通了北方的販馬道,整合了遼東西界、冀州東界,乃至幽州北界十數城的商通,就連之前一家獨大的蘇氏蘇長房河運都被你給擠壓了!難道說這些都是你的趨利小作為?”
聽到這麽一通話,徐玉瑱忽然發現眼前人背後的主子不一般,竟然在無形中把自己的事調查的那麽清楚。
更讓徐玉瑱沒有想到的是喬封接下來的話就像一刀紮進心髒似的,穩穩堵住了徐玉瑱所有的呐喊力量。
“此刻,你從陽城回來後,已經暗中聯係了不少的商號錢莊,準備做什麽匯通,來平府春耕下的豪族官府波瀾,在這裏,我代寧王問問你,所謂的匯通又是什麽意思?千百年來,任何朝代都是商行自成一旗,難道說你打算把遼東的商號給整合成一家?那你的野心可就有些過分了!”
“前輩,此話萬不可冒說,我徐玉瑱擔待不起!”
覺察到生命威脅,徐玉瑱趕緊起身拜禮,喬封擺擺手:“今日我就是代主子來見見你,與你說幾句話,你好好考慮!”
“不知寧王有何交代!”
“北秦近年國力下降,陛下身軀日漸老邁,已經三年未開朝,各州府政令由中書省下達,最終導致富庶貧瘠相差深遠,在這種情況下,豪族世家對地方的影響越來越重,官府權威越來越小,這不是什麽好現象,所以寧王殿下需要有人為他做事,平緩眼下的局勢!”
對此,徐玉瑱沒有應答,喬封道:“怎麽?你這是在拒絕殿下的意思?”
“前輩,殿下仁心闊海,我很是敬佩,可是我身為商賈,您說的那些似乎和我不相幹,我也沒有能力,所以請殿下恕罪,我無法尊令!”
話落,徐玉瑱衝喬封再三躬拜,轉身出去。
門外,珠兒和喬林已經聽到徐玉瑱的回答,看出他要走,珠兒直接抬起手中的劍,頂在徐玉瑱的脖子上。
“你竟然敢忤逆殿下,信不信我現在殺了你!”
大庭廣眾,拔劍相對,走廊盡頭的小二嚇到一哆嗦,連滾帶怕的逃走。
一旁,鐵肇速出匕首,頂在珠兒的脖子上,喬林,同樣出手,隻是他的劍刃沒有拔出,鐵肇另一隻手已經抄出鐵杖,頂在喬林的胸口:“動一下,你們兩個都得死!”
“死?你覺得可能麽?我保證你在殺我之前,我一定能夠先殺了這個放蕩的混蛋!”
珠兒厲聲,徐玉瑱臉色陰沉:“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們帶來的話我做不到,何必要強人所難!”
“徐東家,這不是強人所難,這是時勢而已,寧王殿下很少看上人,他門下的門客也有千人,現在殿下賞識你,你不接受,已經是在和時勢作對,所以我勸你再好好想想!”
喬封發話,珠兒和喬林隻能收手,三人先一步下樓,結果樓下傳來一陣聲響。
徐玉瑱和鐵肇追下去一看,原來是州府的宗言風在盯梢徐玉瑱,卻意外被喬封認出來了。
“宗大人,好久不見了!”
麵對喬封的招呼,宗言風不應也不行,隻能笑嗬嗬的上來。
結果他這麽一動身,一群束服的手下也露麵了。
喬封幾人心裏清楚,索性道:“看來州府大人在等我們,也罷,我們就拜見一下!”
望著一群人遠去的背影,鐵肇問:“玉瑱,這事有些騎虎難下了!”
“唉!”
徐玉瑱歎息:“叔,騎虎難下又能怎麽辦?對方可是寧王殿下!”
話到這裏,徐玉瑱有些狐疑:“皇上的兒子被封到幽州,這事有些奇怪,按說皇子們不應該封在肥沃的州地,幽州不比遼東好到哪裏,這寧王怎麽給人被流放的感覺?”
“我曾經在江湖時聽聞過一些風聲,說這個寧王殿下的母妃乃是北秦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可是妃子不知因為什麽原因病故了,有風言說是寧王殿下克母,於是皇帝就深惡痛絕的把寧王給貶出燕京,後來殿下到了年齡,才給封了寧王!”
“原來也是個悲情的苦命娃,不過他的想法和眼界太高了,我實在扛不住!”
“你這麽拒絕,我怕是會有後患,之前喬封那些人說過,你如果不從,隻要一句話,寧王殿下就能夠發令,讓遼東幽州的所有州府來封禁義信成的商令!那時你該怎麽辦?”
對於這種潛在的威脅,徐玉瑱笑笑:“真到那個時候,再說!”
回到義信成,徐玉瑱立刻召集李德鵲等人。
“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加快遼東西界的商號錢莊匯通事宜,隻要願意加入的,我們會在年末的歲利中撥出三成,歸賞大家!”
“這麽多?”
李德鵲瞬間愣住:“東家,你沒有說錯吧,三成的利潤,那可是好幾萬兩銀子!”
“還不單單這些!”
徐玉瑱又說:“從古到今,沒有誰敢做什麽匯通的事,怕的就是商號之間相爭,所以我還有個條件,願意進來的人要先繳納風險金,依照自己商號的規模大小、分號數量、所通商貨的市場量來估算,諸如我們義信成,已經占據了遼東西界平州、營州,冀州的河東、河北二府等關鍵地方,所以我們要出保證金,三萬兩,這個錢為共通風險金,倘若我義信成坑騙了他們,那麽這三萬兩就是賠付!”
聽到這些話,李德鵲已經懵了,在他的理解中,什麽風險金,什麽賠付同道商號,簡直可笑!
要知道生意本來就有風險,更何況利字當頭,刀在右,都是相對的敵手,總不能對方賠錢了自己去貼肉,這簡直就是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