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情理之中來得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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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城外三裏處,災民聚集地,原先搭建起的粥棚,已拆得七七八八。
大約隻有宋衛兩家,並沒有急著撤人手,仍是隔三日去一趟。
開春新糧收成後,朝廷雖動員起來,要把災民們送回原籍。
可奈何災民數量龐大,若差兵馬護送,過於勞師動眾。
最好的法子,卻是放任不管。
總歸口糧給到位,隻要他們肯回故鄉,便可分得相應田地,重建家園。
對於大多數百姓而來,心裏自然是願意的,又有誰想過朝不保夕的日子。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這場洪澇災害,相較於以往而言,其實不算太久。
可對陷入困境的人們,那就是刻入骨髓的傷害。
雖然靠著施舍,勉強算是活下來,但虧空的身子,卻不能支持他們繼續遠行。
這些日子裏,能走得都走了,隻留下些老弱病殘,一拖再拖,或許便此了卻殘生。
也就是幸好有宋衛倆家在,不然餓死幾個都是常事。
要知道,此次朝廷給災民發糧,僅限於要啟程返鄉之人。
打包好行李,取了文書,方才能領到相應口糧。
非是朝廷心狠,實在是頭一回遇上這種事,他們也拿不定主意。
要全給發糧食吧,怕有人冒領。
再者,光領了口糧,仍舊留在各地晃蕩,人多,事兒就多,遲早會生出矛盾。
最好還是各回各處,把一切歸於原位。
如此一來,自然多了些考慮不周處。
那些沒法離去的老弱,隻能盼著朝廷能出麵,再給他們找條活路。
然而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又哪曾能放眼於塵埃中。
等到城外變得空蕩蕩後,他們到底沒能等到個答案,便陷入新一輪的折磨與苦難中。
馬車還未行駛到城門口,宋綿竹遠遠瞧見路被堵了。
她從車窗探出頭,都不用怎打量,便能認出擋在前麵那輛,正是衛府的馬車。
而且她有種莫名的直覺,或許衛大小姐,此時也正在車廂內。
無它,如今會前往城外施粥者,獨獨兩家而已。
她在城外碰上衛芸兒可不止一回。
每次那位打扮精致的小姐,都會衝自己含蓄笑笑。
搞得她老不自在啦。
這眼瞅著該打起來的兩家子,忽然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啦??
連她這般跳脫的性子,都感覺不大行的亞子啊。
待到宋家馬車行至跟前,正好衛府的馬車調了個頭,兩家人就這麽又碰到一塊。
宋綿竹腦袋沒來及縮回,倒是未瞧見衛大小姐,可對麵車轅上的也是熟麵孔。
當初帶人上門來鬧事的衛東,朝小姑娘露出諂和氣的笑,提醒道:
“小姐若是要去災民營,還是請回吧,此處城門已封,禁止再去往三裏外。”
宋綿竹麵色古怪,半晌從鼻腔憋出聲:“唔……”
她實在不知該作何反應。
別是兩家關係莫名其妙轉了個彎,咋連人的態度也是大變樣。
可伸手不打笑臉人,且能敷衍就敷衍吧。
心裏卻始終提著份警惕。
等到衛府馬車離去後,宋綿竹沒有聽他們的,而是讓楊叔把馬車駕到城門前。
到底生了什麽事要封門,總歸是要問一問的嘛。
她今兒可是帶了不少藥材,外麵人還等著治病哩。
齊榮一見著小姑娘便覺頭疼,怎好像每次有大事發生,自己都要碰上她一回。
這到底是她倒黴,還是自己幸運?難說啊。
“行咯,你也別往城外去了,災民那邊被封了,閑雜人等一概不準進入。”
“齊叔這話就不對了吧,我能算閑人嘛,我可是他們衣食父母!你看看車裏這些藥材,人都等著救命哩。”
宋綿竹鑽出車廂,麻利掀開簾子,把裏麵東西全露出來。
要不是她剛瞧見,今兒守門的,又是上回的大叔,也就調頭走了。
可這老能遇見熟人,那她不發揮下自來熟的優點,豈不是白瞎自己天賦。
聞聽此言,齊榮臉上露出些笑意,複又歎口氣道:
“藥能留下,人就別去了,我也是為你好。今兒你要真去了,恐怕就回不了家哩。”
宋綿竹心頭直跳跳,不由小聲詢問:
“聽叔的意思,那邊必須得封了?莫不是跟他們生的病有關?”
齊榮掃掃四周,同樣壓低聲音,提醒了句:
“我知你家心好,咱今兒來此,也就是為阻攔你家。那邊是真不能再去了,鬧疫病哩。”
“瘟……”宋綿竹下意識提高嗓門,話脫口而出便覺不好,又猛地閉了嘴。
“多得我不好再說,總歸一句話,從今以後,別再靠近那邊的人,回家也多注意些,若是……及早尋醫!”
齊榮再三叮囑,努力要把小姑娘勸走。
他剛有句話沒說錯,今日來此,真就是為擋住宋家人。
本來災民區被封,隻需差人把守住,若有閑人到此,再趕走便是。
可知府大人卻有交待,說啥不能讓良善之人受難,決不能讓其再接近病發地。
那是左一句宋家如何,右一句為解災情付出多少心血。
而可憐的衛府,隻在最後才被提到兩句。
這表態表的太過明顯,任誰都能猜透上頭心思吧。
齊榮可不就趕忙帶人跑過來。
再者,他其實對宋家的行為,還是比較欽佩的,也不想看其受啥罪。
宋綿竹心事重重點頭,讓楊叔把兩筐藥材搬下車。
“都是些退熱解風寒的藥,勞煩齊叔且先送過去吧,或許能有用上的時候。”
她到底是忍不住問了句:
“怎麽就忽然生了這種事兒,不知府衙可已有對策,把人圈起來,好歹得幫忙治吧,總不能……”
放任其自生自滅吧。
小姑娘未說完的話,齊榮自然聽明白了,也沒生氣,他自己就是下九流出身,哪有生氣的立場。
反倒是帶著點欣慰道:“姑娘放心好了,舒大人對此事相當重視,絕不會坐視不理。”
聽了這話,宋綿竹心裏稍定,留下句話便離開。
“若有用得上咱的地方,請大人盡管開口。人命關天的大事,馬虎不得。”
說罷,她火速上了馬車,催促楊叔駕車離開。
倒把齊榮看愣住,心裏不由納悶起。
拖著不肯走的是你,跟被火燒了屁股的還是你……
這天聊得,有點懵。
宋綿竹坐進車廂裏,手掌微微收緊,眼皮子跳了一路。
疫病,怎麽會是疫病。
可又好像合該是瘟疫。
十多日前,城外漸有人感染風寒,發起低燒。
因留守者多為老弱,眼下又值春季,正是易感冒的時節,並沒能引起大夥兒重視。
宋綿竹為其擔憂過,甚至又掏了腰包,買了些藥材,可就是萬萬沒聯想到疫病。
每逢災荒年,遍地屍骸,都難免伴隨著大疫,這其實並不奇怪。
然此次洪澇災害雖可怖,但通州城一向管轄甚嚴,對災情是早有準備。
打從第一批災民流落至此,便有官兵著手將其聚攏於城外。
後來,各世家豪門紛紛解囊相助,其中便有不少大夫來行義診。
宋綿竹更是成天念叨,憑借自己嘴碎的功夫,把講衛生不生病的理念,通通灌輸進災民腦中。
眼瞅著最難的時節都過去,怎得好生生忽然鬧起疫病。
她實在想不明白呀。
就算是起瘟疫,也不該是在通州啊,若連此地都淪陷,那些落後之地,又該是怎樣的光景。
她是越想心裏越不放心,回到家後,立馬給老家跟京城都寫了封信。
之後,又一頭埋進百科係統中,尋找扼製疫病傳播的可行之計。
要知道,疫病是有傳染性的,在古代幾乎就是滅頂之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