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凝霜是一個有什麽就說什麽的女孩兒，偶爾讓人不知如何應對。

    範澄喻露出些許羞澀："藝術是夢想，要去追尋，追求，但脫離現實的藝術，是不是真的藝術？這個課題留給真正的學者吧，我隻知道，如果沒有經濟來源，我就沒辦法持續追求夢想。"

    他的話說得實在，奚凝霜對範澄喻有了接地氣的認識，人就該是活生生的。她心裏對藝術家的定義遙遠而飄渺，是在報紙、雜誌中看過的那些留著長發和胡須，不修邊幅的人，再打量眼前的範澄喻，除了有一點不修邊幅，別的都不沾邊兒。

    範澄喻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多解釋一句："我可不是藝術家，我隻是個手藝人。我隻是不想在我還沒等琉璃被世人認可，就先餓死了而已，是不是很庸俗？"

    "庸俗不庸俗我說不清楚，但是一個想將中華文化傳承下去的手藝人，讓我很敬佩。"奚凝霜緊跟著說，兩隻手握成拳舉在眼前拜了又拜。

    範澄喻不禁抿唇不語，似笑非笑，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

    有新創作思路後，範澄喻就開始下筆設計草圖，他拿著畫筆在畫板上認真地畫夜空裏的煙花。奚凝霜看得全神貫注，直到範渝喻停下了，轉首看到她青春洋溢的臉上溢著好奇，便問："怎麽？是不是畫的不好？"他臉色凝重，略有些緊張。

    奚凝霜搖搖頭，"好，就是太好了。看學做琉璃真是不容易，還要有美術功底？你是美術係畢業的嗎？"奚凝霜心裏的疑惑隨著琉璃這一道道程序越來越多。

    範澄喻釋然一笑：“不是。”

    “那就能畫得這麽好？”在奚凝霜看來，範澄喻的畫絕不普通，極有功底。八十年代，可還沒有那麽多藝術類的學習班，培訓班，多半都是在學校裏跟著老師學。

    “功到自然成，隻要你想學。"範澄喻麵對奚凝霜的誇講，說了一句大實話。

    "想學就能畫好？藝術是需要天賦的。"奚凝霜仍舊不信。範澄喻向門外看了一眼，對她說："你既然能寫好書法，為什麽不相信自己也能畫好畫呢？"這個理由說得奚凝霜無言以對。

    中國人講究太極，太極分黑與白，象征陰陽，陰陽又在某種程度上代表男女性別，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一種陽剛與一種陰柔融合在一起，更加完美，特別是琉璃集金屬之堅硬與變化之柔美，所以，一切皆是機緣。

    "琉璃界有一位女士，叫楊惠姍。”看著奚凝霜認真的樣子，範澄喻突然覺得或許她真的可以走上這條路。

    奚凝霜的目光還盯在範澄喻那張畫了煙花的畫紙上，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不知道琉璃界的楊惠姍，倒是知道有個非常漂亮的女明星叫楊惠姍。"

    "就是她。"範澄喻說完，奚凝霜錯愕地轉眸，看向範澄喻，"真的？"

    範澄喻點頭，"是的，離開了星光閃閃的銀幕，開始琉璃創作，也是她把琉璃藝術重新帶回了中國。"

    "就是那個非常漂亮，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女明星嗎？"奚凝霜不可思議地追問。

    範澄喻笑了，"當然。"

    "人不可貌相啊，是我有偏見了，以為女明星都是喜歡在人前光鮮亮麗，不會吃苦呢。"奚凝霜唏噓。

    範澄喻笑著說："琉璃能充分詮釋堅強女人的美。"他看著他畫板上的煙花，仿佛看到做成琉璃後的驚豔，目光之中的期待不僅僅是對一件作品。"這個作品恐怕會有很大難度。"範澄喻突然嚴肅。

    奚凝霜還看不出門道，沉默的看著畫板上的畫。雖然嚷著拜師學藝，但這幾天跟著範澄喻粗淺地了解了一番製作琉璃的工藝之後，深知這絕非是一件簡單的事，到現在，她都沒找到門在哪呢？範澄喻為了教她，將新的作品設計思路告訴她，也是想用這個作品一邊教她，一邊實現自己的一次創作。

    所以，對於奚凝霜來說，她知道這二十七道工序是要學會十八班武藝，才能摸到些門路。女明星是琉璃業界大師，這和她以往對女明星們的定義有太大的出入。但至少她有了榜樣在前，多幾分信心。

    時間過得很快，奚凝霜的學校就要開學了，她要回去完成最後一個學期的課程，剛剛掉進琉璃的世界就要離開，她有萬般不舍，不過，她走的時候，範澄喻給她布置了一項作業。

    "素描！"

    "素描？"奚凝霜反問。

    範澄喻一本正經地板著臉說："對，你要先學會了畫，才能開始捏模。"

    "師傅，你學了多久？"奚凝霜一臉難色，完全沒有自信地虛聲問著。

    "因人而異。"範澄喻的話沒錯，每個人對某一種藝術的理解和領會都不同，不能一概而論，"你到底想不想學吧？"故意用激將法激勵她。

    "學！當然想學！"奚凝霜急忙回答，"我畫就是了。"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堅持下去，但範澄喻也是個喜歡探索的人，萬一撬開了一塊璞玉呢？

    奚凝霜離開蠡巷的前一天，範澄喻將前幾天做成的琉璃如意拿給她，經過打磨和拋光後的如意，晶瑩剔透，即有玉的溫潤又有金屬的重量和堅硬，如意內藍黃相間像墨汁掉入水中而變幻無常地氤氳開去，飄逸空靈，如水中舞動水袖的仙子，與之前奚凝霜看到的五彩美石多了神韻。

    "每天看你拿著它打磨，也沒什麽變化，沒想到，最後會如此驚豔。"奚凝霜拿著如意左右端詳，忍不住誇讚，這些刺激都是讓她繼續走進琉璃古法工藝的理由。

    "送給你。"範澄喻話音還未落，奚凝霜手裏的如意差一點落下去。兩個人連忙托住如意，"不不不，這，這可不行。"奚凝霜瞬間就覺得那如意燙手了似的推給範澄喻，可她的目光很誠實，仍然盯著。

    範澄喻看在眼裏，不禁靦腆一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