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好大膽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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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句囉嗦完,陳俊安轉身離開。

    徐玉瑱也沒閑著,他和吳啟交代幾聲,吳啟樂的去做裝糊塗的事,以此來應付接下來的天順成舉動。

    與此同時,蘇霓崟已經到了河東府地界。

    從家奴帶回來的消息,蘇霓崟得知老二蘇霓猋私下會麵了天順成號的顧勝南,這讓他有些意外。

    “蘇霓猋打算做什麽?”

    “主子,或許二公子有自己的想法!”

    護院藍嘯應聲:“就在前天,徐玉瑱令手下的貨棧開倉,大肆收購河東府四合元號囤積的皮貨,價錢一兩五,現在已經收了三天,價格也漲到二兩了!二公子一直待在河東府,肯定是受到這事影響,才會去見天順成的顧勝南!”

    “蘇霓猋的事暫且不說!你立刻帶人去給我查清,徐玉瑱把這些皮貨收了以後,運到哪裏了!”

    蘇霓崟還是很精明的,身為蘇氏長房的長公子,他一眼就看中關鍵所在,因此說出的話也在關鍵處,藍嘯受命去查,隻要徐玉瑱那邊露出蛛絲馬跡,他蘇霓崟必定可以對症下藥,來應對義信成的皮貨風。

    河東府東鎮。

    小小的鎮子也就幾百戶人家,可這裏占據了河東府與營州府地界交匯的利處,加上合商旗的出現,東鎮快速成為河東府與營州府的貿易市場,人氣也自然多不少。

    鎮郊的一樁大院子裏,四進四出的院牆裏正擺滿紡車,當然這紡車的模樣多多少少有些異樣,大大的輪機,高高的墊腳,不知道還以為是笆籬子,不夠這也是徐玉瑱專門為製作皮貨改良出來的玩意兒,也隻有他會搞這些旁人不清楚的道道。

    “各位,小姐有話,咱們都辛苦辛苦,把硬皮子依照二二的標準,一定要縫緊實了,要做到牛車拉不斷,等到活結束後,小姐有賞!”

    護院王寶齋大聲發話,一眾紡車工們紛紛應聲,手裏的勁兒卻在不斷加大。

    屋裏,蘇霓寧正在看徐玉瑱送來的書信,信裏,徐玉瑱又讓陳俊安送來一批貨,粗略估計得有三千斤,這麽大的數目,依照二二加的標準,怕是眼下的紡車工們根本忙活不過來。

    這時,梅朔從外麵進來,身後還跟著東鎮的街麵捕快老七。

    “小姐,七捕快來了!”

    蘇霓寧收起書信,笑聲:“七爺,這大熱天把您叫來,真是有勞您出汗了!”

    老七在東鎮做了二十年的捕快,什麽人沒見過,什麽事沒遭過?

    現在大名鼎鼎的雁門蘇氏千金在這裏作生意,他老七怎麽也要幫襯一些,但凡一定點好處出現,依照蘇氏的名風,也絕對不會忘了他這位官家小吏。

    “蘇小姐哪裏的話?咱就是官家的賣力人,承蒙小姐看得上,近日與我一些交代,也不知我做的如何?有沒有讓小姐失望?”

    話裏話外都在說自己的苦勞,蘇霓寧多聰明,先是親自為老七倒了杯茶,跟著梅朔從腰帶上抽下裝滿銀子的荷包遞給老七:“七捕快,這是小姐給您的,勞您笑納!”

    “哎呦…這…這…我什麽都沒做,小姐這麽厚的禮,我怎麽好意思呢?”

    雖然臉上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可是手已經把荷包死死抓在手裏,蘇霓寧倒也不在乎,她道:“七捕快,這些日子您老辛苦了,隻是還有些事,希望您老能夠再幫幫忙!”

    拿下銀子的七捕快怎麽會不應?

    “小姐,您有什麽吩咐,隻管說,我上刀山下油鍋,眉頭都不眨一下!”

    “七捕快,我最近的生意太過繁重,您看您能不能從河東府四周的郡縣裏尋些工匠人,比如紡車工…當然這事得悄悄的做,事成以後,我還有重謝!”

    七捕快感受著剛剛荷包的重量,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應下。

    出了鎮郊的宅院,七捕快立刻返回衙門,召集自己的弟兄,先是拿出一些碎銀子,一眾的差役都很意外。

    “七爺,您老這是什麽意思?好端端的給弟兄們發什麽錢?”

    “七夜,我在東鎮當差兩年了,頭一回見你這麽大方,你是打算讓弟兄們給你背什麽鍋啊!”

    笑聲樂嗬,足見七捕快平日裏和一眾差役弟兄的關係。

    “狗日的,爺想著你們天天頭頂太陽的巡街,心疼你們一下,既然你們一幫兔崽子不領情,爺還就不給了呢!”

    說罷,七捕快作勢就要去拿散出去的銀子,一眾差役樂嗬完,又怎麽會放走眼前的白花花?直接一哄伸手,裝入各自的腰包。

    “七爺對我們沒的說,有啥吩咐,您老隻管撂!”

    瞧著一眾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後輩,七捕快笑嗬嗬的坐下道:“弟兄們,這兩日有個緊要的私事,勞煩弟兄們給我跑跑腿!”

    “七爺,啥事啊!”

    “幫我尋些手藝人,記住,要悄悄的做,不要大張旗鼓的鬧騰!最好是一個個的弄!”

    一眾差役聽到這話,心裏泛起嘀咕:“七爺,這事不會有啥危險吧!”

    “有個屁的危險,自家人做了點生意,需要一些手藝人,隻是明著去找,萬一被別家意識到,那手藝人坐地起價,我不就虧了?”

    七捕快這麽解釋還算在理,一眾差役沒有再問什麽,立刻動身去辦這事。

    但事不宜多人行,否則往外露的機會很大也很快。

    當七捕快為蘇霓寧操忙手藝人這事時,蘇霓猋和顧勝南已經開始動手,為了鬧清楚徐玉瑱這番皮貨推市的深意,顧勝南和蘇霓猋雇了一些人,假作小商販去義信成的貨棧收購。

    盛宣桓得知來人要收皮貨,依照徐玉瑱的交代,二兩銀子的價格,一毛都不還,小商販要掙錢,二兩的價格已經是市麵現有最貴的價,自然不能要,否則他就是冤大頭,且小商販也私下打聽了,正兒八經的皮貨市價是一兩八,二兩外賣價,等於現在還空出二分的利,因此小商販死勁的墨跡。

    不過盛宣桓也不是傻子,他也在關注最近的行情,加上徐玉瑱這事本來就出人意料,猛然間出現一些小商販來要貨,盛宣桓的直覺告訴自己不對勁兒。

    稍作考慮,盛宣桓讓夥計去應付小商販,自己來見守在鋪子裏的吳啟:“吳東家,剛剛又來了一波人,也是要貨的…您看怎麽辦為好?”

    “有點意思!”

    吳啟腦瓜一轉,嘿嘿笑起來:“短短兩天功夫,這已經是第幾波了?未免太明顯了吧!”

    “我也感覺不對勁兒,往日就算是小販來要貨,根本不會點名見掌櫃或者東家,跑堂和夥計就給他解決了,可這些人要的量特別大,已經超出了小販的利潤標準,最關鍵的是他們話裏話外都有著打探的意思,你說…這不是有人故意在探咱們的底麽?”

    “探歸探,可有句話記住就行,以靜製動,反正皮貨行的大價就在咱們手裏!任憑他們一群人鬧也鬧不起來了!”

    有了吳啟的話,盛宣桓心裏落了底,轉身去應付那些人。

    不過吳啟也不敢托大,從這些小販的動靜裏,他已經看到貓膩,為了不再關鍵時刻被捅一刀,吳啟立刻去見了四合元的公孫章。

    此刻,公孫章也從市場上看到一些動靜,手下的幾個掌櫃全都在商議。

    “東家,徐東家這麽做,似乎已經引發了一些商號的敵意啊!我們得想個應對的法子,否則事態一旦波及開來,我們必定要遭到影響!”

    “東家,我以為,既然之前徐玉瑱讓您準備五萬兩的現銀,那必定有後手,這五萬兩肯定會用作衝市,隻是我不建議東家您直接冒尖露麵!”

    沈鏡心思活絡,生怕公孫章被徐玉瑱當了槍頭,索性說出自己的意思。

    公孫章聽完,仔細琢磨後,道:“關於五萬兩衝市這事,我也考慮過,那不是小數,放眼河東府的商號,能夠一下子拿出五萬兩現銀的也隻有我的四合元,就是天順成的顧勝南都不一定,所以徐玉瑱這事肯定有琢磨,再者他的為人你們也看到了,合商旗搞得漂亮,春耕的事做的官家都說好,要是我這時候縮頭,豈不是成為兩年前的顧勝南,那樣我心中有愧的!”

    “東家,生意場上無父子,凡事都要留個後路,不能憑借義氣用事,況且您這不是拋棄徐玉瑱,而是為他留足後勁!”

    麵對沈鏡和孫俊的同一道說辭,公孫章沉默半晌,道:“兩年前的霸糧之鬥,蘇氏長房對河東的商道掌控徹底失去效力,如果不是顧勝南那個王八蛋故意在官府麵前擺了一刀,或許現在的河東府已經像營州一樣,商通四平,各家協力”

    “東家,您這是什麽意思?徐玉瑱做事狂橫,看似官府與他有所聯係,事實上真要出問題,徐玉瑱的下場不會好,所以東家可得三思!”

    “不要再說了!”

    公孫章不是顧勝南那種人,身為常山公孫氏的庶出子,他在家族沒有任何的地位,現在的這一切都是自己拚出來的,同樣的徐玉瑱也是奴才出身,空手白套子弄起來義信成的家業,倆人在某些位置是一樣的,況且徐玉瑱從做人的角度來看,他與顧勝南那種兩麵三刀的家夥完全不一樣,倘若自己背裏坑了徐玉瑱,後果不單單是毀了義信成在河東府的合商旗,同時也把自己推進了顧勝南的對立麵。

    於是公孫章果斷的拒絕了兩位掌櫃的建議:“沈鏡,你立刻去見見徐玉瑱,告訴他,四合元的五萬兩隨時能夠衝市,讓他不用考慮天順成的威脅!”

    “東家!你這”

    沈鏡還想說什麽,可一轉念,他明白了公孫章的心意,於是沈鏡立刻前往義信成貨棧,盛宣桓道:“我們東家從昨天就出去,還沒有回來,現在所有的事由二東家吳啟料理,對了,我們二東家吳啟早上就前往你們四合元了,怎麽?你們不知道?”

    “什麽?”

    沈鏡一愣,瞬間,他倍感不妙,盛宣桓看到沈鏡的臉色,心裏也是一嘀咕:“沈掌櫃,難道我們吳東家沒有去你們四合元?”

    “盛掌櫃,你們吳東家我見過,他要是來,不會嘴上說說,現在我們一點信都沒有,這事怕是有蹊蹺?”

    河東府北城外,吳啟正被綁在一顆樹上,旁邊的院牆下,幾個家奴夥計全都昏死在地。

    “喂,你們到底要幹嘛?要錢說個數,老子給你們,要命就痛快點,這樣綁著老子算什麽事?真以為老子不敢和你們拚?有種放開老子!”

    吳啟扯著嗓門叫喚,不遠處的兩個遊俠模樣的漢子並不理會,依舊喝著自己的小酒,吳啟叫喚大半天,總算累了,索性開始嘟嘟囔囔的低罵,足足有半個時辰,其中一個遊俠走過來,拿過酒壺:“老兄,罵累了不,喝點潤潤喉嚨!”

    麵對綁匪的做派,吳啟是真的不明白怎麽回事,如果眼前的人要衝自己動手,幹嘛要這麽和和氣氣,短暫的考慮後,吳啟道:“老兄,說吧,你們到底要幹什麽?明明白白的說出來,我能做到的,絕無托辭,可要是我做不到,你們盡早殺了我,否則我兄弟不會放過你們!”

    聽著威脅話,遊俠倒也不在乎:“爺們,我們就是拿人錢財,為人消災,你隻是碰上了,也別怪我們!”

    “怪你們?兄弟,你們真是想多了,我怪不怪罪你們沒有用,我兄弟那邊一定不會放過你,別告訴我你們沒有聽過營州義信成東家徐玉瑱的名號!那家夥做事永遠不按套路出牌!”

    對此,遊俠的臉色有些變化,一念遲疑,兩個遊俠不在說什麽,轉身離開。

    東鎮。

    蘇霓寧正在招呼紡車工幹活,門口,梅朔急急跑進來:“小姐,你看誰來了!”

    蘇霓寧轉頭一看,門外,徐玉瑱和鐵肇一身粗布麻衣裝扮,不知道還以為是哪裏的農戶父子呢!

    “小姐,近來可好啊!”

    徐玉瑱嘿笑,蘇霓寧心裏一怔,半年不見,徐玉瑱的頜下明顯多了一層絨毛須,臉上也掛出幾分滄桑。

    “玉瑱,你怎麽這會兒來了?”

    “小姐,我怎麽就不能來啊!”徐玉瑱笑嗬嗬的走到跟前,他從兜裏掏出一張契約,蘇霓寧接下來仔細一看,竟然是河東府的義信成商行貨棧這次出貨的所有賬目,總數足足有十二萬兩!

    “這,這是怎麽回事?玉瑱,你那裏來的這麽多錢?”

    蘇霓寧不明白,徐玉瑱笑笑:“小姐,依照我的估測,這次皮貨生意引發的混亂,蘇氏長房的人一定會出手,到那時就是您為老爺報仇的時候,這十二萬兩銀子就是合商旗下的風險庫銀,由於我是義信成的明麵東家,所以我有權暗裏借用,之所以給小姐您,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以防萬一?玉瑱,你怎麽說這話,到底怎麽回事?如果有危險,我要你現在就收手!”

    蘇霓寧也是剛硬的女子,況且多年來,她已經把徐玉瑱當做自己的親人,弟弟,因此聽出話裏不對味兒的地方,蘇霓寧怎麽也不會讓自己的親人去冒險。

    可徐玉瑱心裏有數,他坐下喝了杯茶,鐵肇、陳俊安、梅朔幾人見狀,主動出去,守在門外。

    “小姐,當年不是你救我,我真的已經死了,這些年您在雁門一直幫我尋找我娘、我王叔的下落,我也都知道,而我能夠為你做的,就是振興蘇三房!重挑蘇氏大旗,但蘇靖燁、蘇霓崟不是什麽善茬,他們不好對付,就算我有能力,僥幸贏了他們,依照商道的規矩和蘇長房背後的遼東大都督李秀成,即便徐玉瑱已經和邊軍搭上關係,可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弱於蘇長房。

    因此他現在將十二萬銀兩的帳數交給蘇霓寧,無異於在向蘇霓寧留後,真要是自己被蘇長房幹掉,十幾萬兩的錢也足夠蘇霓寧安穩過完這一輩子,反之,徐玉瑱幹掉蘇長房遭到問罪,蘇霓寧也能夠獨善其身。

    “小姐,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就是一家人,大哥和二哥之間發生矛盾,大哥幹掉了二哥,這事叫做天經地義,為啥,長兄正名,反之二哥幹掉大哥,那就是大逆不道,這事很不公平,可它確實實實在在的世風,所以我必須把這事考慮在內,況且我已經覺察蘇氏長房的人來到河東府,您以為他們為何要來?所以小姐,這是我的心意,您收下,我心裏才有底!”

    明白徐玉瑱的所有想法,蘇霓寧突然感覺自己似乎幫不上眼前小奴才的忙,良久,她才重重喘了口氣:“玉瑱,我一直想振興蘇氏三房的名號,鬧到現在我才發現,你才是振興蘇三房的人!”

    “我的命是蘇三房救的,老爺不在了,有人要欺負你,得先問問我答不答應,就是俊安哥,鐵肇叔,梅朔叔他們,也都是一個態度,所以小姐,您隻要好好的為我們坐鎮,我們心裏就有膽氣!”

    話落,徐玉瑱開門,鐵肇、陳俊安幾人進來。

    瞧著眾人的態度,蘇霓寧複雜的心情也算平緩下來,突然門外傳來馬鳴,跟著家奴衝進來道:“徐東家!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