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咱們與蒙古軍打了兩個月，因為朝廷在襄陽的兵力太少，大勝關不敢有半點閃失，所以朝廷的軍隊隻能死死地頂在這大勝關上。可是今日，咱們要主動出擊，不能讓敵人有休息和喘氣的機會！我們無路可退，因為我們的身後就是襄陽，是大宋的黎民百姓，那裏有我們的父母兄弟。”大勝關的點將台上，趙維對下麵的數千義軍說道，“我想，大家的心裏也很清楚，脫離了固若金湯的城牆保護，深入敵後，被數十倍於我們的敵人包圍，是一趟多麽凶險萬分的差事，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我趙維，無法保證將你們所有的人都帶回來，有誰不想去的，或者有誰家中還有牽掛的，現在就可以站出來，人之常情，本宮決不強求，可要是上了戰場再反悔，那就是逃兵，逃兵的下場，隻有四個字：軍法從事。”

    他掃視了台下的這些義軍，他們的臉上都是堅毅和無畏，沒有誰有絲毫的退縮：“太子殿下，我們若是惜命之人，就不用千裏迢迢地來到襄陽了。”“對！這個時候來襄陽的，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最多不過戰死沙場，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好！”趙維抱拳說，“諸位如此大義，趙維也就不多說了，此次交戰是我提出來的，我會和大家同進同退，並肩殺敵。”

    連太子殿下都不惜親上戰場，由此可見此戰的重要性。兩個月的連續作戰，雖然襄陽的軍隊已是十分疲憊，但是太子一直坐鎮襄陽，主帥郭驥更是親上大勝關城牆，所以宋軍的士氣仍然不差，倒是蒙古那邊，連續兩個月高強度作戰，傷亡了數萬人，卻依然被擋在關外，無法更進一步，士氣早已低落了很多。

    此時，即將出戰的義軍反複地喊著忠義社的口號：“忠肝義膽，勇武傳魂！”

    一切準備妥當，郭驥和黃蓁帶著荊北路的騎兵和10門五公斤炮已經先行出關，趙維振臂一揮：“出發！”五千義軍排著還算整齊的隊形跟在後麵出關，無論騎兵還是義軍，都是黑燈瞎火，悄悄地出動，蒙古大營裏幾乎沒有察覺。

    由於這一次是深入敵後的破襲作戰，需要義軍大範圍地徒步機動，糧草給養大多靠單兵背負，中途可能還需要偽裝滲透，披著重鎧嚴重限製行軍速度，很容易被蒙古騎兵快速包圍，輕甲連騎兵弓射出的箭都不一定擋得住，同樣也占據不少單兵負荷，所以五千義軍幾乎都隻是深色軍服，沒有多少人披甲，趙維也是一樣。

    快到子時的時候，所有的火炮已經準備就緒，趙維下令義軍所有人就地休息睡覺，誰也不準發出半點聲響。

    “殿下，寅時了。”小澤杏子輕手輕腳地叫醒了趙維，低聲說道。

    趙維揉了揉惺忪的雙眼，說：“把義軍都叫醒準備，記住，別發出聲音。”

    “是！”

    半刻鍾之後，趙維對郭驥說：“郭叔，開始吧！”

    郭驥點了點頭，炮手們早已抹黑將火藥和鐵彈裝填到位。

    “起火把！”郭驥盡可能地壓低了聲音，但是確保所有的炮位都能聽得清楚。

    伴隨著火石碰撞的“嚓嚓”聲，早已浸滿了火油、撒上了火藥的火把同時著了起來，緊接著，炮手們用火把點著引火線。

    “轟、轟、轟……”隆隆的炮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將蒙軍大營外麵的壁壘打開了好幾百米寬的缺口。

    “兄弟們，跟我衝進大營！”朱奎拔出佩刀，大聲吼道，騎兵們紛紛催動坐騎，頓時馬蹄聲、喊殺聲四起，大營外線的哨樓被摧毀，正在警戒的哨兵非死即傷，這是他們才驚訝地發現，原來大宋的騎兵老早就離他們這麽近了，多數人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站穩，就被宋軍的騎兵砍死。

    “所有人，按原計劃行動！衝啊——”騎兵全部動起來之後，趙維也拔出腰間的大橫刀，大聲地喊道，並且衝在了步卒的最前麵。

    軍營中央的大帳內，忽必烈被這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驚醒了。他從榻上敏捷地翻身而起，迅速地披上大氅，取下榻邊的佩刀，叫道：“來人！”

    一個怯薛軍士兵進來：“四王爺！”

    “是宋軍襲營來了嗎？”

    “應該是，南大營那邊已經火光四起，聽動靜，宋軍應該是用火炮炸開了營牆，而且至少出動了好幾千騎兵！”

    這衛兵說得基本正確，遠處的馬蹄聲已經越來越近，還時不時地伴隨著火炮的怒吼。

    “快，集合衛隊，保護王帳！”忽必烈立刻命令道。

    “是！”不一會兒，幾十個衛兵拿著寬大的盾牌匆匆忙忙跑過來，有的人進入王帳收拾地圖和帳冊，以防萬一。

    大宋的騎兵衝進蒙軍軍營之後，並不急著衝擊王帳，而是四處縱火和破壞。

    “伍長，找到敵人的馬廄了！”“隊長，發現敵人的火油！”“隊長，我們看到石砲了！”“兄弟們，那邊是蒙古人的糧草，衝過去，全都給我燒了！”

    寅時正是常人最困乏的時候，被敵襲驚醒的蒙古兵、色目兵和漢兵無一不是反應遲鈍，大宋騎兵來勢洶洶，蒙古大營裏一片混亂。輕騎兵將油罐往帳篷上扔去，後麵又來人將其點燃，宿營區的好多蒙軍士兵連軍帳都沒衝出來就被燒死在裏麵。

    趁著軍營大亂，趙維帶著的一支義軍迅速衝進了馬廄，一番激戰，將馬廄的衛兵全部殺死，牽走了幾匹比較聽話的馬之後，將剩下的馬匹全部解開來，然後往馬廄中扔了幾個炮仗，裏麵隻有少量火藥，沒有破片，爆炸的聲音很響，離得近了皮膚也會吃痛。這幾個炮仗下去，一整個馬廄幾千匹戰馬全都驚著了，嘶叫著衝出馬廄，在大營裏到處亂撞，本來就已經混亂不堪的大營亂上加亂！

    童虎和魯先覺各自帶著自己手下的人用火藥的大斧將營裏的石砲全部毀壞了，隨後趁亂從空空如也的東大營衝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趙維率領的500人馬選擇了從北麵突出去，出了南大營之後，從蒙軍的東大營和北大營的結合部出去，這時從北大營裏衝過來一支十幾人的騎兵，朝著他們的側麵殺過來，領頭的敵將手裏揚起了彎刀，迅速接近趙維。

    “小心！”趙維一看這支騎兵手中的武器皆是單刀，沒有長矛，立時心下大定，迎著領頭的敵將衝過去，雙手握緊了橫刀也向他砍去，兩把刀的刀刃十字交叉地撞到一起。

    “當啷”的一聲，趙維隻覺得兩手發麻，手裏的橫刀出現了一個小缺口，而那敵將也覺得虎口部分疼痛不已，待得他撥馬回轉，正欲再次舉刀進攻的時候，覺得手裏的分量不對，定睛一看，剛才對碰的這一下，手裏的鋼刀竟然已經斷了！

    趙維手裏的這把大橫刀，是前幾天秦九韶命人送到襄陽來的，用平爐第一爐鋼水造的那批樣刀，刀身裏的硫和磷元素很少，熱處理也很到位，所以強度遠超那蒙古將領手裏的彎刀。在平爐投產之前，蒙古人的鋼鐵年產量比大宋隻多不少，大同府產煤又多，所以他們也主要用煤炭來煉鐵，大宋的鋼鐵有什麽缺點，他們同樣有。這樣一來，趙維手裏的橫刀和敵將手裏的彎刀，從技術上可以說是拉開了代差，這麽猛烈地一次對撞，那彎刀豈有不折的道理？

    剛才交手的那一瞬間，趙維大致看清了敵將的容貌，這人竟是一個金發碧眼的色目人！看來這支騎兵小隊是由色目人組成的，就是不知道他們具體是西方的哪個種族。

    敵將愣神的時候，他身後的小澤杏子突然衝上來，右手的大橫刀刺進了他那戰馬的脖子，同時左手還有一把小橫刀從他大腿上劃過，東宮的侍衛中，其他人都被趙維安排給了童虎，隻留下杏子一人在自己身邊。

    “啊——”那色目軍官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捂著自己的右腿慘叫了一陣，正想要掙紮著站起來，卻不料麵前這小個子的宋兵出手實在太快，直如鬼魅一般，三兩下就在他左腿和倆胳膊上都劃了一刀。

    這一場遭遇戰很快就結束了，由於這些騎兵出動得匆忙，人和馬都沒有把盔甲穿上，雙方人數上又懸殊，所以趙維這邊，隻付出了30多個輕傷的代價就將他們全部殲滅。

    其實，趙維他們這次行動正值月底，再過兩日就是朔月之期，夜黑風高，這支騎兵看不清楚義軍，義軍也看不清楚色目騎兵，但是幾百號人的行動終究有響動，馬匹跑起來也有不小的聲音，雙方就是這樣慢慢接近的，可是令色目騎兵沒料到的是趙維他們足足有500多號人，但凡是能看得見，那領頭的色目人也絕不會如此剛正麵。

    盡管小澤杏子身材嬌小，氣力遠不如他，奈何那色目將領手裏的刀被趙維砍斷，又隻穿了一層鎖子甲背心，隻能是挨宰的份，杏子也不含糊，連續攻擊了他四肢之後，抓住機會，一刀劃過他頸動脈，他就這樣窩窩囊囊地死在了一個小女孩的手裏。

    打鬥的時候，從那色目將領的懷裏掉出來了一個小冊子，小澤杏子想，這家夥打仗連盔甲都來不及穿好，卻將這小冊子隨身攜帶，肯定是件重要的物事，於是就撿了起來，翻了兩頁，隻見裏麵全是些奇奇怪怪的符號，完全看不懂。

    “杏子，看什麽呢？”

    “殿下，敵軍頭領的身上掉下來了一個冊子。”杏子說著，將手裏的小冊子遞了過去。

    “哦？寫了些什麽？”

    “呃……”小澤杏子連比帶劃，就是說不清楚，“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反正是些奇奇怪怪的筆劃。”

    趙維接過來，翻了兩頁，說：“哦，這是歐……啊不，這是西方的文字，這廝是個色目人，用自己的母語寫的。”趙維一時不察，差點把“歐洲”這詞給說出來，要知道，這個年代的中國可沒有亞洲、歐洲的概念，要是杏子問起“歐洲”是哪裏，為什麽叫歐洲，他可回答不出來，歐洲的那些白種人，在蒙古帝國裏麵被稱之為“色目人”，但是這個色目人並不是一個明確的人種，而是蒙古帝國中，除了蒙古族人和漢人之外的其它種族的統稱，也就是說，歐洲人、阿拉伯人和中亞人種這些，都被稱之為色目人。

    不過，趙維又仔細翻了翻，覺得好像有些不對，他試著閱讀這冊子上的內容：“The first day…”

    “這是……英語？！”趙維十分驚訝，蒙古帝國的軍隊裏，竟然會有英國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