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查看男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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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府衙走一遭,宋酒走馬觀花地看著兩邊的差役,麵上一片波瀾不驚。
雖然覺得眼下的情景太過於嚴肅,但她心中竟覺得有些好笑。上輩子她忙著周旋於官府之間,這輩子呢,三天兩頭就要到府衙走一趟。
怕是再過些時候,這臨安大大小小的府衙裏的差役都要認得她了。兩輩子都逃不過跟官府打交道的宿命,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這回審案的地方不再是鄭進前的地盤了,此次案件是由本地的推官來審理。
這推官就是專門負責審理刑獄案件的,一般都和知州一塊兒處理事務。但像宋酒這種還沒定罪的案子,通常都是由推官來審。至於上回和錢方的案子遇上了鄭進前,那是因為錢方這個沒腦子的直接告到了知州府上,鄭進前礙於錢方的身份才沒說什麽。
宋酒站在階下等了半個時辰,推官尚未讓她進去。幸而現在是梅雨時節,沒有炎炎烈日當頭,但還是有些燥熱。
她原本還有些忐忑,不知府衙中的死屍究竟是不是那日遇見的那個男子。可在階下站了半個時辰,她早已心靜如水。
是又如何?嗬,人非她所殺,她有什麽可怕的?
宋酒輕輕挪動了裙下的發麻的雙腳,身依舊端正如鬆。
終於,門後走出一人,朝著階下吼道:“宋酒娘!官人傳你進去!”
宋酒提起裙角,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階,路過那差役身旁時有禮地道了聲:“多謝!”
差役倒是一愣,略有尷尬地笑笑,不知該說些什麽。對一個女子大聲吼叫,人家沒怪罪,反而細聲細語地道謝,這就是他的不對了。
一進公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屍臭。許是天氣悶熱,又或是因著梅雨的天氣,即便大門敞開,裏邊的氣味久久沒有消散。
坐於堂上的推官手裏攥著一方帕子,時不時地往鼻前一送,顯然是受不住這股怪味。
宋酒心下不屑,他這當的是哪門子的推官,這點屍臭都受不住,竟不如她一個小女子。若是將酒樓中腐爛的瓜果給他聞上一聞,想必他便要當場昏在這公堂之上了。
宋酒走至公堂之上,叉手,道:“小民宋酒,見過推官。”
一旁的差役喝道:“大膽小民,見推官在上,為何不跪?”
宋酒連一眼也不願看那個說話的差役,隻目光炯炯地看著上邊的推官,義正言辭。“我無罪,為何要跪?”
她對推官行了禮,這是她該有的禮數。可要她跪,想也別想!隻要她跪了,便是問心有愧,便是承認了自己與這宗殺人案有關聯。
推官姓何名平祿,他自詡在臨安也混得有些年頭了,雖然談不上聲名遠播,但好歹是一城之推官,不成想竟被這麽一個小娘子無視尊卑,這讓他的麵子沒處擱。
何平祿麵色一凝,抄起桌上的驚堂木一拍,“大膽宋酒娘,這裏是公堂,還容不得你一個小民放肆!”
宋酒見何平祿那被氣綠的臉,無奈地說道:“官人,酒娘可沒有放肆。這放肆的,該是這位差役吧?”
宋酒一瞥方才吼她的那個人,笑得溫和。
何平祿一噎,瞪了一眼那多嘴的差役,隨即正色道:“宋酒娘,我且問你,七日前你可有出過城?”
“有。”
何平祿又問:“你出城作甚?”
“酒樓中的瓜果腐爛半數,小民出城是為了尋新果,以供酒樓釀酒之用。”
“今日從臨安城外的河中撈起一具男屍,有人說曾見你與他有爭執,遂讓你來瞧一瞧。”
何平祿一個眼神,右手邊的差役便將男屍抬了上來。
公堂上的腐屍味頓時濃重起來,令人作嘔。按照味道的難聞程度,這人想必死了很久了。
差役將死屍頭上的麻布一揭,一張泡得發脹的麵孔露了出來。整張臉慘白慘白的,更接近青灰,沒有一絲血色。
差役又端著一方托盤出來,上方亦是蓋著一塊麻布。
宋酒麵露疑色,“這是何物?”
何平祿解釋道:“此乃那男子隨身所帶之物,你看看可有熟悉的物什?”
盤中放著三樣東西,一對普通至極的青綠耳環,一張皺著的平安符,另外一樣,宋酒一看,頓時心悸。
那一百文錢,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地躺在盤子裏。而這一百文錢,是她當日給那個男子的,目的是為了讓他遠離臨安城,以免泄露了她的身份。
可是他卻死在了臨安城外,這一百文錢還未動過。也就是說,有人在那日便將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害了。
而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了陷害於她。
宋酒暗暗握緊袖中的拳頭,平靜地回道:“回官人,裏邊沒有小民認得的物什。”
何平祿不信,那人明明說裏邊有她的東西。他又問了一遍,“這裏邊當真沒有你的東西?”
宋酒搖頭,篤定地答道:“無!”
“她說謊!”
一道尖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聲音裏帶著不可壓製的怒氣。
宋酒側身,隻見一個身穿褐布粗衣的婦人跑進來,撲通一聲跪下,哭喊道:“官人呀,您可要為民婦做主啊!”
何平祿敲了一下驚堂木,頓時嚇得那婦人的哭聲一噎,上不來下不去的,一張臉憋得通紅。他這才冷著臉說道:“好好說來!”
那婦人抬手抹了抹額上亂糟糟的頭發,用粗衣擦了一把鼻涕,這才說道:“官人,民婦是這個人的家裏人。今兒早聽府衙的人說從城外撈了個男屍,民婦特地跑來看。哪知……”
婦人說著說著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竟然在公堂上大哭起來,以頭搶地。
何平祿被她的哭聲吵得不耐煩,連拍了好幾回驚堂木。“公堂之上,不許哭鬧!”
婦人被嚇得兩肩緊縮,一哽一哽地,“民婦當家的已經不見了好些天,民婦今日一看,不知是哪個天殺的,竟然殺了我當家的啊!官人啊,您可要為民婦做主啊!”
何平祿指著那個男屍,道:“你去看清楚,那個男屍到底是不是你的當家的?”
婦人匍匐著到男屍旁邊,被那發白的臉嚇得驚呼一聲。隨即一把撲到屍體身上,吼得撕心裂肺。“當家的呀,你怎麽就這麽死了呀……是哪個殺的你?我要殺了他替你報仇!”
宋酒站在一旁,有些可憐那具男屍。他都死了,這婦人還如此劇烈地晃動他的屍體,真是死了也不得安生。
突然,那婦人像得了失心瘋似的,一把拽住宋酒的裙角,咬牙切齒,“都是你這個狐狸精,都是你,一定是你殺了他!”
宋酒生怕她將自己的襦裙給扯破了,死死地拽住。“大娘,你當家的死了關我何事?”
婦人雙目瞪得老大,惡狠狠地看著她,“那日我都瞧見了,你們在小樹林裏做的勾當我都瞧見了!你還想抵賴?”
堂上坐著的何平祿突然來了精神,激動地站起了身子。“你方才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