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芩見自己勸不動戚廣元，隻得忍著心底的酸澀，祈求戚廣元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要聽軍醫的話，要按時吃藥，不要生氣，不要熬夜，煙也要少抽些。

    戚廣元十分耐心地聽著芳芩的絮叨，並沒有絲毫的厭煩，反而隻覺得暖心，他女兒雖多，但除了一個幺女外，其餘都不在身邊，就連在身邊的老閨女也遠沒有眼前的兒媳婦貼心。

    “好，爹都記下了，好孩子，你快回去吧。”戚廣元點了點頭，與芳芩溫聲道。

    芳芩最後看了戚廣元一眼，所有的擔心都在她的眼睛裏，她默了默，終是離開了書房。

    戚廣元南下那一天，戚太太，戚劍飛與芳芩，戚淑君都是前去送他，在月台上，芳芩看著專列緩緩駛出車站，心裏沒來由的覺得心慌，回去的路上她一直緊緊地攥著戚劍飛的手，才微微覺得踏實些。

    這一日下起了雪。

    屋子裏通著熱水管子，倒是一點兒也不冷，戚太太與芳芩都是穿著家常的薄襖，芳芩那件帶著微微的修身，襯著小腰兒格外細巧，她的長發盤起，彰顯著婦人的身份，模樣卻仍是秀氣的可人疼。

    “芩芩，在想什麽呢？”戚太太收起了最後一線，見芳芩在那兒坐著發呆，遂是出聲問道。

    “娘，我沒想什麽，”芳芩回過神來，這一日一早她來到戚太太的屋子裏請安，見外麵下起了雪，戚太太便沒讓她回去，婆媳兩人在屋子裏閑來無事，戚太太心血來潮教芳芩做起了繡活兒，以來打發這漫漫冬日。

    “娘，爹爹走了半個月了，快要過年了，爹爹會回來嗎？”芳芩提起了戚廣元，總覺得提著一顆心。

    “沒事兒，昨兒大帥還發了電報，說最多再有三五日就回來了。”戚太太雖然也擔心，但當著兒媳的麵還是寬慰為主。

    “電報上可說爹爹身體怎麽樣，都還好嗎？”芳芩又是問道。

    “都好，有軍醫跟著，甭擔心。”戚太太輕輕拍了拍芳芩的手背，卻是壓低了聲音問了句：“倒是你，這個月月事來了沒有啊？”

    芳芩一怔，很快明白了戚太太的話音，她的臉龐有些發燙，與婆婆實話實說，“前幾天剛來過了。”

    戚太太有些失望，輕輕地“哦”了一聲。

    芳芩低下眼睛，繼續去做手裏的繡活兒，隻是心裏還是很亂的，七上八下的有點透不過氣來，說不出的難受。

    “太太，太太……”管家匆匆趕了過來，聲音中透著焦急。

    芳芩聽著這聲音心跳的頓時快了起來，小臉也是跟著蒼白了下去。

    “怎麽了，大驚小怪的。”戚太太斥道。

    “太太，少爺……少爺去金陵了。”管家在戚太太麵前站定了身子，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聽著他的話，莫說戚太太，就連芳芩也是怔住了，婆媳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覺不解。

    “好端端的，他去金陵做什麽？”戚太太皺了皺眉，一顆心也是提了起來，“是不是金陵出事了？”

    “太太莫慌，少爺隻說要去接大帥，其他的倒沒說什麽，少爺身邊的廖副官還在外麵候著，太太要不讓他進來，親自和您說說？”

    “去讓來見我。”戚太太喝了一句，也是不安了起來。

    很快廖副官就是進了內院，看見戚太太與芳芩登時恭恭敬敬的敬了一個軍禮。

    “廖副官，到底出什麽事了，老四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去金陵？是金陵生了什麽變故，還是大帥出事了？”戚太太麵色緊肅，唯有攥緊了帕子的手指泄露出了心底的緊張。

    “太太，卑職實話實說，還請您不要太擔心。”廖副官迎上戚太太的目光，道；“少帥此次前往金陵並非為了時事，而是接到軍醫的電報，大帥在金陵舊疾複發，所以……”

    聽著廖副官的話，婆媳兩人都是變了臉色，見戚太太的身子搖搖欲墜，芳芩連忙上前扶住了婆婆的胳膊，一顆心卻也是亂滔滔的。

    一夕間戚家堡中猶如烏雲壓頂，每個人都是行色匆匆，戚太太隻命廖副官務必要封鎖消息，廖副官安慰戚太太，隻道戚劍飛離去前已是做好了部署，下令北江各地嚴防死守，以防南池那邊趁亂打劫，軍中諸人也都各就各位，讓戚太太安心等待消息。

    是夜。

    “嫂子，我們去金陵吧。”戚淑君穿著一身寢衣，與芳芩躺在一張床上，自從戚劍飛離開，每天晚上多是姑嫂二人同眠。

    聽著戚淑君的話芳芩眸心一驚，她向著戚淑君看去，就見戚淑君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熠熠生輝，又是與自己道了句：“咱們去找爹爹和四哥。”

    “小君，你不要添亂，”芳芩難得的板起了臉，“也千萬不要生出離家出走的念頭，眼下家裏事多，娘都要急瘋了，咱們千萬不要再給娘添亂了。”

    聽著嫂子的一番話，戚淑君有半晌沒有吭聲，最後才輕輕地說了句：“嫂子，你說的對，是我沒有想周全。”

    芳芩見她認了錯，便也不忍心繼續說她，時針已快指向十一點，兩人卻都沒有絲毫的睡意。

    芳芩心裏記掛著戚劍飛，也擔心公公的身體，她竭力的回想著戚廣元逝世的日期，無奈不管她如何努力，記憶中仍是一片空白，具體的月份怎麽也想不起來。

    “嫂子，你說咱們和東洋人真的會打起來嗎？”戚淑君眼神幽幽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不知道，”芳芩心裏有些酸楚，她想起前世看過的那些報道，說：“東洋人殘忍好殺，若是咱們和東洋人打起來，你哥哥一定要去戰場的。”

    “嫂子，你舍得要哥哥上戰場嗎？”戚淑君的眼圈微紅，向著芳芩看了過去。

    “舍不得，”芳芩的眼圈也是紅了起來，隻恨自己上輩子並沒有過多留意戚劍飛的消息，她隻知道他是抗戰英雄，卻不曉得他會不會戰死，也不知道他的結局。

    “可我不會攔著他，我會支持他的。”芳芩的聲音很輕，眼睛中卻透出一束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