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事後諸葛亮一般的探馬消息傳回來，汪德臣得知石泉縣城已被來自襄陽的兩萬兵力包圍，而且攜帶了不少於20門火炮，這些都是南宋軍隊最新式的五公斤炮，缺少城防武器的石泉縣看來是沒救了。這時有一個問題始終困擾著汪德臣，那就是這漢水可不比長江那樣河道寬闊、水流穩定，他明明已經想辦法控製了漢水上遊的纖戶，襄陽的大隊人馬是如何通過狹窄湍急的河道逆流而上的？

    失去了水寨，石泉縣城已然沒有救援的必要，汪德臣直接放棄了，但是卻派船隊增援了饒風嶺河口，漢水在這裏十分彎曲，而且河麵最窄處僅40多米，水流最是湍急，汪德臣的人馬依靠山勢修建了兩座石堡，每座石堡中有3架石砲，對準了河道，另輔以床弩，可壓製岸上的小隊人馬。

    根據王堅向郭驥和張世傑反饋的消息，張世傑在思考進攻手段的時候，說道：“每個石堡的城牆底部至少厚一丈，頂部也有一米多厚，而且全是用石頭堆砌，另外，這石堡的造型很有玄機，主體是個三角形，但是每個角上伸出來一段石牆，這樣一來城牆根的盲區幾乎沒有，如果使用雲梯強行登城，會付出極其巨大的傷亡，而且城牆寬度有限，兵力很難展開，可如果要破壞城牆，卻是十分困難。”

    “是難搞，尤其這地形。”馮晟思來想去，這兩座石堡還真是一塊硬骨頭，“但正是因為難搞，我們才要敲碎它！否則我軍在此寸步難行，就更別提進攻興元府了。”

    幾位將軍商量討論了半天，都想不出個有效的辦法，地形實在太崎嶇，無法投入足夠的兵力，更無法展開足夠的戰場寬度。而炮兵指揮使楊輝盯著地圖看了一刻鍾，指著圖上一塊空地問道：“不知此處距離第一個石堡有多遠？”

    張世傑聞聲，看了看說：“大概有200多米吧。”

    “石堡離水麵有多高？”

    “30米。”

    楊輝說：“石堡內部麵積有限，裏麵的石砲數量也不可能多，但是又要保證一定的發射速度，所以隻要能保證覆蓋長度為200米的河道就夠了，就算加上高度帶來的射程增益，也不過150米，所以，如果炮船能夠壓製城牆上的重弩，那這塊空地就是絕對安全的。”

    “可是這是在河對岸，雖然也能容納數千人集結，但是在此處集結兵力有何意義呢？攻城器械又不能自己渡河。”李庭芝搖搖頭。

    楊輝接著說：“以五公斤炮的威力，300米距離內，摧毀城牆的上部還是沒問題的，隻要炮彈足夠，完全可以生生地把城牆轟塌！300米距離打城牆，命中率不會低於四成！”

    “你的意思是靠炮彈把城牆給它削平？”馮晟十分詫異，“這要消耗多少炮彈？”

    楊輝伸出三個手指：“三百……”

    “開什麽玩笑？三百發炮彈你就想轟掉這麽堅固的石牆？”郭驥說。

    “不，我說的三百是三百噸！”楊輝此言一出，馮晟直接被自己口水給嗆著了。

    “乖乖，兩百噸！那可是整整6萬顆炮彈，還得搭上至少15萬斤（此時的斤仍是舊製宋斤，1宋斤約0.6公斤）的火藥，咱們荊北軍全部的火藥和炮彈全都得搭進這小小的兩座石堡裏？！”

    吃驚歸吃驚，楊輝的提議終究是唯一可行的，馮晟硬著頭皮給兵部上了塘報，要求增加火藥和炮彈的補給，不，還有火炮，按照楊輝計算的消耗量打下來，禁軍當初帶來的火炮全都該報廢了！當然，有趙維在臨安，兵部同意了馮晟的要求，反正杭州鋼鐵廠的年產量都達到兩萬噸了，這點炮彈和火藥也不麻煩，最重要的是，趙維答應了兵部，從兩浙地區調走的火炮，他會優先用鋼炮補充。

    於是，在石泉被攻陷的10日之後，饒風嶺河口的兩座石堡迎來了人類曆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炮火覆蓋！

    張世傑的船隊以炮船為先鋒，掩護楊輝的炮兵和郭驥的步兵向饒風嶺進發，傍晚時分到達河口，在石堡的射程外停穩，數千兵士連夜將火炮推到預定的空地上，擺成254的炮陣。待得天亮之後，炮兵都開始點燃火把、裝填火藥和炮彈。

    “千千千……千戶大人！”一號石堡的觀察哨急急忙忙地跑到千戶麵前，神色慌張，口齒不清。

    “慌什麽？見鬼了？！”

    “河……河對岸，火炮！”

    “火炮？什麽火炮？”

    “漫山遍野全是火炮，數都數不清，敵人已經準備火把了。”

    看著哨兵緊張到額頭出汗的神情，這千戶也有些慌了，連忙登上河邊的城牆，打眼一看，頓時有些腿軟，早聽說過南宋去年造了一種極其厲害的新式火炮，比最大的石砲射程要遠兩倍以上，沒想到對付自己這小小的河邊石堡，南宋竟然動用這麽大陣勢，別說整齊排列的火炮，就是裝火藥的木桶和黑乎乎的炮彈，都堆成了兩座山一樣！

    “快，把床弩給我搬過來，對準對岸給我放箭！快！”千戶大聲喊道，石砲是夠不著那裏，弩箭還能射到這麽遠，不求毀壞銅炮，對炮兵還是有很大殺傷力的。但因為弩箭對船體的破壞十分有限，所以石堡內的床弩大多朝著岸上，臨時要弄過來很要費一番功夫。

    從望遠鏡中看到了城頭的騷亂，楊輝就知道城頭上的蒙古軍在想什麽了，這時候必須先下手為強，於是用盡全身力氣喊道：“各炮位，準備——”

    炮手們立刻在炮尾傳火孔內裝上火繩。

    “點火！”

    火把點燃了一根根火繩，須臾之後，100門火炮幾乎同時發出了怒吼，濃烈的白煙從炮口和炮尾同時噴出，城頭的蒙古千戶，幾乎可以看見帶著火光的鐵球從炮口飛出，朝著自己飛過來……說時遲那時快，他身旁的衛兵立刻將他撲倒在地，一顆炮彈擦著他頭頂飛過去，將後方哨樓的石柱打斷一根。

    100發鐵球彈都朝著哨樓飛過來，不到30米的這一段城牆這一輪至少挨了20發炮彈，堡中建築也挨了20多發炮彈，一座營房被擊中承重牆，立刻塌了一半，正在拆卸搬運床弩的兵士也被砸死兩個，剩下的人連忙丟下東西，趴在地上。

    “千戶大人，這上麵太危險了，快下去吧！”

    打出了第一輪炮彈，楊輝根據觀察到的落點，指揮各炮位下調仰角，然後迅速清理炮膛，使用專用的量筒裝入1.5公斤甲改火藥，塞入炮彈，裝好火繩，整個過程不過兩分鍾，隨著又一輪濃煙噴出，石牆上又挨了四十發炮彈，有3發炮彈幾乎撞到了一起，在石頭堆砌的城牆上打開了一個近兩米的缺口！

    其實已經用不著張世傑的炮船使用榴彈壓製城頭的床弩，楊輝的一百門炮已經把城頭上的蒙古兵打得完全抬不起頭，這床弩射程雖然有五六百米，但是需要10人一起用力上弦，一分鍾能射出兩輪就不錯了，這麽差的火力密度，根本無法對河對岸的楊輝構成什麽威脅。就連張世傑帶著16艘炮船緩緩趕上來，看到這百炮齊射的場景都暗自咋舌，他本以為炮擊石泉水寨那一晚16艘炮船把所帶的炮彈打了個精光，已經算是耗費巨大了，看到楊輝這麽大手大腳地對付一座小小的石堡，張世傑自認不敢如此“敗家”！

    承受著排山倒海一般的炮彈的一號石堡實在堅持不住，趕緊發出求援信號，向河對岸上遊的二號石堡求救，雖然看不見，但是聽著放鞭炮一樣密集的炮聲，二號石堡的千戶也是頭皮發麻。兩座石堡互為犄角，二號石堡自然不能坐視不管，立刻集結了數百甲騎，向下遊而來。

    然而，二號石堡的一舉一動，早已被張世傑發現，幾百具裝騎兵的出動，是躲不開桅杆頂部的觀察手的。炮船立刻加大馬力，張滿風帆，向二號石堡而來。

    從上遊來的百戶長遠遠看見水麵上有車船，起初並沒在意，可是轉念一想，這一河段水流很急，怎麽還會有車船能夠自己逆流而上？這得多少船工才能蹬得動水輪？離得近了他才發現，這些車船的帆麵之間隱隱冒著黑煙，南風將黑煙吹向上遊，聞到這氣味，竟是石炭燃燒後的味道，當真是奇哉怪也！

    不等騎兵隊的百戶長想明白，張世傑在他們剛剛進入800米射程的時候，就命首船開炮，炮彈在騎兵行軍隊伍之間炸響，破片四散飛濺，頓時倒下幾個騎兵。受到爆炸驚嚇的戰馬立即亂了隊形。

    “活見鬼了，火炮還能射鐵火炮（震天雷），快撤！”蒙古騎兵的百戶長扯著嗓子喊道。眼見宋軍戰船尚在一裏之外就開炮，還能將會爆炸的鐵火炮打過來，這百戶長立即明白過來繼續在這河岸邊衝鋒就是當活靶子，可是受驚的戰馬哪裏是能輕易聽話的？混亂了好一陣，大隊人馬才總算朝著石堡的方向往回走，但此時東南風勢頭正足，張世傑的戰船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逆流而上，將距離拉近到了400米，所有炮船前甲板炮打出一輪齊射，爆炸再次覆蓋了騎兵，好不容易有點秩序的騎兵隊再次陷入更大的混亂中。

    出來500騎兵，最後回去的不到300，有張世傑的掩護，楊輝幾乎放心大膽地對著一號石堡傾瀉炮彈，炮管太熱了，就拿早備好的水桶打水澆上去，總之以裝填手的體力極限為極限。

    從卯時開火，一直打到正午，整整打了6個小時，一號石堡裏的人守也不是，逃也不是，炮擊持續1個小時的時候，堡內的3尊石砲已被完全摧毀，有士兵從城門中逃出，卻隻能沿河岸行走，被楊輝發現之後，一輪鏈彈打過來，連個全屍都沒有！持續兩個小時的炮擊之後，石堡裏的人就徹底崩潰了，麵向河道的那麵城牆，雖然是用石頭壘砌的，卻也如同手撕的紙一樣殘缺不全……

    打到6個小時的時候，楊輝才被趕來的郭驥按住，暫停炮擊，楊輝用望遠鏡順著郭驥指的方向看過去，殘破得隻剩一半的城牆上，一塊很大的白布掛在長竹竿上來回搖動。

    “這是舉白旗投降了？”楊輝尷尬地笑了笑，“我這還剩一小半的彈藥沒用完呢！”

    郭驥哭笑不得：“你差不多行了，像這種完全靠石頭壘砌的城堡，都是最難啃的硬骨頭，你這才三個時辰就給打成這個樣子，石堡裏的士氣那是徹底崩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