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凝霜盡管背對著範澄喻，也能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連忙用衣襟裹住傷口，心跳開始加速。奚凝霜啊奚凝霜，你真是沒出息，這個傷害你的人，你還要為他亂了心嗎？她責備自己，低著頭轉身，就向外走。

    當她與範澄喻就要擦肩而過的時候，範澄喻拉住了她的胳膊，她本能地想掙脫，反被他拉到麵前。

    “凝霜，我們談談吧。”範澄喻溫和地說。

    “放開我，我和你沒什麽好談的。”奚凝霜顯得激動，和他們重逢以後她的冷豔氣質全然不同，那雙眼睛裏的怒火就要噴射出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範澄喻在感情方麵，並沒有任何進步，嘴還是那麽笨，除了這句話，他醞釀了幾天，滿腹心裏話此刻突然像被清空了似的，說不出來。

    奚凝霜用力甩開他的手，繼續向外走。範澄喻稍有遲疑，旋即追上去，“凝霜，我那時候，隻覺得自己一事無成，給不了你未來，所心我才選擇離開的。我怕，怕耽誤了你的青春。”

    這話說得讓奚凝霜不禁苦笑，他走了，就沒耽誤她的青春嗎？還不是以另一種方式耽誤到現在，五年了，她就再沒有和任何一個男人約過會，甚至，連男人的接近都特別反感。

    “謝謝你！”奚凝霜沒多說一句話，也不看他，任由範澄喻在她身後手足無措。以前，他不說，就隻是那樣靦腆地笑著，她都能明白他的心意，可現在呢？她盼了多年的解釋，竟然變得格外刺耳。

    “凝霜，我承認，我錯了，我隻從自己的角度去考慮事情，但我當時真的怕，看到你都會怕。”範澄喻急著解釋。

    “你是不是以為，你很偉大，在我為著想？”奚凝霜停下腳步，“那你現在想和我說什麽？你可以給我未來了？哦，對了，你曾經和我說，破鏡不能重圓不是嗎？”

    範澄喻被奚凝霜問得啞口無言，的確，他現在可以給奚凝霜未來了，就想把愛人找回來，這個邏輯聽起來很對，真是這樣的道理嗎？

    同甘共苦並不是一句簡單的誓言，都是在共同經曆中彼此理解，彼此包容，彼此鼓勵，那其中的酸甜苦辣會是一生難忘的回憶，那些交織在一起的回憶就是感情。有些人在一起永遠甜蜜，沒有波折，那種感情真的能持久嗎？很多堅不可摧的感情不就是在經曆中煉就出來的。如果沒懂得這個道理，所有的在一起，都顯得輕浮，毫無分量。

    至少現在範澄喻懂了這個道理，當初他被自己的挫敗感徹底打敗了。而有些事要想彌補，並不是那麽容易。真是公平，少了這個苦，就會多那個苦，該經曆的都要經曆一番，躲是躲不過的。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當時，我的信心被摧毀，我又急於成功，想給你一個光明的未來，可我的人生陷入到灰暗裏，我還怎麽給你未來，這幾年，我漸漸明白了一些事，而且有了父親的支持，才有今天的局麵，我也曾想過回去找你，可是我沒有勇氣麵對你，我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你原諒我。你放棄了那麽多，對我那麽好……”

    “夠了，不要說了，過去太久了，我已經忘了。”奚凝霜打斷他，她怕再聽下去，就無法控製她即將要湧出眼底的淚水。

    如果她忘了，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氣憤，他們倆卻好像都對這些顯而易見的事實視而不見。範澄喻聽了她的話，如鯁在喉，緩緩地停下追隨著她的腳步。奚凝霜咬住下唇，繼續頭也不回地走了。

    後來的幾天，範澄喻仍是遠遠地凝視她，讓工廠裏的女工幫忙給她送吃的，奚凝霜想拒絕，又怕送東西的人為難，隻好收下，可是那天之後，她和範澄喻擦肩而過時，她就把他當成了空氣，看也不看一眼。

    範澄喻能創作出那麽多別出心裁的琉璃作品，麵對愛人，卻無計可施，除了深情的凝望，隻有默默地守候。他看著她一點點地完成作品，他從來沒有那麽希望一個作品做得慢一點，但他真希望奚凝霜做慢一點。這樣，她可以多留幾天，可有開始就會有結束，奚凝霜終於將整個琉璃模雕完了。

    範澄喻看著她完成，在整個過程中，有幾處處理上的小問題，他都記了下來，對接下來的燒製可能會出現的問題也進行了預估。

    “範總，哪天可以燒？”奚凝霜語氣冰冷地問。

    “隨時可以，凝霜，有些細節可能要和你說一下。”範澄喻和奚凝霜並肩站在那巨大的如意之前，指著幾個關鍵的位置和奚凝霜討論處理方法，他們決定將兩個頭分別燒製，中間一段有弧度的柄，單獨燒製，然後在進行連接，這樣能保證成功率，如果整體燒製，有極大的可能會失敗，因為兩頭太重，依範澄喻判斷在燒製過程中就會斷裂。

    奚凝霜很讚成他的說法，她一直都在考慮這個問題。但是，她有個疑惑，“如果後期拚接，會不會影響作品的完整性。”

    “這是一個擺放在大展廳裏的作品，有固定的展示台，隻要做好在上麵的支撐，就不會有問題，拚接也是一門技術，這個我來處理。”範澄喻麵容嚴肅，奚凝霜正常地對作品進行了討論交流，不帶情感的交流。

    偶爾，範澄喻從對作品的探討中回神，總覺得曾經的奚凝霜回來了，不，是更好的奚凝霜。可惜，他不再有那麽好的運氣，再一次擁有她，這念頭，讓他心口開始疼痛。他本能地捂住胸口，奚凝霜看到了，不禁目光移向範澄喻的臉，範澄喻怕她看出他痛苦，故意轉過身去。

    奚凝霜佯裝若無其事，自從範澄喻走後，她就告訴自己不要再去關心不懂她的那個人。範澄喻深深呼吸，這樣能讓他的心髒舒服一點。

    他們對這個作品進行了簡單的調整，隨後進行最重要的燒製。範澄喻將一切準備就緒之後，緩緩關上了燒爐厚重的大門，親自在爐表上訂好了時間和溫度。體積大的作品，一爐隻能燒一個，連個後備都沒有，所以，隻能成功不能失敗，不然，損失太大，張總這樣的人絕對接受不了這樣的損失，或者說也沒人損失得起。

    奚凝霜柳眉微凝，很自然地抬腕看看手表，記下時間，“按時間，延遲半天開爐吧。”

    範澄喻聽她這話，心頭再次顫動了一下，不禁看向她，這是她一直叮囑他的話，他這些年每次開爐前，耳邊都會縈繞這句話，還有她的聲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