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軍的水寨內，值夜的哨兵敲響戰鼓的時候，宋軍戰船尚未開炮，水寨之內約有七千士兵，乃是一個整建製的萬戶府，幾乎平分兩部，位於東西兩岸兩座營壘中。士兵們從睡夢中被驚醒，在各自什長的催促下匆忙穿衣，來不及披掛盔甲，便拿起自己的武器衝出了營帳，陸續有人點亮了火把，等於是給江上的船隊指示目標位置。

    中軍大帳內的萬戶披著衣服匆忙走出來，問帳下守衛：“敵情如何？”

    “回萬戶，哨位敲響戰鼓，已派人查探敵情。”

    不一會兒，斥候來報：“稟萬戶，哨位報告，水麵發現南宋船隊，夜晚看不見，數量不明！”

    萬戶氣憤不已：“既看不見，又如何斷定是南宋船隊？我們看不見，難道宋人就能看得見？大晚上的行船，不怕撞了暗礁？那個王八犢子值守？”

    話音未落，便聽得水麵上傳來隆隆炮聲，人群中頓時一陣躁動，稍許，就聽見有人“啊呀”一聲慘叫，旁邊的人回頭一看，這人已被天上掉下來的東西砸倒在地，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便是此起彼伏的爆炸聲。

    萬戶大驚失色，瞧這動靜，像是震天雷啊！整個水寨頓時亂作一團，第一波炮彈爆炸之後，不到半分鍾，第二波炮彈緊隨其後在營中炸響，硝煙味混合著血腥味，在空氣中四處飄散，到處都可以聽見被炸傷的士兵慘烈的叫聲。這時候不知道是誰大喊道：“是震天雷，宋軍打進來了！”

    恐慌的情緒瞬間擴散到整個水寨，**聲、喊叫聲此起彼伏，火把被到處丟棄，有些甚至直接引燃了營帳，正所謂“兵敗如山倒”，任憑萬戶、千戶百般努力，也控製不住士氣全無的部隊。

    “傳令全隊，單號向左，雙號向右，以最快速度發射！不要吝惜炮彈，不給敵人任何喘息的機會！”張世傑在指揮台上命令道。

    “是！”傳令兵回應，隨即使用燈語向後方戰船發布命令。全部16艘炮艇，排單數的向左，雙數的向右，裝填手以最快的速度點燃炮彈尾部的引線，從炮口塞入炮管，另一裝填手用一根長木棍將炮彈送到炮尾，待到引線燃盡，發射藥就被點燃，伴隨著炮口濃烈的白煙，兩發炮彈一前一後飛出炮膛，飛向蒙古人的水寨。

    連續射擊十幾輪之後，炮艇已駛到水寨中間地帶，張世傑下令全隊沿河道一字排開，就地下錨，降帆待機，同時降低射速，保持每分鍾1輪的射速，掩護後方的運輸船隊。

    這是襄陽會戰的開始，自然不可能就十幾艘小炮艇唱主角，更何況，整建製的一個萬戶府，靠這個時代的炮火是遠遠不夠的。漢水的兩岸，早已有騎兵待命，趁著水上的炮火襲擊，造成蒙古大營混亂，崗哨形同虛設的時機，武定國、武安邦兩兄弟率各自麾下的五百精騎在水寨之外集結待發。

    大宋的騎兵從安康郡連夜趕來，山路狹窄，能夠及時出現在石泉水寨麵前的馬匹和兵力都十分有限，為了保證馬匹還有充足的腳力可用，行軍過程中都是牽著馬走的，同時每個人都隻披掛最輕的鏈甲，攜帶一長一短的武器，不帶弓弩，戰馬也隻有脖子和當胸部分佩戴鏈甲。可以說，這樣的裝備，放在其它戰場上，不是探馬就是敢死隊！

    “所有人聽令，隻認衣服不認人，跟我一起，衝進蒙古大營，咱們去湊個熱鬧！”武安邦一馬當先，揚起馬槊，拍馬衝向水寨，身後的騎兵也跟著他一起喊叫著衝擊。

    聽得對岸的兄弟已發起衝擊，武定國也不遑多讓，蒙古人的水寨圍牆被炮彈炸開了好幾個大缺口，騎兵可以從這些位置衝進水寨，而一片混亂的蒙軍毫無抵抗，四處躲炮彈都來不及。雖然宋軍的騎兵每個人都知道這一戰完全是以寡敵眾，而且因為要長途行軍，不能披掛重甲，完全是堪稱九死一生的戰鬥，但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馮晟親口許諾了先登之功，戰死者，其家人必得厚恤，故而這一千騎兵，個個視死如歸，悍勇異常。

    聽得陸地上的騎兵發起攻擊，張世傑再次命令全隊炮火避開陸地，集中火力轟炸碼頭，為運輸船隊掃清登陸的障礙。

    有的炮艇上火炮已經發射了幾十枚炮彈，炮管溫度已經逼近一個十分危險的數值，炮手們為了不影響炮火密度，就近拿桶從河裏打水往炮管上澆，直到水澆上去不再“滋滋”作響，又繼續裝填、開炮。

    炮艇後方兩裏，就跟著10艘蒸汽船，每艘船上運載著200士兵，當船隊到達水寨的時候，張世傑已經把兩岸的碼頭全部清理過，運輸船靠岸，搭上跳板，開始向岸上輸送兵力。

    武家兄弟的騎兵衝進水寨，開始還能排著隊，挺著馬槊一路碾壓，並且突襲了馬廄，放出幾百匹戰馬，使得場麵更加混亂。後來逐漸深入到人多的中心地帶，再也衝不動了，紛紛放棄馬槊，拔出大橫刀與蒙古兵展開肉搏。

    宋軍騎兵雖然輕裝，但是麵對從被窩裏被炮彈驚醒的蒙古兵，還是碾壓的態勢。直至天色完全明亮，敵我雙方誰都能看清誰的時候，船上運載的重甲步兵已經上岸了……

    第一批重裝步兵上岸，局勢已然完全傾斜，四散潰逃的蒙古兵被騎兵放羊一般追擊，死傷慘重。待到中午時分，宋軍已經完全控製了石泉水寨，在此處集結了一萬人馬，圍困石泉縣。

    汪德臣很快便得到了水寨失守的消息，但他怎麽也想不明白，石泉水寨駐紮一整個萬戶府，怎會連一天的時間都堅持不到就崩潰的，漢水下遊，離石泉最近的是王堅，但他手裏沒多少船隻和纖夫可用，不可能組織大規模的船隊逆流而上，更沒有炮船，陸地上也沒有可供大隊人馬行軍的道路。

    思來想去，汪德臣認為，攻擊石泉的人馬一定是襄陽來的，隻有襄陽才有炮船，但是在沒有足夠的纖夫的情況下，大宋是如何將大批輜重從襄陽運到安康郡的？

    石泉被圍，敵軍數量不明，同時利州方向，餘玠的大批人馬北出劍門，向沔州進發，蒙軍的數支騎兵與宋軍遭遇，被強弩射傷，損失慘重。汪德臣粗略盤算，衝著他來的宋軍，至少15萬人馬，沿著漢水上來的少說三四萬，漢中和沔州的總兵力才8萬不到，他手下的人馬大部分都去了雅州方向，難道餘玠想拿成都換自己的漢中不成？

    糾結之下，汪德臣隻能搏一把，一方麵命雅州的3個萬戶府全力圍攻嘉定府，以期包抄餘玠的後方，另一方麵修書向河南府的阿裏不哥求援，襄陽的兵力已分出數萬沿漢水進攻，那麽鄧州、南陽等地的宋軍必然不如去年的實力，太子趙維又不在襄陽，阿裏不哥坐擁河北、河西的十萬雄兵，此時不攻襄陽，更待何時？

    ……

    臨安，趙維和趙葵師徒二人在碼頭上道別，上次離開臨安，趙維是帶著東宮衛隊輕車簡從，這一次可謂是興師動眾，碼頭上各種貨船、戰船上百艘，正在忙碌地將輜重裝船。

    “殿下，真的打算攻取洛陽和汴京？”趙葵略有擔憂地問。

    趙維沒有回答，隻笑了笑：“恩師以為如何？”

    “莫輕敵冒進，忽必烈雖然虛晃一槍，但如今在汴京的是阿裏不哥，蒙古的兵力也源源不斷地向河南集結，以襄陽的十數萬人，騎兵甚少，恐難以在河南如此大範圍的戰場內取得優勢。”

    “恩師教訓的是。”趙維說，“忽必烈虛晃一槍，我為何不可？聽說阿裏不哥驍勇，且很是看不起漢人，不知道南陽兵力空虛的消息放出去，他會不會心動？”

    趙葵細細想來，這個學生好像有些辦法，便不再質疑他：“看你胸有成竹，老朽倒是多慮了。不過，作為老師，我還是要提醒你，千萬不可小看蒙古人的騎兵。”

    “您老放一百個心，蒙古騎兵的戰鬥力，學生心裏還是有數的，我對洛陽和汴京既然是虛晃一槍，就絕不會傻乎乎地跑到開闊地帶找不自在。”

    正說著，秦九韶快步走來，向趙葵施了禮，便向趙維匯報：“殿下，你吩咐的東西已經全部裝船了。”

    “有勞大監！”趙維說著，將秦九韶拉到一邊，給了他一個小冊子，“秦副院長，有時間呢，叫幾個科學院的人把這本子上的東西好好試一試，還有，工程院那邊，叫風院長抓緊時間把鋼炮的事情解決，老是用青銅鑄炮不是長久之計，我們沒多少青銅的存貨了！這小冊子裏的內容，應該對大家有些幫助。”

    “好，我一定督促大家。”

    “還有啊，人手不夠呢就再招人，有必要的話就新增機構，你是副院長，這些事情你都可以自己決定的。咱們現在有個人吏部，讓他們製訂完整的聘用規則，還有內部的職務、資曆晉升，一係列規矩要完善，建立起多勞多得、唯賢是舉的風氣，這樣才能收攏人心。”

    趙維離開之後，秦九韶回到軍器監，翻開那小冊子，越看越驚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