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葛良仔買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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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聽的網名叫“韋編三絕”,目前也加在“啟明錄第一群”裏,按規矩,換上自己的本名。雖然蕭征表示知道百人內測的慘烈情況,在群裏問過要不要改個低調的群名,但蘇聽覺得這個群名符其實,沒必要再改了。

    每天,大家都在群裏露個臉,這是蘇聽加入後,大家默契達成的習慣。

    二月八日,正月十七,周三,上午十點。

    啟明錄第一群。

    葛良諸位道友,在幹嘛?

    寧晨野查房,明天沈奶奶該轉神外病房了。

    蕭征大酋長出門,我在公司看家。

    蘇聽周三例會。

    蕭征你們開什麽例會?安排今天清洗哪一根秦簡嗎?

    寧晨野其實說竹簡就好了。

    蘇聽協調幾個小組查資料,關於大唐以來的曆書沿革,明代欽天監的全部記錄,還有四庫全書裏子部的天文算法和術數部《星學大成》到底哪個組先用的問題。

    寧晨野天朝要重修曆法了嗎?還是你們古文獻合並到天文館了?

    蘇聽自從蕭征破解了那個古石碑,上麵突然就把研究方向轉到這裏了,我快累死了!

    蕭征

    寧晨野這個協調工作不輕啊,原來你在部門裏職位這麽高,可以協調這麽多東西,是不是因為你是內測玩家?

    蘇聽(大哭)我就是子部的天文算法,我就是《星學大成》、《垂象誌》、《靈台秘苑》啊(大哭),我們這職業是夥計的都有‘過目不忘’技能,所以我們需要背很多文獻,全文背誦的那種(崩潰)(大哭)

    寧晨野、蕭征蘇總節哀

    蕭征那個,換個話題,良葛哥,你在幹嘛?

    葛良(大哭)買傘!

    正月過半,一片寒天凍地中,到帝都的商城去打算買把傘,確實有點兒麥當勞裏買肯德基、全聚德裏點麻辣香鍋的感覺開場直接群嘲放盾牆的猛人也無非如此。

    這段時間以來,葛良已經多次挑戰帝都各大商城的物流和庫存盤點情況了。雖然想象中喊保安或者推薦藥店的場景沒有出現過,但無論是買到了還是沒貨了,一旦他離開,店員們都會八卦一番。

    關鍵是,他還能聽到。

    葛良不是沒有考慮過某寶,但寧晨野車後備箱裏的那十幾把傘就是血淚教訓,買黑的給花的就不講了,但至今,他買的傘都沒有作用,他酒店露台上的貓和鴿子都可以作證。

    酒店服務員親眼看到過他撐起一把折疊式花傘衝著貓咪大喊“退開”,然後那隻酒店的花狸貓踱著歩從他腳邊不屑地走過,留下一地的冷漠。

    寧晨野毀於琴,葛良仔滅於傘。

    就在葛良趴在酒店房間裏,認真考慮要不要將來也倒賣雨傘的時候,蘇聽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良哥!還在發愁傘的事嗎?”

    “你叫我良仔就好啦,你好像比我大一歲。發愁也沒辦法,要不,我下周回羊城再試試吧。咦,對了!蘇老板,你們內測的時候,有信差吧,哪裏弄的傘啊?!”

    “上麵發下來的,油紙傘,瀘州畢六福的,好像還是非遺。”

    葛良拿著手機無語含淚望房簷,這就是野生玩家和大公會的區別啊。

    “那個,良仔,你要是需要,來我們古文獻研究所一趟吧,我給你找一把,省的你買了,不過我這幾天都沒時間出門,隻能麻煩你來拿了,或者等到周六跑團我給你帶過去。”

    “不,不,我現在過去拿!”葛良已經有些瘋魔。

    他掛了電話,拿起大衣就要出門,卻又停了下來。

    這是要第一次去大公會總部啊,大公會啊良仔,這個真的合適嗎?

    他轉了一圈,又坐回酒店的沙發上,然後拿出了電話,撥給寧晨野。

    “良葛哥!怎麽有時間打電話揾我啦?”

    寧晨野這個賤人,最近學壞了,但葛良卻沒心思去吼他。

    “道友,剛才蘇聽打電話,讓我去古文獻研究所找他”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他說要幹嘛?你要去?”

    “我不是在群裏說買傘的事了嗎?他說他們當初有傘,還是定製的,居然是油紙傘才可以用!”

    寧晨野站在病房外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口罩,“去吧,應該沒什麽事。要是人家真的要怎樣,你打的這個電話都有監聽的才對。”

    對麵一下子掛了電話,寧晨野隻聽到一片忙音。

    啟明錄第一群。

    葛良蘇老板,我出發咯!

    蘇聽等你哦~~~

    蕭征這是要去幹嘛?百榮世貿了解一下?

    葛良我工會總部去拿傘!

    蘇聽放下手機,望向一旁的一個中年人,“黃組長,他答應來了。”

    他們兩個坐在一間不大的辦公室的會客沙發上。

    準確說,是間畫室才對,因為一張長長的畫案放在房間的一側,上麵淩亂地堆放著一些宣紙,生熟都有。筆架上湖筆銀針、抓筆如錘,大大小小,排得滿滿,硯台邊上也是多支毛筆橫躺豎臥,大多是開了筆的,有些還殘墨未幹,畫室內鬆墨香味淡雅。

    這個叫黃組長的年紀四十多歲,但卻有一頭茂盛油亮中分的頭發,看不出皓首窮經的書蟲痕跡,倒像個商人模樣。他點點頭,又看了看蘇聽,“你不要為難,也不要多想什麽。我們隻是希望早點和他們建立聯係,能提供資源幫助他們更好。他們是第一批真正的玩家啊,我們今後的任務可能就是要配合和保護他們了,這不容有失。”

    “我知道,他們的名字在說書人給的‘東遊長卷’裏,都是唯一性角色。”

    “是啊,內測結束,我們隻剩下十個人還有遊戲線索、還能繼續推進了。龍圖閣那,上麵是下了死命令的,不能再進行跑團,不讓老爺子冒險了。那麽就還有九個人。你和我是第一批被允許接近正式玩家的,隻是我這個算命先生目前沒法子進入遊戲,不知道怎麽和他們接上,所以隻有靠你了。”

    “組長,我知道!為了,為了我們大家,我一定堅持下去!不過,你現在需要去畫畫了!分析組的人說,你已經是靈畫師,你應該還說自己是算命先生!要時刻貼近自己的職業角色,這樣才能盡快融合自己。”蘇聽指著畫案對他說。

    中年人愣了一下,點點頭,繞過畫案去找毛筆。看的出,他不應該是那種浸淫丹青多年的畫者,但他站定身形,微閉雙目,然後猛然抓起一支半幹禿筆,也不蘸墨,筆鋒側臥如斧砍下,起筆濃重收筆快消,眨眼功夫,一片巨岩凸顯紙上。

    “這麽畫岩石的方法叫什麽?”中年人看著自己的作品,卻喃喃問道。

    蘇聽閉上眼睛想了一下,“大斧披皴,南宋,夏圭。”

    我就是個莫得感情的背書機器,他在心裏歎口氣,“黑傘上畫好了嗎?能給他提供一些保護才好,畢竟他們那組人都失蹤了一個了。”

    “嗯!”中年人低頭沉思半晌,好像猛地想起來什麽,“他們一點兒也不記得有人失蹤的事了?”

    “對,起碼寧晨野和葛良完全不記得。我感覺蕭征可能發現了什麽,但他是個有城府的人,我們也才見了一麵,他未必會說實話。蕭征那個小區走訪的結果顯示,這個小區認識範召南的人,都說他是五年前出車禍死的,和父母一起。其實我們調查很清楚,隻有他父母遭遇了車禍,他當時不在場,而是在大學上課。”

    “大麵積的記憶修改啊,如果不是有‘東遊長卷’,我們可能也不會知道他們這批玩家裏還有這麽一個人。我們也有人失蹤,但被消除相關人記憶的,這還是頭一個!”黃組長繼續隨手換了隻筆開始畫鬆枝,“龍圖閣用‘溫故’這個二階技能也隻能探知他還活著,但卻無法知道他在哪裏。”

    “這個事情和最新的古石碑,都是下階段重點。注意在跑團時適當引導他們吧。”

    “好的,組長,我在下次跑團時試試。”

    “不必太突兀,故事情節這種事,真急不得。”

    蘇聽看了一下手機信息,“組長,姑蘇那邊回報說已經發現異常了,幾個角色都有了異常反應,隻有那個叫常鳴還在觀察,可能比較善於隱瞞,我們也沒有辦法太多近距離接觸。”

    “嗯,三天了,也該發現了。他們之間沒有什麽敵對情緒或者行為吧?”

    “沒有,雖然沒有像帝都這一組人之間都是友情牽絆,但這三批人也是兩兩熟悉,那個叫欒瑩的不在名單裏,但她與何田田關係親密。可能會造成敵對的,就是祝月這個因素,她,好像對常鳴不是很感興趣,但也不拒絕他,分析組那邊模擬了一些數據,說將來可能會有矛盾出現在他們之間。”

    中年人停下手中的筆,搖搖頭,“偏偏這個祝月還是個‘巫’!注意觀察吧!”

    蘇聽發現了中年人的語氣有些煩惱,想了想說道“會很嚴重嗎?我們也有過巫這個道途的人啊,隻是後來”

    “後來我們的三個巫全撕卡了,失蹤一個,死亡兩個!而且,故事複盤和分析表明,他們的隊友無心之過造成了他們遊戲失敗!你記得很早說書人就說過這樣一句話吧?”中年人重新鋪開了一張六尺熟宣,“玩家的敵人不是故事,玩家的敵人是玩家!”

    “當然記得,我過目不忘。”蘇聽苦笑了一聲,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黃組長,他到門口了!”

    “嗯,你去接他進來,按計劃走。”

    蘇聽點點頭,拿著手機打開一路招呼葛良一路向院外大門走去。

    中年人向著畫室的一麵牆說道“道具組,拿三把黑傘過來。”說罷,他手中忽現六枚銅錢,極速翻轉,丟在畫案上。

    銅錢跳躍轉動,他的手指掐算不止。

    蘇聽帶著葛良進了古文獻研究所,這是一片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建築,帶有很明顯的時代感,從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一下子進入這裏,仿佛走進了曆史,幽深安靜。

    在帝都,這種曆史感和安靜,側麵代表著權力和威嚴。

    “如果我姓諸葛,我家祖上也有過丞相,估計也會住這樣的地方?”葛良腦子裏一片胡思亂想,兩個人各懷鬼胎,一路都沒說什麽。

    葛良隨著蘇聽進了畫室,看到一位中年男子,迎麵笑著走過來。

    “這是我們組長,黃演輅。這是首測玩家,葛良。”

    黃組長握了一下葛良的手,雖然現在握手禮好像有些過時老舊,但葛良知道這是哪裏,倒覺得這種禮節恰如其分。

    大家在畫室裏的沙發分賓主落座,蘇聽沒有給葛良倒茶,隨手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黃組長就是靈畫師,”為了避免葛良繼續拘謹,蘇聽直接點明了黃演輅的玩家身份,葛良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遊戲裏已經升階的人——好像也沒什麽三頭六臂的樣子。

    黃組長笑了笑,“我是僥幸,因為說書人說過時刻貼近自己的角色,所以我遇到人就喜歡給他算卦,結果正好遇到觀風使,他姓崔,叫崔佑鹹,是當朝宰相的族弟。”

    葛良不住點頭,“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啦,我高中老師這樣說的。”起碼人家有技能可以用,我隻能送信,有用的技能都需要傘,而我連傘都沒有。

    蘇聽好像知道葛良的想法,他從畫案那邊取過三把黑色油紙傘,放在沙發前麵的茶幾上。

    瀘州畢六福油紙傘,深山老楠竹的傘骨、手工麵紙的傘麵、特製熟桐油防水。傘黑如漆,傘骨鐵紅,實在是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必備之寶。

    “三、三把?!”葛良覺得這十天在帝都各處顛沛流離買傘的日子算到頭了,總算刷到了神器!

    “是專門為啟明錄遊戲定製的,”黃演輅一派大氣,“正好我聽說你是信差,這個是施展信差技能必備的裝備。”

    “是啊,是啊!”葛良發自內心地高興,“實在是謝謝咯。”

    蘇聽拿起最上麵的一把傘,遞給葛良,“這把傘,是黃組長特意給你準備的,你打開看看。”

    葛良忙站起來,有點兒授勳儀式的樣子接過了傘,愛不釋手地看了幾圈,然後急不可耐地撐開了傘。

    “呼!~~~~”房間裏一陣大風陡然而起,畫案上宣紙、毛筆飛散了一地,黃演輅整齊的中分頭登時一片混亂,倒確實有了些狂放不羈大畫師的氣概。

    葛良有些尷尬,“不好意思,我,我這是第一次開,開傘。”

    蘇聽忙著去撿落地的宣紙,黃演輅卻沒有起身,他望著葛良笑道“起碼證明,這個傘是有用的,對吧!”

    “當然!當然!肯定是有用的,”葛良不敢收傘,怕再有什麽異常,他就是那樣舉著傘道,“我買了半個帝都的傘,沒有一把是這樣的,這才是我的傘呐!”

    蘇聽已經收拾好了宣紙,他轉回來指著傘道,“裏麵有一幅畫,你看看喜歡嗎?”

    葛良這才抬頭看了看撐開的傘,發現內裏居然是一副畫泥金勾勒,一頭梅花鹿臥在草地上,一雙眸子回望著天邊的明月,襯著黑色的背景,顯得很是空靈寧靜。

    葛良一臉驚豔,他想起蘇聽說過黃演輅是靈畫師,忙說道“這,這是黃組長畫的嗎?”

    黃演輅笑意滿臉,也沒有再去梳理自己的亂發,“怎麽樣?葛先生喜歡嗎?”

    “叫我良仔就好!我實在是太喜歡了,大國手啊!”葛良興奮地挑起大指。

    “誇獎就不必了,”黃演輅擺擺手,讓葛良坐下,“將來,我們會在遊戲裏結識一起攻略的,這個畫,就是一份心意。”

    “你知道我升階後,職業變成了靈畫師,所以我做的畫,就是我的術技能。”他指著那副畫,繼續說道“這幅叫‘月下鹿’,可以讓人隱藏自己,避開爭鬥。我們自己做過試驗,拿著我這幅畫的人,確實很不容易被人發現,即使在有人引起混戰的地方,也不會被波及。”

    葛良認真地聽著,盡量不去設想這些人是用什麽方式做了實驗。

    “不過,在黑傘上作畫,尤其這個又是遊戲特殊職業道具,我們並不知道是否畫本身的效果還存在,所以,這件裝備就交給你啦。良仔,將來有機會,實驗一下,看看我們這個自創的嫁接方式,能不能成功。”

    葛良興奮地點點頭,隨即感覺怪怪的,“這麽說,其實我還是來做實驗小白鼠的哦,而且還是雙盲實驗。”

    啟明錄第一群。

    葛良各位道友,我回來啦,我有傘啦!!!

    蘇聽到家啦,那就好。

    蕭征恭喜啊,良葛哥~~~

    寧晨野發個紅包吧!良葛哥~~~

    葛良我有傘啦!上麵還有禦筆神符,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士算命先生黃演輅

    域吉凶(六爻銅錢,可以占卜預測他人運氣)

    體鐵口(在戰鬥中禁止他人針對自己的攻擊行為,或者禁止敵人移動)

    術鏡中緣(幻術,使敵人被迷惑,無法攻擊)

    器六爻銅錢

    二階靈畫師黃演輅

    域靈畫(精通水墨丹青,可以通過繪畫發動技能)

    體畫皮(易容,進入戰鬥後解除,言語交流時解除)

    水中花(畫,在戰鬥中抵消一次對自己的致死攻擊,每日一次)

    術月下鹿(畫,點睛,使自己隱匿不易被發現,可以避開爭鬥)

    下山虎(畫,點睛,震懾敵人,使之逃跑或無法行動)

    千裏馬(畫,點睛,騎術掌握及行程縮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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