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聊贈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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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邦邦……
敲門聲吵醒了秦杳。
她揉了揉眼,捏了捏發麻的雙腿,起身去開門。
天已經大暗了,月色很好,看得清是宋香。
她手裏提著一個食盒,飯菜的香味飄溢出來,勾得秦杳有些餓了。
“進來坐。”秦杳溫和地衝她點了點頭,然後回身在房裏摸出個火折子,挨個點燃了三盞燭燈,一室明亮。
宋香將飯菜揀出來擺在木桌上,一碗香菇燉雞,用的雞腿肉,鮮菇,還有一撮翠嫩的蔥花,很香;一碗炸酥了的小黃魚,一碟炒白菜,一碟醬黃瓜,一碗肉湯,一碗白米飯。
每一份量都很少,是掐著秦杳的食量做的,菜色齊全,在村裏算得上奢侈了。
“杳娘,那何媒婆都來了十多回了,你真沒一點打算?”
秦杳喝了口肉湯,對著宋香笑了笑。
宋香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哎,我就是覺得你一個人也怪無聊的,成了家好歹熱鬧些,也有人照顧你。”
“沒事。”秦杳加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裏,無所謂道。
宋香欲言又止地坐到了一旁,等著秦杳吃完,收拾了碗筷離去,臨走前回頭深深地看了秦杳一眼。
秦杳隻是淡淡地瞥了她背影一眼,人都有秘密,她不說她也不會問。
春耕夏耘,村裏的人都歇得早,夜裏點燈,便是敗家。
月上梢頭,村莊幾乎要與黑夜融為一體。
隻有秦杳家裏很亮,堂屋和臥室都點著好幾盞燭燈。
她坐在門口的小石階上泡腳,書卷平展在膝上,身側依然放了一盞燭燈。
“汪汪——”
“汪——”
幾聲狗吠刺破了寂靜,勁風掃過,樹影搖曳。
正安靜看書的秦杳突然眉頭一凜,抬起頭來。
下一刻,她纖細修長的脖頸就被人捏在了手心。
“別出聲!”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她的後背貼上了一個男人。
清晰的血腥味,和紊亂的呼吸,都彰示著男人的情況不妙。
秦杳沒有動,沒有出聲,乖乖地保持著原狀。
男人看不見她的表情,隻當她被自己嚇到了,聲音緩了幾分“你別怕,我不會殺你,給我找件幹淨的衣服。”
秦杳平淡道“沒有。”
下一刻,她脖子上的那隻手開始收緊。
“別耍花招,不然你我都得死!”男人急道。
緊接著另一隻手攬住秦杳的肩,將人強行拖進臥室,往床上一推,上前關門。
“咳咳……”秦杳一邊咳嗽,一邊打量著這個男人。
十六七歲,少年模樣,夜行衣,渾身刀傷,是被人追殺的樣子。
不過,這一個村莊都是黑的,隨便往哪兒躲都不好找,偏生,他找了個最亮,最突兀的人家,著實有些蠢。
秦杳咳著咳著,發出了幾聲低笑。
少年扭頭,一臉古怪地看向秦杳。
是個頂好看的女人,眉目如畫,殆類天仙。
她跌坐在床沿,咳得臉有些泛紅,漂亮的桃花眼泛著潮意,如玉的脖頸有幾道紅色的掐痕,白皙的裸足蹭破了皮,沾了些灰,
看著自己折騰出的痕跡,他臉上浮現出一抹羞赧的歉意,清了清嗓子道“你笑什麽?”
秦杳止住了笑意,輕聲道“我一個人住,沒有男人的衣服。”
少年愣了愣,沉默半晌道“抱歉。”
說完便要去開門,手剛摸到木栓,他停住了動作,全身再度警惕起來,眼神凜冽又有幾分懊惱,又說了一遍“抱歉。”
這次,語氣很沉重,也很嚴肅。
追他的人就在這附近,他要是堂而皇之出去,他倆都會死。
但是不出去,等那些人進來,他們也會死。
秦杳覺得這小子很傻,不過這張臉還挺好看“衣服脫了,上床去。”
少年錯愕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反應過來她的意思,道了句“多謝姑娘。”
然後脫靴上床,將上衣脫了個精光,拉來被子將自己裹住,僅露出顆頭來。
秦杳看著這張清俊稚嫩的臉,想起自己以前遇到過不少這樣的小傻子,都挺有意思的。
臉上的笑意愈發濃了。
少年忽然有一種羊入狼窩的感覺,警惕地看著秦杳,手壓了壓被子。
然後,他就看著秦杳開始脫外衣,忽然想起假夫妻的橋段來,一張臉憋得通紅。
秦杳脫掉沾了血跡的外衣朝床上一拋,拉開房門,撿起地上的書,繼續坐在石階上泡腳。
少年將她的衣服藏進了被子裏,尷尬地摸了摸後頸,然後小心翼翼地留意著門外。
不遠處的陰影裏。
“紫血丹在那兒。”黑衣人指了指村落中唯一燈火通明的人家。
十來個人亮出刀劍,朝著院落圍攏。
“那村姑是他同夥?真俊俏!”有人不正經地提了一嘴。
為首的黑衣人隨意瞥了一眼。
膚白貌美,不像村婦,穿著中衣,身形有些單薄,神色清冷。
是挺美,而且,有些眼熟。
眼熟?黑衣人眉頭一蹙,抬起手出聲“等等!”
眾人停住腳,他再度望向這“村婦”,眉眼,鼻,嘴,一一打量後,他覺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難。
這張臉,和他心中最深層的絕望完美重合了。
“秋,秋長老,你怎麽了?”一個用窄背刀的黑衣人借著月光看到了他慘白的臉。
被喊作秋長老的黑衣人手腳發涼,麵無血色,連嘴唇都在顫抖“走!快走!”
說完第一個往回掠,跟鬼攆似的,數息之後便沒了蹤影。
剩下的人麵麵相覷,摸不著頭腦,但,領隊的人走了,他們也隻能跟著走了。
他們已經跑出渭雲鎮數裏,終於有人追上秋長老。
他問“秋長老!你看到了什麽!咱們為什麽要跑!”
秋長老停住腳,喘著粗氣“一個人,咱們青壇宗惹不起的人。”
“紫血丹就不要了?”語氣有些複雜,有疑惑,有指責,有難以理解。
秋長老驚魂未定地擺了擺手“要什麽紫血丹,要是惹怒了他,青壇宗一個人都活不了。”說著,頓了頓,臉色難堪地補充道“一隻狗也活不了!”
那人懷疑道“什麽人這麽厲害?我們青壇宗又不是紙糊的!秋長老你可別危言聳聽啊!”
秋長老拂袖冷哼道“青壇宗比起春秋十二樓如何啊?”
那人愣住了,像是想起了什麽,忽然瞪大了雙眼,麵上的血色逐漸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