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好大膽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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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些,顧勝南的臉色越發難看。
“難道說徐玉瑱打算像之前霸糧衝市,再來個皮貨衝市?沒理由啊,皮貨處於淡季,怎麽衝也不可能把價錢給挑起來啊!”
顧勝南想不出緣由,陳青河見狀,問:“老爺,那咱們該怎麽辦?之前的皮貨全都清倉了,就是現在想和義信成做生意,那都沒有本錢啊!”
“慌什麽!”
沉聲一嗬,顧勝南起身:“立刻備車,我要去見見這個徐玉瑱!”
河東府城南義信成皮貨行。
徐玉瑱和吳啟站在門口迎客,四合元的皮貨一車車拉進自己的倉庫,這事惹來不少圍觀。
“現在是皮貨的旺季麽?”
“狗屁,誰都知道,夏天就是皮貨行的糟心日子,加上今天的雨水多,皮貨已經掉價掉到姥姥家!”
“那義信成這麽大張旗鼓的進皮貨做什麽?賣又賣不掉,放在倉庫了一不留神就發黴成了破皮子,這不是賠本的買賣麽!”
“還別說,真是那個意思啊!”
“你們都不懂了吧,我聽說義信成是打算把這些皮貨運往遼東,走水路送到高東國去,那邊聽說還下著雪呢!”
“狗屁,北麵的胡人和夷人就沒有消停過,高東國離咱們北秦幾千裏地,義信成有那個能耐把皮貨越過胡人地盤送過去?就是走海路,東瀛的海盜常年盤踞,這麽一趟下去,義信成除非腦子被驢踢了,否則絕對不會做這種傻事!”
路人一個個高談闊論,似乎自己已經把義信成給摸得透透。
殊不知徐玉瑱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望著貨棧街麵上的人,徐玉瑱道:“吳哥,你說那些商號多久才會來?”
“我估摸著馬上!”
話落,天順成顧勝南的馬車停在門口,吳啟掃眼,暗笑起來:“玉瑱,第一個跟風的大頭來了!”
“好好招呼,別怠慢了禮數!”
徐玉瑱趕緊迎上去,離得四五步,他已經抱拳高聲:“顧東家,多日不見,您老的氣色見漲啊!”
“徐東家,您這氣色也不錯啊!”
顧勝南符合:“前些日子我聽說你在營州做什麽合商旗,硬是把春耕的事給搞定過了,我這天順成沒什麽力可出,隻能跟著你的合商旗路子走,也算我的一點心意!”
話裏話外都在說天順成的從力功勞,徐玉瑱聽到清清楚楚,自然不會落了顧勝南的麵子:“顧東家,當初要是沒有您的幫忙,河東府至營州一線的合商旗平市也沒有那麽容易的走寬路子,來,今日相見,我徐玉瑱擺宴,拜謝顧東家的好意!”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笑聲如友,牽身同行,不知道的還以為徐玉瑱和顧勝南是多少年的老友,殊不知二人在兩年前因為霸糧的事,已經各自埋下了茬口。
“唉,做人做到這份上,真夠累的!”
河東府的義信成貨棧掌櫃盛宣桓一臉尷尬模樣,身旁的吳啟笑嗬嗬道:“盛掌櫃,你可別這麽說,眼下的事隻是個開始!”
“隻是開始?吳東家,你別嚇唬我,從兩年前我被徐東家看上以後,到今日我都沒有鬧明白,徐東家腦子裏的那些道道都是從哪來的,現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皮貨行,他偏偏要高價收購,唉,真是燥人啊!”
“行了,你又不用出一毛錢,賠了也不算你絲毫的責任,真要賺了,你這個河東府的分號掌櫃保不齊就要變成冀州的總號掌櫃了!”
吳啟話出高遠,盛宣桓的臉色再度轉變:“什麽?冀州?吳東家,難道說徐東家打算繼續撥開分號?”
“誰知道呢?”
又是一句迷糊話撂出來,也不管盛宣桓到底清楚清楚,明不明白,吳啟樂嗬嗬的與陳俊安離開。
酒樓。
徐玉瑱和顧勝南小飲怡情,酒過三巡,二人還在說著過往瑣碎,這讓一旁的陳青河很是急躁:‘東家,東家?’
低聲提點,顧勝南仿若不知,徐玉瑱倒是看出一些貓膩:“陳掌櫃,你這是怎麽了?有什麽話大聲點,若是顧東家需要我幫忙,你說出來我也能聽聽,要麽聲音太小,我實在有心無力啊!”
看似好意,實則糟踐,一時間,陳青河心裏倍感煎熬,尷尬無比。
“徐東家哪裏的話,我隻是怕顧東家喝多了,當誤了事!”
“當誤什麽事?顧東家,說了聽聽,興許老弟還能再幫幫你呢!”
趁著酒勁上頭,徐玉瑱不住的攛掇顧勝南,可顧勝南心裏也很急躁,他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弄清楚徐玉瑱為什麽要大肆收購皮貨,偏偏自己又不能主動問,否則就暴漏了心思,一旦徐玉瑱防備起來,接下來的路隻會更難受。
“怎麽?顧東家喝醉了?”
徐玉瑱不見顧勝南應聲,借口酒宴來解圍,顧勝南隻能趁機搖頭擺手:“沒,沒醉,今天我見了徐老弟,心裏高興,來,我們繼續!”
“罷了罷了!”
對於顧勝南的勸酒,徐玉瑱知道這場酒宴已經到頭,再喝下去沒什麽意思,索性起身衝著門外道:“來人!”
聲落,鐵肇進來,徐玉瑱道:“叔,把酒宴結了,咱們走!”
跟著徐玉瑱摻住顧勝南:“陳掌櫃,來,搭把手,送顧東家回去!”
陳青河沒有說辭,不得不順勢照辦,等到顧勝南和陳青河離開後,徐玉瑱一改醉意,道:“想要套我的話,沒那麽容易!”
“玉瑱,顧勝南為人很內斂,總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你還是少和他打交道為妙!”
鐵肇對於顧勝南很不看好,徐玉瑱笑笑:“叔,世間人有千萬樣,誰能保證所見之人皆符合自己的心情?就算我不搭理顧勝南,天順成那麽大的旗號掌握了河東府三成商事,我不能忽及他啊!”
再看顧勝南,方才在酒樓裏時他一副酒醉的模樣,眼下卻清醒無比,一陣琢磨,顧勝南道:“這個徐玉瑱比之前更難對付了!”
“老爺,剛才我提點你盡快開口,可是”
“可是什麽?就從徐玉瑱今天的態度,如果我貿然去問他皮貨行的生意,他又怎麽想不到我的心思?唉,沒想到,真是讓我沒想到,就這麽一步棋走在了公孫章前麵,我算是背下大虧了!”
“可是老爺,這皮貨行的生意您不能丟啊,之前隻是想著衝擊一下公孫章,緩緩局勢,要是徐玉瑱把皮貨盤活了,公孫章就會壓咱們一頭,那時您想做什麽,都要被公孫章管製!”
陳青河很清楚現狀,所以他絕對不能讓平衡的局麵被義信成打破。
“你說合商旗的建立真的隻想徐玉瑱最初說的那樣,匯通遼東的商行?”
顧勝南思忖片刻,道:“之前咱們跟著合商旗的路子,算是占了一些便宜,那些豪族也沒見怎麽樣,這事有些古怪啊!”
“東家,您有沒有想過,合商旗所說的匯通商行,不過是義信成控製遼東、冀州、幽州商事的一種手段,最初,市場上的貨物販賣價格由各家商號競爭所控,官家也就管製個稅賦罷了,可合商旗一起來,官家竟然收了集曹、法曹等官員插手各地商柵欄的蹤跡,市價趨於平緩,豪族們都縮了腦袋,這什麽意思?不就是合商旗背後有官家在撐著麵?否則徐玉瑱那個家夥得罪了佃戶大家豪族,一條命可不夠他死!”
對於陳青河這些話,顧勝南之前也有想過,但想過想,還是要解決,否則合商旗的根子越來越重,市場的風向就不在是各家商號所控製,而是又義信成來把握,什麽時候出什麽貨,什麽貨物什麽價格,各家商號一旦敢有所私動,勢必會遭到群起攻之。
或許是一時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顧勝南有些失落:“早知道徐玉瑱那個小子動不動耍出我沒有見過的花招,之前的霸糧屯市就不應該背裏插那一刀,搞得現在公孫章已經站在我前麵!”
這時,車夫突然停下來,顧勝南和陳青河都是一愣。
“老爺,前麵有人要見你!”
“見我?”
顧勝南有些意外,陳青河道:“東家,你等等,我去看看情況!”
下了車,陳青河走到攔路的漢子跟前,問:“我是天順成掌櫃,不知你是?”
“在下蔡仲亨,我家主子是雁門蘇氏蘇霓猋!不知顧東家有沒有空,能否見麵聊聊!”
“蘇氏?”
陳青河一愣,稍作考慮,陳青河道:“此事還容我告知東家!你稍等!”
來到車駕旁,陳青河隔著窗子低聲:“東家,來人是蘇氏長房的二公子蘇霓猋,他想要見你!”
“蘇氏的人?有點意思!”
顧勝南快速考慮後,道:“你去回話,如果蘇霓猋要見麵,就來天順成的西城布莊,我在哪裏等他!記住,隻準他一個人來!”
“明白!”
陳青河應聲,走到蔡仲亨的麵前,一通交代落下,蔡仲亨笑笑:“今晚,我家主子必定會來,還請顧東家備好酒宴!”
入夜,顧勝南坐在布莊的後倉房院裏,周圍幾個家奴護院守護一旁,這時陳青河匆匆進來:“東家,人來了!”
“有請!”
蘇霓猋來時已經考慮多時,先前他試探徐玉瑱身旁的人,發現沒有絲毫的機會,再者蘇霓崟前往河東府的路上,並且傳來口信,告訴蘇霓猋不能輕舉妄動。
蘇霓猋心裏雖說對於蘇霓崟有些順從,不像過去那麽抗逆,但從遼東城回來後,蘇霓猋也慢慢反應過來,似乎自己離開的事老子蘇靖燁並不知道,倘若是蘇霓崟一手安排,蘇霓猋去見老子,老子必定雷霆大怒,自己日後更不會有什麽前途。
因此近來蘇霓猋自顧琢磨後,打算做出一些事,立起來自己的根基,免得日後被蘇霓崟踩在腳下,成為一個任之宰割的奴才。
“顧東家,之前聽聞您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對於蘇霓猋的禮態,顧勝南抬手做請:“蘇二公子,坐!”
“請!”
二人入席,蔡仲亨和陳青河立刻閃身出去。
“顧東家,不知您對於徐玉瑱這個人怎麽看?”
蘇霓猋率先發問,顧勝南稍加品味,反問道:“蘇二公子,我聽說徐玉瑱最初是蘇氏三房的包衣奴才,您應該更加了解吧!”
“徐玉瑱此人出身下賤,蘇三房收養了他,蘇霓寧過後將其當做包衣怒使用,在臨河園的民亂中,此人才智冒尖,一展能耐,現在搖身成為義信成的東家,您說他如何?”
聽到這麽一通話,顧勝南忍不住拍手:“果然是個能耐後輩啊!”
“能耐後輩已經給顧東家帶來了不少的麻煩,我來就是幫您解決掉他!重新豎起商道的旗子,不知顧東家有沒有興趣啊!”
蘇霓猋是個痛快人,沒有幾句話,他就把心底露了個幹淨,顧勝南快速琢磨後,問:“蘇二公子,你有什麽辦法來應付徐玉瑱,眼下的皮貨行生意已經快死球了,他用那麽高的價格去做市場,到底是為了什麽?你身為蘇氏的人,應該能夠猜到一些吧!”
“徐玉瑱有了自己的商道,他就能夠肆無忌憚的走商通貨,現在皮貨價行市一路彪低,可它有著十足的把握外銷出去,所以他才會這麽放肆!”
“蘇二公子說的很像回事,隻是你說他會把皮貨銷售到哪裏?北秦地處北疆,雍州涼州的皮貨已經囤積過多,走燕京進入冀州、遼東,再往外麵就是北胡、北夷人,難道真像街麵上的風言,徐玉瑱要走水路把這些皮貨送到高東國?那種彈丸之地有能力吞下北秦的皮貨麽?徐玉瑱真能把一兩五價格的皮貨翻山越嶺送到高東國?”
接連的問話使得蘇霓猋無法回答,當然他也不知道事實到底如何,顧勝南看著蘇霓猋沉默的樣子,道:“蘇二公子,商事講究合作,我現在是天順成的東家,可蘇氏商行有蘇靖燁,蘇靖州,蘇霓崟,蘇霓晟,偏偏沒有你蘇霓猋,你說你拿什麽與我合作?”
“我用我的名聲與你合作夠不夠!”
蘇霓猋自認為被顧勝南輕視,臉色立刻沉下來,顧勝南笑笑:“蘇二公子,我沒有詆毀你的意思,我隻是想知道,你如何來幫我!”
“蘇氏商行雖然我沒有執掌的權利,可是一些掌櫃的出貨與錢銀調用,我還是有能力借用一二,試問蘇氏商號的一二助力,比不比的上您的天順成商號?”
這番話脫口,顧勝南心裏的嘲笑立刻消失,他很清楚蘇氏商號有多麽大,自從蘇靖州死了以後,蘇氏長房控製了糧行、布行、水運、酒樓、錢莊等七八成,剩下的二三成在蘇靖弛手裏,當然這並不影響蘇氏的旗號遍布遼東。
如此比較以後,顧勝南的天順成就像小巫了,短暫的遲疑後,顧勝南倒了一杯酒遞給蘇霓猋:“蘇二公子,接下來期盼著咱們的合作愉快些!”
幾日來,徐玉瑱大肆收購四合元的皮貨,已經把價錢從一兩五挑到了二兩,一些小商販小商號耐不住性子,自然而然的跟進來,原以為會出現市價的彪落,結果徐玉瑱竟然又和公孫章來了一手推倉,這下河東府的商號確信徐玉瑱有大手筆要搞。
不多時,已經頻死的皮貨行已經重新活過來,哪怕天降梅雨,到處潮濕不堪,也不能阻擋一些商號囤積皮貨的心思。
”玉瑱,這麽下去咱們存手的皮貨可就要脫銷了!”
吳啟看著一垛垛的皮貨,心裏滿是不安:“就算製作皮甲,現在也沒有足夠的人手!所以你得趕緊想個法子!”
“吳哥,你說我會考慮不到這些?”
徐玉瑱自信一笑,身旁的陳俊安道:“小姐之前返回遼東雁門郡,可不是單單去見蘇靖弛敘舊,眼下小姐和蘇霓晟已經帶著建德郡、雁門郡、安樂郡三地的所有皮製工匠落腳河東府的東鎮上,之前的皮貨也都送過去!”
“你小子還有這麽一手!”
吳啟愣神一瞬間,跟著壞笑起來:“不過我什麽時候也沒有見過蘇家的千金小姐竟然會這麽對待一個奴才,玉瑱,你說你的那位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
此話入耳,徐玉瑱一愣:“胡說什麽?他是我小姐,對我有恩,你不要給我亂扯!”
“亂扯?玉瑱,哥是過來人,再者,一個千金小姐處處為手下的包衣奴才著想,你又為了你的小姐,不停奮進,還把義信成一半的產業交給了你的小姐,這些事是一個奴才該做的麽?”
說到這裏,徐玉瑱有些愣住,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吳啟笑嗬嗬的拍著他的肩膀:“老弟,有些時候,有些事,你要有膽子,那麽你的一切都會發生改變!”
這時,陳俊安進來了:“玉瑱,貨已經準備好了,準備怎麽辦?”
“立刻出發,運往東鎮,不過俊安哥,這事盡可能的保密,如果有官家的人查看,你知道該怎麽辦!”
“放心,運送這事哥哥我做的不是一次了!你就安心料理河東府城內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