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爸爸，我就知道爸爸最好了。”奚凝霜如釋重負，眼睛笑成了月牙兒，恨不得穿過電話線去親親另一端的父親。

    “行了行了，你媽那一關過了再說吧。”老奚說的是重點，奚凝霜仍是歡喜地轉著眼睛，母親的確不是一個容易說服的人，“我馬上給姐打個電話，把她也拉到我們的陣營來。”她鬼機靈地一轉眼珠，就有了餿主意。

    老奚來不及說什麽，奚凝霜已經掛斷電話，老奚半天才掛了電話，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心裏合計如果奚凝霜回來，找份工作應該是很容易的事，畢竟，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少得可憐，隻是職業發展前景和工資待遇肯定比不上蘇州。他可沒有奚凝霜那麽樂觀，還要改變行業標準，想到他這個壯誌雄心又做了這麽奇怪的決定的女兒，除了無奈隻剩無奈了。

    奚凝霜給奚凝雪打電話的時候，奚凝雪正在上班，直說忙，讓她長話短說，奚凝霜就笑著說：“姐，你就把你這麽忙的事告訴老媽就行了。”

    “什麽？”奚凝雪沒懂妹妹的意思，“我可不想讓爸媽擔心。”

    奚凝霜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姐姐，奚凝雪沉默良久。

    奚凝霜緊緊握著電話筒，沒有繼續說話兒，姐姐一直是她的榜樣，她也很爭氣地沒讓姐姐失望，此刻，她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會不會讓姐姐失望，她不願承認從小她就下了決心不能輸給姐姐，那是小孩子的妒忌心，現在，她的想法變了。

    奚凝霜終於從電話中聽到了一聲歎息。

    “姐……”她輕聲地喚了一聲。

    “你隻要知道自己的選擇意味著什麽，而內心確定這個選擇，即使有一天你後悔了，你仍然能承受後果，那我就支持你。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很多道理你都懂，但你現在執著於此，誰也無法預測未來，那麽你也可以用自己的行動改變別人的預測。事實上，人生都是無法預估的。作為姐姐，我可以支持你，我知道你想讓我幫你說服媽媽，但這樣她會傷心，你要想辦法撫平媽媽的心情。”奚凝雪鄭重其事地一口氣說完。

    奚凝霜不知不覺間眼底凝了一汪水，“姐，我是個不懂事的妹妹，永遠都不及你優秀。”

    “說什麽呢？奚家的女兒怎麽可以妄自菲薄？無論你在哪裏，無論你做什麽，記住都要做到最好。”奚凝雪嗔怪妹妹。

    “嗯，我懂了，姐，謝謝你。”奚凝霜吸兩下鼻子，忍住她感動的淚水。

    “行了，我就去忙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回爸媽身邊，我也很高興，照顧他們的責任就多擔一些了，姐還要先謝謝你呢。”奚凝雪的語氣一直平穩，有時聽不出她的感情，但句句都滿含著感情。

    奚凝霜拿著電話點頭，“當然，當然，姐你可以放心。”

    “好了，不能多說了，我已經占著公司的電話聊私事很久了，同事會有意見的，我先掛了啊。”沒等奚凝霜回話，那邊的電話已經隻剩盲音。

    這就是奚凝霜的姐姐，奚凝霜也不知是哭著笑，還是笑著哭，掛了電話，擦幹眼淚，心裏灑著一片陽光。

    回到宿舍她就把自己爭取到家裏四分之三支持票的事興奮地和張穎分享了。張穎看著她竟然不知該不該祝賀她，一輩子的事就因為一個琉璃？張穎瞥一眼奚凝霜當寶貝似的琉璃如意，又馬上收回目光，她甚至覺得是不是那個東西真有什麽魔法，迷人心智，才讓奚凝霜有這麽大的變化。

    那個琉璃如意之中，有一滴流動千年的淚，它在人間，是在召喚！

    老奚下班回家的路上都在想著女兒的話，又想想家裏的妻子，走到自己家門口的時候，他停下腳步，躊躇片刻，複又往巷子深處走去，直到那扇黑色的門前，停下了腳步。門依舊是半掩著，透過門縫，裏麵靜謐一片，沒有之前的各種聲響，像一座空宅。老奚定定地站在門外，站了很久，進？還是不進？拿不定主意。

    突然，宅子裏麵有響動，老奚被驚醒了似地透過門縫看到範澄喻從主屋匆匆走出來，到了旁邊的屋裏去，老奚好奇，這小子到底是在做什麽，腳步就由著這好奇心向前邁去。

    範澄喻查看爐子的溫度計，手裏拿著筆記本記錄，抬腕看看手表，繼續在本子上記錄，合上本子後又看看燒爐，才轉身向門外走，剛走到門口，看到已經走進院子裏的老奚，不禁一怔。

    “奚老師！”範澄喻馬上禮貌地打招呼。因為老奚在教育局工作，年輕的時候做過老師，又姓奚，巷子裏的人都喊他奚老師。範澄喻雖然不和巷子裏的鄰居走動，但這個稱呼，他是知道的，脫口而出。

    “哦，我，我是……”老奚一時困窘，轉瞬就橫下一條心，決定多了解了解範澄喻，“小範，我能和你談談嗎？”盡管他並沒有想過範澄喻就是他未來的女婿。

    範澄喻對老奚的突然造訪來不及反應，但眼前是前輩，連忙謙遜地說，“好，好，那，那屋裏坐吧。”便引老奚進屋。

    老奚進了屋，看著簡單的擺設，目之所及處盡是些工具和材料，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麽別的東西。上次來找女兒的時候，他隻站在院子裏，沒進過屋，這會兒他看得仔細，老奚的目光被一麵打滿格子的展示櫃吸引，裏麵擺著五顏六色的工藝品，色彩鮮豔得引人側目，他聽女兒提起過琉璃，而眼前這些應該就是琉璃工藝品，他不知不覺地向那個展示櫃走過去。

    “哦，這些都是我做的琉璃作品。”範澄喻沿著老奚的目光，向老奚介紹。

    兩人已經來到展示櫃前，老奚的目光落在一個立體長方型的琉璃上麵，遠遠看去，就被它吸引，像是一個蘇式古建築，屋簷，牆脊，十分精致，屋簷上的雕刻清晰可見，更神奇的是屋頂是土黃色，通身整體透明，邊緣處是藍色，偏偏正中心有一個拱門形狀呈綠色，單這幾個色彩，清透通靈，把這塊琉璃要表達的神韻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是一枚印章。”範澄喻見老奚看得出神，輕聲介紹。

    “太美了。”老奚忍不住讚歎。

    範澄喻抿嘴微笑，那是他難得滿意的作品之一，“很有蘇州特色的一個作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