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真真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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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兄,你的身手相當不錯,算是我夜裏飛行走江湖多年見過的最好之一!”
夜裏飛讚言如風飄落,鐵肇靠在石欄旁沉聲:“最好之一,那就是說…我還不算好!”
“鐵兄,你如何扣字眼呢?難道咱們倆非得冷邦邦的一字不出,那多尷尬,別忘了待會兒還得做大事呢!”
“虛話不用說那麽多,稍後王氏的家奴出現後,你要我怎麽做?”
“很簡單,假作賊人,強出劫掠?”
“什麽?”鐵肇意外無比:“這麽搞豈不是太過張揚了?你到底抱有什麽心思?”
“鐵兄,看來你脫離江湖太久了,連一些簡單的道道都不明白!”夜裏飛收起笑臉,道:“我是賊道出身,凡事講究個隱秘,但有些事,有些時候,隱秘非但不能達到目的,反而會召來禍事,就像這回的計劃,王氏依靠信使來傳遞消息,河東府與燕京相距七百裏,日夜兼程來回不會少於十日,如果信使傳回的消息與之前的發生衝突,河東府的王厚與燕京的王淳都會意識到問題,一旦他們改變傳令的方式,換做私奴或者官令,那咱們豈不是更被動,反之,你假作賊人強行劫掠,事風飛傳,要不了多久,雙方都知道,可你又沒有劫掠成功,信使奮死抵抗,在主子麵前得到功勞,而我早就從中掉包,順帶再吹出一些假風,那麽王厚必定無法覺察信中的命令已經發生改變,也就不會向王淳示警!”
一通解釋落地,鐵肇算是反應過來,隨後他沒有再說什麽話,直接帶著兵刃離開。
傍晚,河東王氏王厚的護院家奴馬道然飛騎趕來,為了盡快傳將消息傳到,馬道然日夜兼程,奈何人抗的住,馬也受不了。
連著兩日近四百裏的路程已經讓馬匹累到塗白沫,於是馬道然進入燕東地界以後,照舊歇腳官家驛站,驛站的小吏早就認得王氏的人,索性老規矩上房一間,好酒好菜立刻招待,馬道然也不囉嗦,下馬交代小二好生照料,自己趕去飽腹。
隻是兩口飯菜沒吃踏實,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馬鳴,馬道然心生不好的預感,立刻提刀衝了出去,不遠處的驛館馬廄裏,剛剛接待自己的小二已經被嚇的癱軟在地,麵前,馬道然的坐騎好像瘋了似的四蹄亂踢,不斷抽搐,沒幾下,坐騎就沒了動靜。
“爺,不關我的事,真不關我的事,你的馬剛進馬廄,我把草料抱進來,都是上好的官騎料,結果它突然就暴躁起來,讓後就死了,爺,真不關我的事啊!”驛館的小二膽顫心驚,哭叫不斷,畢竟馬道然的坐騎不是尋常的馬匹,而是上好的西涼騎,這種馬隻有世家人才能有。
驛館裏,當值的小吏聽到動靜,也匆匆跑出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小吏臉色也變了,身為京都地界的不入流公家人,他練就了一雙眼力,逢人隻看三分,便可探出根底,此時的馬道然雖然隻是家奴模樣,可從他的坐騎及趕路狀態已經說明一切,因此小吏先是抬腳踹在不中用的小二身上,跟著連連歉聲:“爺,此事全是小的照看不周,小的這就與你找來一匹馬,保準誤不了你的事!”
對於小吏的態度,馬道然雖然憤怒,可他瞧見馬脖子上的傷痕後,立馬起身看向四周,小吏不明白怎麽回事,還想說什麽,馬道然已經開口:“混賬東西,敢用陰招弄了我的馬,就不要給我躲著?出來!”
怒聲狂飆,小吏聽出事態不對,趕緊拉著夥計離開,不遠處,鐵肇從道邊的林子裏搖搖晃晃的走過來,馬道然一眼看去,眉頭緊縮,提刀怒聲:“孫子,你我無冤無仇,何故要殺我坐騎?”
“大路朝天走,人窮是非多,爺們,你的坐騎應該是西涼馬,價格在五十兩,這麽好的鞍子,我等自然享受不了,心裏難免不快幾分,現在我有個想法,還請兄台你諒解諒解!”鐵肇沉聲嘲弄,冷語刺激,全然就是江湖惡棍的態度。
馬道然心中火起,臉上卻掛出狂笑:“有些時候有些事真是奇怪,總會在不知道什麽情況下讓人碰到找死的混蛋,既然你不知道死字怎麽寫的,那就給我死去!”
“哼哼!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鐵肇自然不會慫,立刻提著鐵杖衝上,一合刀棍相撞,馬道然被鐵肇的力量給驚了個滿懷:“好家夥,果然是個能耐人,不過你老子我也不是泥捏的!”
厲聲呼嗬,馬道然又加了幾分氣力,但是鐵肇就像個無底洞,哪怕馬道然十分的力量都灌入刀刃砍下,依舊無法破開鐵肇的棍鋒,並且鐵肇的攻擊速度永遠都快馬道然一分,次次以為能夠宰了眼前的江湖漢子,卻次次讓馬道然的想法落了空,大概有個十合功夫,鐵肇沒了玩弄的心思,棍鋒開路,破開馬道然的刀刃,趁其中路大開,一腳上去,馬道然立刻滾身倒地,跟著鐵肇健步衝上:“銀子都給老子哪來!”
吼聲撂下,大手奪抓馬道然腰間的綁帶,而在綁帶內,密信蠟丸也在裏麵,因此馬道然強行反抗,匕首從腰間抽出,胡亂捅上,鐵肇未免自己受傷,隻能快速躲閃,這麽一來,空擋出現,馬道然立刻鷂子翻身,箭步衝向驛館,館內的一些人早就看到鐵肇和馬道然的搏命,小吏更是派人去不遠處的郡城報官,鐵肇這才停住腳步,沒有追進來:“狗日的東西,我不信你不出來?”
“呼呼!”馬道然經過剛剛的搏命,早已疲累無比,望見鐵肇顧忌官家的驛館,便趁機衝掌櫃的道:“立刻給我一匹馬,送到後門!”
“爺,這個情況下,小的以為您還是別走了,頂多半個時辰,郡裏的官兵就會趕來,到時您收拾了那個人,再走會安全些!”小吏本意是好的,可馬道然卻心急火燎,他帶著王淳的命令趕回河東府,這事屬於私密,一旦官家的人來,鬼知道有沒有其它意外發生,要是露了自己的身份,惹來差池,馬道然的腦袋必定保不住,所以他必須盡快離開,幾句急聲撂下,小吏還在猶豫,馬道然直接上來揪住他的脖子,瞪眼怒聲:“老子說弄來一匹馬,你聽不到?”
“大爺您老消消怒,馬匹馬上就來!”小吏趕緊示意夥計,夥計匆匆忙忙的跑向後院,馬道然立刻往後跟去,門外的鐵肇把這些話聽到一清二楚,心道事情做的差不多,剩下的就隻等夜裏飛和陸吾視二人的行動。驛館後院,夥計從馬棚子裏挑出一匹還算說的過去的托馬:“爺,俺們這裏隻有馱馬,您要是想尋良駒,就得等到明日,容我們請報了郡裏以後再說!”
“老子讓你閉嘴!”雖然夥計心怕馬道然事後找麻煩,說出了緩和的辦法,可馬道然根本沒有聽進去的意思,他一聲怒罵壓住夥計的嘴,跟著轉身上馬,衝出後門,連夜趕往冀州,夥計望著馬道然急匆匆的模樣,連連歎息:“唉,這回怕是惹上事了!”
隻是夥計這麽想,以為自己招來麻煩,殊不知真正有麻煩的卻是匆匆離去的馬道然,他為了不讓官府趕來插手,泄露自己的消息,招來意外,強行離去,可夜裏飛和陸吾視早就守在附近的官道岔口,不管馬道然走那條路,最終都得經過岔口。
“估摸著時間,應該快到了!”夜裏飛靠在樹幹上自顧說話,旁邊的陸吾視道:“你為何斷定那個信使一定會趁機趕路?萬一那個鐵肇失手了,信使留在驛館,咱們在這裏不就白等了?”
“你懂什麽?”夜裏飛解釋起來:“之前我在向徐玉瑱說這個計劃的時候,已經在這裏盯了兩個多月,那時的王厚還沒有衝蘇霓猋下手,燕京方向的信使就已經不斷的出現,當時我就在想,王家是要做什麽?緊接著徐玉瑱就被王氏所召見,落入眼前的死局,在這種情況下,你以為河東王氏要做什麽?”
“他們做什麽與我何幹?”陸吾視不以為意,夜裏飛卻樂嗬起來:“你果然是身輕一人行,快活似神仙,我不一樣,既然歸了主家,就要為主家所想,這王氏的背後有燕京權臣的影子,權臣背後少不了那些帝皇家的兒孫,所以我得為我得主家考慮考慮,免得日後被動,現在王氏依靠信使來回行事,他們絕對不會做的明目張膽,鐵肇鬧的那麽厲害,驛館的裏正必定會前往近處的郡城報官,由此可知,那個信使怎麽會與官軍照麵?除非他想把身上的事給抖出來!”
話到這裏,陸吾視算是明白夜裏飛的深意,敢情他根本就不是給徐玉瑱考慮,完完全全是為了身後的那個主子,但是話再反過來想,陸吾視有些不解,那就是行走江湖二十年的夜裏飛怎麽突然願意成為貴胄的門前犬?短暫考慮數息,陸吾視道:“你這麽上心的為你的主家效力,圖的什麽?”
“賊道講究盜亦有道,可事實上道難行,我一個人力量太過渺小,根本不能做到什麽,反倒是那位主家大誌藏心,為他效力,或許真的能夠做到一些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既然有機會,何不拚一拚麽?”莫名其妙的大話有些讓陸吾視反應不了,當他還想說什麽時,夜裏飛突然警聲:“來了!”
循著夜裏飛的聲音望去,遠處的官道上果然奔來一騎,陸吾視不再囉嗦,立刻掏出飛爪和麻繩,結果夜裏飛道:“用不著那麽麻煩!”
“那你打算怎麽做?放任他離開?”陸吾視再問,夜裏飛從腰袋裏掏出一隻酒瓶,道:“這些就是我法寶,保準那個信使跑不了多遠!”說罷,夜裏飛將酒瓶塞子扔掉,將裏麵的粉末灑落下去,依照他的估算,信使馬道然飛騎衝來,正經過樹下,加上夜黑不妨,他也沒有注意到身上灑落一些人為的粉末,望著遠去的騎人信使,夜裏飛和陸吾視從樹上跳下來道:“走,跟上去!”
馬道然飛騎一裏多,不知為何感覺頭很沉,就像是有麻袋罩上來似的讓他睜不開眼睛,由於之前鐵肇的意外出現找麻煩,馬道然以為自己受了一些傷,索性停下馬,進入林子,尋來個還算安穩的地方坐下休息,他拿出烈酒袋子灌了一口,試圖驅散自己的疲憊,結果一口酒入嘴,雙眼立刻閉上,酣睡過去!
不多時,夜裏飛和陸吾視追來,看著已經昏迷過的信使,陸吾視很是意外:“你到底做了什麽?他如何就睡了?”
“那是我的秘技之一,隻要人沾染上,困倦疲憊立刻襲身,現在他既然睡了,我們就有兩三個時辰的功夫,剩下的看你的技術了!”
“不用你囉嗦!”陸吾視麻溜的找出信使馬道然身上的蠟丸,雖然蠟丸被封閉的完好無損,可陸吾視的獨門能耐足夠讓他輕易打開,跟著從中取出書信條,映著火把看去,書信裏交代王厚無論如何做,都要拿下徐玉瑱,必要時刻,還可以下手,絕對不能讓徐玉瑱為旁人所用!
“這些個官家狗果然有想法!”夜裏飛看完以後,頓時大罵:“如果我猜的不錯,王氏肯定想把徐玉瑱那個小子連帶義信成的商號全都給奪走,以備他們驅使!”
“那你打算怎麽做?”說話功夫,陸吾視已經將相同的書信紙和墨筆給準備出來,隻等動手悄悄改了書信內容,夜裏飛考慮片刻,道:“我說你寫!快些!”
“催什麽催,沒看我聽著呢!”陸吾視習慣性抱怨一句,夜裏飛簡單的說完,陸吾視卻沒有動筆,這讓夜裏飛很是不解:“你怎麽回事?為何不動手?”
“你為何要說那些話?直接衝徐玉瑱下手,殺掉他?”陸吾視反問,夜裏飛臉色陰沉:“我這是先狠後出機會,否則徐玉瑱那個小子意識到不到我身後主家的好心!”
一句話說出心意,陸吾視這才反應過來,已經成為貴胄門口的江湖賊盜俠義人夜裏飛變了,半個時辰後,陸吾視依照夜裏飛的交代把蠟丸重新收拾完,原樣放進馬道然的腰帶裏。將近天亮的時候,馬道然睜眼,雖然他的疲憊感還很重,可是四周看看,什麽動靜也沒有,托馬也在,自己的行囊更是一點不少,最關鍵的是周圍還沒有腳印,因此馬道然沒有再多想什麽。
兩日後,馬道然返回河東府,將書信交給了王厚,王厚看完,臉色凝重無比,馬道然有些不解:“二爺,難道出什麽錯了?”
“這封信給你的時候,我兄長是什麽模樣?”麵對問話,馬道然不假思索道:“大爺當時剛剛從譽王殿下的府邸回來,臉色有些沉,奴才沒有敢說話,片刻後,大爺將這個蠟丸給了奴才!”
一番話讓王厚沒有再說什麽,隨後他擺擺手,示意馬道然離開,跟著王季進來了:“爹,情況怎麽樣?”
“你大伯竟然要讓我動手殺掉徐玉瑱!”
“什麽?”
王季也不理解:“大伯之前不是讓咱們拿下徐玉瑱,將義信成收歸己用?”
“話雖是這麽說,可是你大伯的意思似乎在透漏一個消息,那位貴人對於徐玉瑱的不上道很不高興,所以你大伯才會說出這種命令,但我仔細想了想,還是感覺有些不對,如果要是當初就打算殺了徐玉瑱,何必要我去出手收拾蘇氏?這不是多此一舉?”
“爹,肯定哪裏出問題了!”王季快速琢磨後,再三斷言:“大伯不是莽撞人,不可能前腳讓我們去招攬,後腳就因為徐玉瑱的一些小作為就將他殺了,再者徐玉瑱是個能耐人,他要是一言威脅就投靠我們,我們反過來也不會看得起他,因此這事還是得緩緩!”
眼看兒子給出了建議,王厚不能忤逆王淳的命令,自己也怕出現疏漏,立馬派人手書請示王淳,同時令王季帶人暗裏開始布局放網,隻等徐玉瑱不留神自己跳進了,倘若到時王淳真的是殺意,那麽徐玉瑱的命他也隻能拿下!
與此同時,徐玉瑱的計劃也在慢慢實施,之前夜裏飛給出的辦法已經得手,夜裏飛更回來樂嗬的告知,徐玉瑱打心眼裏高興,幾乎就要與夜裏飛喝起交杯酒,做那肝膽相照的好友兄弟。
但夜裏飛借口自己還有要務在什麽,沒有過多的留下,離開的路上,陸吾視嘲弄:“你裝的可真像回事,那小子都快被你賣了,竟然還要惦記你的情分,如果他知道王氏因為你的意思馬上就要動手拿了他的小命,不知他還會不會和你痛飲!”
“那些事你不說,他不會知道,再者我也不會看著徐玉瑱真的被王氏拿下!”夜裏飛笑笑:“沒你的事了,趕緊離開吧,否則被王氏的人發現蹤跡,對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