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霄的主治醫生根本沒有聽取雲朵朵的建議，因為她在雲霄的病房內哭了一場，把他的心率從120迅速給哭到了165，在場醫生都嚇壞了，他們沒有想到她會讓病人的情緒如此不穩定。

    醫生不單沒有聽從她的建議，還委婉的勸說她以後不要再來。

    到了晚上，沈重邀請的專家到了醫院，在經過一番會診之後，又給雲霄做了第二次骨折手術。

    我又熬了一晚上。

    雲霄第二次骨折手術的術後反應強烈，疼痛劇烈，出現了五分躁動，淩晨不到四點鍾，我聽到他在監護室裏麵斷斷續續傳出模糊不清的呻吟聲、狂躁聲。

    我哀求醫生讓我進去看一眼或者把手機送進去給他分散一下痛苦也行，但醫生重申病人不能帶手機，不容許聊天。

    “你別聽他哭就急了，全麻期還沒有過去，他意識還沒完全清醒呢，隻是疼痛感覺神經先恢複了，他現在不能控製自己，出現驚恐、躁動是正常的。我們待會兒看看再怎麽處理讓他疼痛減輕一點。”

    醫生雙手插兜很淡定，他們生死看得多了，提到沈雲霄的疼痛也麵無表情。

    我枯坐在外麵，心如刀割，捂著嘴巴哭。

    一個星期過後，沈雲霄總算是熬過了手術之後的並發症，但醫院並沒有建議他移出重症監護室，還得繼續觀察幾天。

    這幾天我依舊是踩在高壓線上一般，總覺得他去了普通病房才能放下這顆心。

    大部分時間他很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但我們能牽到彼此的手就很安心。

    這些天，薑晚漁和黨羽他們都沒有離開省城，選擇留在了公司。

    尤其是黨羽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不止一次在電話裏麵對我抱怨，“這家夥不出事，我壓力不會這麽大。”

    “發生了什麽？”

    “太可恨了。我懷疑有人在故意針對擎天，頻頻挖人不說，後麵可能還有更棘手的麻煩要處理。老子已經做好打官司的準備了，簡直是欺人太甚。”

    因為這一場意外，這個年我們都過得兵荒馬亂。

    眨眼，沈雲霄臥床不起半個多月過去了。

    前來探望頻繁的不是沈重，是常秘書。

    常秘書每次來的時候，營養餐都是雙份。

    我終於有機會可以趴在雲霄的床畔陪著他一同入睡，幫他修剪指甲，一口一口給他喂下營養餐。

    但是我也知道這種日子不多了。

    沈重在年後再次暗示我考慮他那個建議。

    我當然不能離開，在電話裏麵很幹脆的拒絕了他。

    “沈伯伯，不管我跟雲霄將來會是什麽樣子，現在我不能離開他，除非他能夠下床很好的照顧自己。”

    含著眼淚說完這句話，再看一看床上麵色蒼白的雲霄，心中暗暗歎氣。以前並不理解雲宵麵對他爸爸時為什麽會那麽的崩潰，現在我總算懂了。

    沈雲霄的身體在艱難的修複，接受了倒打的髓內釘術後經常出現膝蓋疼痛，腿麻抽筋，痛苦不堪。

    大部分時間他在昏睡，清醒時他也會望著我用虛軟無力的聲音喃喃說幾句情話：“雖然我覺得很痛苦，但我也很開心，我覺得你把這輩子所有的溫柔都給了我。”

    我給他小心翼翼的換藥，輕笑，“我們才一起安安靜靜待了幾天啊，就談上一輩子了。”

    就在我給他換完藥在窗前打著嗬欠想要給自己放鬆一下時，手機上多了一條短信。

    “擎天的股票已經下跌百分之九十，你想在他的身邊賴到什麽時候？”

    我心頭一驚。

    那個人的短信又發了過來，“醫院南門拐角的花園咖啡店見吧。”

    我很累，但還是要努力撐起冷酷和傲嬌的樣子，因為我無法預料自己又要麵對怎樣的陰險和邪惡。

    那是一家具有英倫複古情調的咖啡館，庭院小徑區是點綴著積雪的竹林鬆影，幾隻寵物貓慵懶的過來蹭了蹭我的腳尖，豎起尾巴繞著我轉圈喵喵叫著。

    可是我的心情一點兒都好不起來，穿過竹林小徑是一個木屋花店，斑駁的陽光灑在屋內的各色花草上，有點兒初春即將來臨的氣息。

    我聽見花店女孩兒在小聲詢問，“小姐您想要什麽花？”

    那個人沒有說話，她的身形比以往更加瘦削，瘦到骨頭能撐破皮膚露出來似的。她帶著一頂白色低簷小禮帽，寬幅墨鏡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依舊是一身黑白色相間的小禮服將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牢牢裹住，呼之欲出。

    她聽到了我的腳步聲，轉身看到了我，摘下了眼鏡紅著眼睛笑著說：“白菊花。”

    女孩兒顯然嚇了一跳，趕忙遞上紙巾：“啊？您是……？”

    雲朵朵的唇角泛上一抹陰冷的笑意，“喪偶，快死了。我要辦得隆重一點。”

    女孩兒趕緊點頭，“請節哀。我馬上幫您挑選。”

    我站在那兒不想靠近她，我當然知道她這番話中惡毒的意味。

    “有什麽話直說，用不著這麽麻煩。”我冷冷的開口。

    “不，有些話還是在這裏當麵說比較好，難道你希望我們在他的病房裏說？畢竟是病危過兩次的人了，經不起折磨。”雲朵朵說著，慘兮兮的笑起來。

    我們找了個僻靜處坐下。

    她點了杯凍桃烏龍，我點了杯白水。

    她沒有多餘的話，單刀直入，句句冷得像冰。

    “我現在需要你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請你離開。這句話我十年前就想跟你說了。”

    我內心冷笑，卻不想多費口舌。

    然而她下麵的話瘋狂到我無法淡定，“在那個下雨天他為了你第一次打了我，這筆賬我一直記著。你不會天真到以為兩個人在一起隻憑著喜歡就可以了吧？你知道我為了他做了多少努力嗎?你知道他的擎天從一個小小的遊戲工作室走到今天這一步經曆了多少磨難跟波折嗎？你知道我在這其中付出了多少嗎？最關鍵的一筆融資是我幫他求到的。沒有我爸爸給他的第一筆錢擎天能撐過危機？好了，他現在成功了，你們想把我當空氣？笑話。”

    “你爸爸資助過他，他跟我說過。他後麵也給了豐厚的回報。”這件事情沈雲霄並沒有瞞著我。

    她聳了聳肩，眉頭一挑，“你知道？說得這麽輕巧，你知道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是多麽無助多麽狼狽嗎？沒有我幫他開口求我爸，誰會給那麽糟糕的團隊打錢？天使融資階段門可羅雀無人問津，幾個人擠在一個破敗不堪的出租屋裏麵靠著盒飯混日子。我接到角色的第一筆錢也是給了擎天回血。而你李小婭，你除了在象牙塔裏麵做公主在舞台上跳舞，你還會做什麽?！沈雲霄就是我辛辛苦苦陪伴成長出來的一棵大樹，最後在樹底下乘涼的人怎麽成了你了？”

    我啞口無言，對，他創業的途中我是缺席，我不在他身邊，可事情好像也並非她說的那樣。

    “我相信你說的都是事實，你幫了他很多。可那隻是一種關係，一種身份。他從來沒有愛過你。”

    “愛？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跟我談‘愛’？”雲朵朵歪著頭看著我，一絲玩味冷酷的笑掛在唇邊，“你想不想知道他明天看到擎天的對手公司推出的新遊戲會不會吐血？他現在真的很虛弱啊，你看我都不敢踏進醫院半步，我知道他受不了任何刺激。”

    “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我相信就憑你這個腦袋，你就是想上整整一年你也想不出來。”雲朵朵冷笑，“我這個人從來就不是什麽乖乖女，你應該是領教過我的手段。哪條狗咬了我一口，我肯定要咬回去，而且要咬兩口才罷休。哦，對了，我姑媽說雲霄的焦慮情緒很嚴重，你知道他最焦慮的時候會做什麽吧？那一次是我救了他……可是這一次你能不能救得了他我就不知道了。”

    我呆若木雞，看著她的嘴巴一張一翕，仿佛看到一個渾身長滿有毒的觸手的怪物。她內心那些可怕的念頭像是粘膩發臭的汁液快要把我吞沒。

    我的眼前暗無天日。我相信她做得出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