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營救伯爵(無需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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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下麵有人死了,是的,今天白天巡邏的時候,前幾天剛進來的一個年輕人被發現死在裏麵了。事後的處理還有其他的一些事情花了不少的時間,嗯,所以晚上才不得不再下去巡查一遍。”

    當聽到有人死了時,米夏不由的吸了一口涼氣,得知死者並不是南德斯伯爵後,總算是安心的鬆了口氣。

    “廚房裏隻有你一個?”

    “是、是、是的。”

    “吃了嗎?”

    “哈?”

    “現在,肚子餓著吧。”

    “是、是的。”

    “雖然感到有點抱歉,但我們不得不吧你綁起來才行。估計你要在這裏一直呆到中午了,要不趁現在先吃點填填肚子?”

    “不,不用了,那個,勞勞勞您費心了。”

    “大概你也明白的吧,隻要你別聲張、鬧出什麽動靜,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裏的話,我們很快就會自動消失的了。”

    “明,明白了。”

    或許老人是覺得少女不像是在騙他,又或是非常不想被卷進和軍隊有關的麻煩事裏,綁繩子的時候顯得十分配合,然後很老實的被關在了廚房裏。

    “大隊長、米夏,盯著通往地下的入口。巡邏的一出來就馬上把他抓起來。”

    “你呢?”

    “我去解決樓上的士兵。”

    大隊長喊住了正要離去的少女。

    “在最頂層的時候小心的,那裏有一口報警用的鍾。即便隻是響了一聲,王宮那邊馬上就會知道。”

    “知道了。”

    少女頭也不回的回答道,接著她一點腳步聲都沒有發出,像是滑動似的登上樓梯,如同隻有影子在移動一般。

    大隊長又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對一旁的米夏說道。

    “那個小姑娘,雖然不知道她是什麽來曆,但隻要能好好利用的話,可是了不得的助力呢。”

    “不,德南閣下,你不能有這種想法。一旦抱著利用的想法接近她,她就會毫不猶豫的拋棄我們,轉身而去。”

    就如同勝利女神一般。

    米夏小聲的最自己說著。

    “我們也趕快行動起來吧,不能所有的事都交給她做。”

    “好的。”

    兩人急忙返回通往地下牢房的入口處,將自己藏身於陰暗之中。這樣一旦有人從地下上來,兩人就可以馬上衝過去把他抓住。

    直到少女已經將樓上的士兵一個不剩的打倒,並無聲無息的返回,通往地下的鐵柵仍緊緊的關閉著。

    在夜裏,往往難以正確的把握時間的長短。可是,無論是米夏還是大隊長,都覺得時間的流逝是如此的明顯,漫長的足以讓他們暈倒。

    米夏已經不清楚這是第幾次被強烈的不安所充斥了。每到此時,她都會偷偷的觀察少女的情況。少女的身體紋絲不動,絲毫沒有放鬆精神的跡象,那雙綠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入口處。簡直就像一隻大型貓科動物,為了等待獵物的出現,無論過上多久,也會保持原來的動作一動不動。

    每當看到這裏,米夏都會為自己的焦慮而感到羞愧。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小聲地為自己加油,總算恢複了冷靜,繼續等待著巡邏人的到來。

    過了一會兒,少女終於動了,她輕輕的拉了拉女騎士的手腕。

    女騎士被嚇了一條,緊張的對少女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大隊長。

    三人屏住呼吸稍微的等了一會兒,一道黯淡的光亮,從鐵柵的背後逐漸接近。

    這道光亮正緩緩的向上而來。

    手持燭台的兩名看守穿過鐵柵,小心翼翼的上好鎖。似乎意外增加的巡邏讓他們倍感疲憊。正當兩人沿著樓梯打算返回地麵時,突然幾個可疑的家夥衝出來將他們圍住,並被對方用劍指著。

    “別動!”

    看守是兩個強壯的中年人,即便如此,麵對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在一瞬間也驚訝地一句話說不出來。

    “你,你們這些家夥,是什麽人?!”

    米夏針鋒相對的回到:

    “別管是什麽人,我們隻不過是想讓你們再下去一趟了。”

    “你說什麽?”

    “你們在什麽主意?”

    看守們不慌不忙地提出各自的問題。可能是抱著拖延時間,以期上麵的同僚來救援的打算。

    從黑暗中傳來少女溫和的聲音。

    “別想玩什麽花招了,這座塔裏,現在還能站著的隻剩你們兩個了。”

    聽到這個聲音,看守們再次說不出話了。光是有人能潛入北之塔就足夠讓他們震驚的了,更何況,其中的兩人還是女人和小孩。

    不過,看守們在一瞬間就從驚訝中恢複了過來,其中一人用異常冷靜的聲音說道。

    “以小孩子的惡作劇而言,可是有點過火了。現在的話,我們還可以當從未見過你們。也算是為了你們自己,在事情鬧大之前,趕快離開吧。”

    這份沉著冷靜,真不愧是北之塔的看守。

    米夏完全不為所動。帶著嚴肅的表情,用力握緊指著看守們的長劍。

    “南德斯伯爵的牢房在哪裏?請帶路。”

    看守們一言不發,隻是默默的看著米夏。

    雖然,在燭火黯淡的光線下難以看清兩個看守的表情,盯著他們的米夏,背後還是不禁起了冷汗。

    無法想象那是一雙屬於人類的眼睛。他們的目光裏沒有絲毫的感情,猶如爬蟲動物一般。

    “白費功夫。”

    “什麽叫白費功夫!”

    “想從北之塔把囚犯救出去是不可能的。勸你們還是早點放棄,趕快離去為好。”

    米夏感到異常的焦躁。來這裏的目的還沒有達成,怎麽能乖乖的回去。

    可是,這兩個看守果然難纏,讓人無從下手。

    大隊長把手放在腰間的劍柄上。

    “老實的帶我們去見伯爵,否則就砍了你們。”

    如此試著恐嚇他們,可是看守們的態度絲毫未變。

    甚至,他們的嘴角還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

    “殺了我們,你們準備怎麽找到那間牢房。沒有向導的話,你們一定在下麵迷路然後一輩子都別想出來。如果這樣也無所謂的話,就動手吧。”

    麵對他們這種有恃無恐的態度,大隊長和米夏憤怒地咬牙切齒。

    兩人下意識的把目光投向了少女。

    或許有人會覺得不可思議,此時最可靠的居然是在場者中最年幼的娜諾。不過,事實正是如此。

    自然,少女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

    少女臉色難看的沉默著,一邊思考著什麽,一邊把拔出的劍收回腰間的劍鞘。

    緊接著,少女狠狠地,給了其中一個看守一拳頭。

    猛吐了一口鮮血的看守作勢向地板倒下,就在此時肚子狠狠的吃了一擊,整個人被踹飛了出去。

    “啊——!”

    這是難以承受的重創。看守按著自己的肚子,在石質的地板上痛苦的來回翻滾。

    少女一言不發地按住倒在地板上的看守,很隨意地抓起對方的右手,然後用力一掰。

    “呀——!”

    隻聽見一聲慘叫傳來。

    看守的小指被掰斷了。

    “娜諾?!”

    米夏不由地發出一聲驚呼,少女卻仿佛毫不在意,用生硬的語氣回複道:

    “接下來的事情勸你還是不要看為好。盯著點另外那個人,別讓他趁機逃走了。”

    “可、可是……”

    “向導有一個就夠了,不給這些人點顏色看看,他們是不會老老實實地帶路的。所以,就讓這家夥當犧牲品好了。”

    少女的口氣聽起來不怎麽愉快。

    “真是愚蠢啊,我們的目標隻有南德斯伯爵而已。即便出了什麽事情也不是你們的責任,老實的帶路不就好了,非要讓自己留下痛苦的回憶。因為不能太花時間,所以我會先把你的雙手的手指全部掰斷,繼續反抗的話就繼續削掉你的耳朵,割了你的鼻子,這樣還不能讓你老老實實的帶路的話,就再一點點的剝了你的皮。隻要小心一點,在你因大量出血死掉之前,可是能剝掉不少的呢。據說當一個人渾身是血的時候,身體可是會膨脹個幾倍的呢。”

    在一旁聽著的米夏不禁臉色發白。大隊長和被他用手抓著的另一個看守也咕嘟地咽了一口口水。

    少女卻是一直板著臉,像是有點嫌麻煩似的,用平淡的口吻繼續說道。

    “像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想幹的啊。人血的味道一點也不好聞,一個大男人嚎啕大哭的醜態實在是讓人討厭。我的夥伴倒是對這種事情很擅長。笑嘻嘻地哢嚓一聲,就把手指掰斷了,再嘎查一聲,胳膊也弄斷了。哎呀,這樣你還是什麽都不打算說是嗎?真頭疼啊,那麽把這眼珠子挖出來怎麽樣,正好因為想起朋友幹的事情讓我有點不高興了。那家夥總是能興致勃勃的拷問人呢。對於到了這時還不肯死心的家夥,他會按住那不斷掙紮的身體,然後從身體的前端開始,一點一點的把肉撕下來然後扔到一邊,最後剩下的就是一堆看不出原型的肉塊。可是,對這些滴著血的肉塊,他居然會伸出舌頭舔舔嘴唇像是想要把它們吃掉一樣。真是的,那家夥究竟長的是什麽樣的神經啊。”

    麵前的少女的表情,以及那一身能夠任意擺布像自己這樣的成年男子的怪力,怎麽看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這個看守雖然隻是被掰斷了一根手指,可是仍全身發抖的不住地後退。

    “等、請等一下!”

    “我拒絕。別看這樣,我們也是賭上性命潛入這裏的。何況我已經說了好幾遍,向導隻要有一個就夠了。你就作為祭品渾身是血的去死吧。自然,在那之前,我會把你身上能折斷的骨頭全部掰斷,把臉上所有的部位都切下來。見過沒有鼻子眼睛嘴巴的人臉嗎?那可是相當蠢的一張臉呢。很遺憾你自己是看不到的了,不過我們會讓你的朋友仔細欣賞。再怎麽說,待看過你那從頭到腳體無完膚的看不出人形的爛肉似的屍體之後,我想你的朋友會非常樂意為我們帶路的吧。”

    “我這就帶路!”

    看守終於忍不住地大喊了出來。從頭到尾。這個少女都隻不過是用例行公事般的口吻在說話,卻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感。憑什麽自己要搭上這樣的倒黴的“差事”啊。

    至此,米夏不由的發出一聲感歎。就連大隊長也瞪大了眼睛。老實說,這兩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皺著眉毛看著少女的表演。這個少女是故意裝成這幅樣子,巧妙地讓這個看守明白,他隻是枚棄子而已。如此一來,這個看守自然會珍惜自己的性命,選擇與我方合作。

    即便如此,少女仍不依不饒的逼迫著對方。

    “我信不過你,說不定你會把我們帶到完全不同的地方去呢。”

    看守拚命的搖著頭。嘴裏血的味道,右手和腹部的痛楚都進一步地加深了他的恐懼。

    “我發誓一定把你們帶到伯爵的牢房!我發誓!”

    被大隊長抓著的另外一名看守帶著憤怒大喊著。

    “你這個笨蛋!別稀裏糊塗的中了這些形跡可疑的家夥們的花招!這種事情要是被上麵的人知道了,會被嚴厲懲罰的!”

    這話說的頗有道理,可是這充滿道理的話無助於緩解同伴的空軍。少女掃了那個正在怒的看守一眼,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男人,雙手叉腰說道:

    “他居然這麽說哦。果然,看起來不先砍掉了一兩條胳膊就不會老實嘛。”

    這個男人發出一聲慘叫,大罵一旁的同伴,隨即告訴少女,伯爵牢房的鑰匙,就在同伴的身上。

    “你這個蠢貨!”

    另一個看守怒吼著想要組織自己的同伴,可惜晚了一步。米夏盡可能的做出一副雙眼就要冒血的樣子,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劍,逼迫他把鑰匙交出來。

    這時候還加以拒絕的人才是真正的蠢貨。

    對方可以先砍了自己的腦袋,然後在從屍體上把想要的東西摸出來。還是老實把東西交出來為好,至少能保住自己的腦袋。

    看守一臉不情願的把鑰匙遞了過來,然後大隊長也把他綁了起來。

    少女把倒在地上的男人拽了起來。

    “我想你也知道,我們可是很著急的,明白該怎麽做了吧。”

    看守按著自己的右手拚命的點著頭,踉踉蹌蹌地朝通往地下的入口走去。

    一旁的米夏手握著燭台,臉孔也因為緊張變得十分僵硬。

    接下來就要進入誰也未曾見過的北之塔的地下。而且終於能見到接近一年未曾見過的那個人了。

    想要告訴他的事情已經堆積如山。

    無論如何,也要把那個人從這個終年不見陽光的地方帶出去。

    走下二十格的階梯,便是第一道鐵柵。看守的右手不太靈活,少女便代替他把鎖打開。不過接下來還是讓看守先走,他們緊跟在後麵。

    僅僅踏入地下通道一步,眾人就感覺到濕氣徒然上升了。同時,陰暗潮濕的地方特有的腐臭撲鼻而來。

    讓看守走在最前麵,沿著地下通道,他們排成一列緊跟著前進。

    讓三個人並排行走的狹窄的通道與通往下方的樓梯交替出現。通道的各處的牆壁上,被挖空的地方放置著燭台,蠟燭是點著的,看起來這裏有著充分的換氣係統,然而還未到能將臭味也消除掉的程度。

    樓梯的上行出口和下行出口是必須設置光源的。不然很有可能一腳踩空。土石製成的牆壁完全不透光。這一片毫無空隙的黑暗,仿佛貫穿了晝夜。大概,每次巡查時都會更換牆上的蠟燭吧。即便如此,還是需要帶著手燭台來照亮腳下。

    每當向下走過一層,大隊長都會不由的擦擦額頭上的汗水。他覺得自己就像逐漸的接近地獄的最底層似的。

    然後,在走過這條格外漫長的樓梯之後,終於看到另一道鐵柵。

    這裏也是需要鑰匙才能通過。

    或許是平時有注油的緣故吧。這道極為粗大,有著驚人重量的鐵柵渺無聲息的就被打開了,在那背後,展現在眾人的眼前的,就是北之塔的地下部分。據說,從未有人能活著從這裏走出來。

    用蠟燭稍微照亮一下前方,能看到一條曲折婉轉的道路延伸出去。

    估計這條道路的各處都通道反複分岔下去,有的地方是死胡同,有的地方交叉在一起。單人牢房,就設立這些通道的間隙之中。

    這裏簡直就是一處地下的迷宮。

    捅了捅看守的後輩,催促他趕快帶路。他們必須盡早的找到南德斯伯爵,然而,少女詫異的表情讓眾人停下了腳步。

    “娜諾,怎麽了?”

    米夏小聲的問道。四周充滿著毛骨悚然的氣氛,讓女騎士不由地降低了聲音。

    “聞到了一股討厭的臭味。”

    “確實我也聞到了……”

    “跟剛才的不一樣,是更加讓人不快的,就像是生物在活著腐爛了一般的,那種惡臭。”

    米夏不禁咽了咽口水。

    隻要注意傾聽,就能隱約聽見人的呻吟之聲。這樣的聲音從不止一兩處傳來,而且從聲音裏可以清楚的明白,其中有不少精神異常的人。

    一直被關押在這種晝夜變化都無法得知的地底,發瘋也是難免的。

    米夏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在捅看守的劍上也加了幾分力氣。

    “別想幹什麽奇怪的事,直接帶我們去伯爵的牢房。”

    看守慌慌張張地點了點頭。

    接著他們就開始在終年不見陽光的黑暗世界裏極速前進。這一條令人感到不詳的道路,讓大隊長這樣的大男人都不由牙齒打顫。

    濕氣混雜著發黴的氣味,時而令人作嘔的強烈的腐臭撲鼻而來。正如少女所言,四周明顯彌漫著活物在不斷的臭味。

    被關在這個地下牢房的犯人們已經失去了正常的體味,渾身散發著惡臭。剛有一聲昭顯瘋狂的尖叫撕破了黑暗,就聽到一段難忍痛苦的呻吟毛骨悚然地在漆黑中匍匐。

    米夏感到自己渾身都在發抖。

    如果被關進了這裏,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保持正常吧。

    因為一邊祈禱一邊前進,米夏不記得自己是從哪裏,怎麽來到這個地方的。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扇鑲嵌著鐵柵的木門前。

    “就是這兒了。”

    聽到這句話,米夏差點沒拿住手中的燭台。她接過看守遞來的鑰匙,想要打開門鎖,可是顫抖的雙手怎麽都對不準鎖孔。即便如此,在門打開後,女騎士還是第一個衝了進去。

    “大隊長,請盯著這個人。”

    少女留下這句話後,也緊跟著米夏進入了牢房。

    牢房裏隻點著一盞小小的蠟燭,整個房間幾乎被黑暗籠罩著。通道裏彌漫的惡臭在這裏變得更加強烈。

    米夏拚命的高舉著燭台企圖照亮四周,可是目所能及的是空蕩蕩的一片。

    “叔父大人!”

    少女在後麵拉住了慌慌張張地想要向前跑的米夏。

    “危險,留意腳下。”

    正如少女所說的,仔細觀察後可以發現,她們所處的位置正是一處樓梯平台,向下的樓梯長長的延伸出去。

    樓梯的空間相當廣闊,可以輕鬆地讓一個人走下去。

    “叔父大人、叔父大人!”

    米夏高舉燭台拚命地呼喊著。可是四周是一片毫無間隙的濃密的黑暗,黯淡的光線所照射出的,隻有石質的牆壁。

    然而,突然之間,從房間的角落裏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

    “……誰。”

    聲音是如此的嘶啞、無力。

    “叔父大人!”

    米夏急忙把燭台向前一推。在靠近地板的地方,發現了一張似乎由於突如其來的光線而眯著眼睛的臉孔。

    少女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了龍一的養父,南德斯伯爵。

    因為長期的牢獄生活,這個人的身上沾滿了汗水和汙垢,雙頰深陷,整個人消瘦且憔悴,眼睛的周圍有著深陷的黑眼圈,從臉頰到下顎覆蓋著一直未剃過的邋遢的胡子。

    然而,在這不知何時就會熄滅的燭台的光亮下,能看到的不僅僅是這些。還有,即便在這種情況下,這個人眼中散發的絕不屈服的光彩。

    可是,這副樣子離女騎士記憶中的那個人實在相差太遠,米夏把自己的麵孔照亮,口中的話語不由地帶上了哭聲。

    “是我,您能看清楚嗎,我是米夏啊。”

    “米夏?”

    伯爵一邊嘟囔著,想要起身坐好,就在這時,響起了刺耳的鐵鎖的聲音。

    米夏因為與久別之人重逢而歡欣雀舞的臉上,一瞬間交雜了憤怒。

    為了防止伯爵逃走,他的雙手都被拷著上了鎖的手枷。一想到被關進了守衛如此嚴密的地下牢房,卻依然被嚴密的警戒著,米夏的心中就感到無比的憤慨。

    不過,這種東西馬上就能打開。米夏把手中的燭台放到一旁,單膝跪下,抓著伯爵的手用掩飾不住興奮的口吻說道:

    “叔父大人,終於、終於能見到您了。這些鎖,馬上就幫您打開。”

    伯爵似乎還無法把握現狀,驚訝中交雜著混亂。他滿懷著焦慮急忙地問道:

    “米夏,這究竟、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現在,外麵是白天嗎?”

    “不,現在是深夜之中。我是為了營救叔父大人您而來的。”

    伯爵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盯著老友的女兒。

    “米夏,奧克博他、你父親怎麽樣了?我聽說你父親和你一起被抓了起來……”

    “家父已經平安無事了,叔父大人。”

    米夏看著已經憔悴的宛如別人的伯爵,趕緊把最重要的事情說了出來。

    “陛下也平安無事!”

    聽到這個消息,伯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凹陷下去的眼眶裏,雙目中奇異的光彩突然的增強,他用戴著手枷,衰弱無力的雙手,以難以置信地的力量抓著米夏的手腕。

    “陛下他?!”

    “是的,家父現在就在陛下身邊。此外還有整個雷暴騎士團,現在正在向泰巴要塞進軍中。”

    伯爵抬頭仰望著天花板,口中發出了歡喜的聲音。

    那或許是對神明的感謝之詞吧。

    “陛下非常擔心叔父大人的安危。瞅準了這件事的改革派,以叔父大人的性命作為要挾,企圖逼迫陛下投降。我正式為此而來的。”

    這個消息讓伯爵臉色大變。

    消瘦憔悴的臉孔因為不詳的預感而變得有些扭曲。

    “莫非,米夏,你該不會是私自潛入這座塔裏的吧。”

    “是的。”

    對此伯爵不禁發出一聲呻吟。

    嘶啞的聲音裏充滿著憤怒,伯爵對年輕的女騎士大聲的斥責著。

    “這簡直就是亂彈琴!上麵可是有士兵嚴密地監視著這裏。”

    “士兵們已經一個不剩的全部被打倒了。”

    “什麽?”

    “是這個少女帶來了奇跡。”

    米夏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回頭看了看,決定還是把介紹的事情延後再說。這時候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

    “詳情請容我稍後說明,趁現在要趕快逃出去。陛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呢。”

    然而,伯爵卻緩慢地搖了搖頭。

    “不,米夏。聽了這些事後,我更不能從這裏離開了。”

    “您在說什麽啊?!”

    “我已經,連從這裏逃出去的力量都沒有了。要是在逃走的時候被發現了,隻會把你也卷進來。如此一來,我才是對不起奧克博了呢。能夠得知陛下平安無事,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哪有這回事!陛下接下來將麵臨奪回拉斯亞維的戰鬥。屆時,叔父大人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米夏,請照一照我的腳下。”

    米夏照伯爵所說的移了移燭台,然後不由地發出一聲悲鳴。

    這聲悲鳴仿佛要撕破地下的黑暗。

    在燭光下,伯爵的雙足從膝蓋以下幾乎被燒地一片焦黑,已經看不出原來模樣。

    這裏有的不僅僅是燒傷。皮膚已經融化,燒焦了的肌肉被挖走,甚至還長滿了惡瘡。

    米夏掩著嘴的手在不住的發抖。

    在這腦袋一片漿糊之時,米夏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這個房間裏彌漫著強烈的惡臭。

    “正如你所看見的,別說再次拿起劍戰鬥了,我就連站起來走路都做不到了。”

    耳邊傳來伯爵沉著的聲音。

    過於平靜的言語,說話的人已經完全看清了現實。

    在被關進這個地下牢房那一刻起,這個人就已經做好了覺悟。他將不可能再次看到白天的太陽,甚至連四肢健全的死去都無法做到。

    米夏一下子座倒在石質的地板上,雙肩在不住地顫抖。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連抬起頭都做不到。

    難以想象,這個人究竟收到了怎麽樣的對待,遭到了什麽樣的拷問。

    當米夏終於能抬起頭看著伯爵時,臉上已經沾滿了淚水。

    “叔父大人……”

    然後伯爵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他對米夏說道:

    “沒有必要哭泣。我已經感覺不到痛苦了。可是,想要帶著這麽大一件‘貨物’逃出去,未免太小看拉斯亞維城的防衛了。把我留在這兒,趕快走吧。”

    “叔父大人……這種事……究竟是誰做出這麽過分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分了!”

    米夏渾身顫抖地不斷哭泣著。伯爵用帶著手枷、不怎麽靈活的手,溫柔的拍著她的肩膀。

    “那麽,趕快走吧。能夠這樣與你相會,得知奧克博的平安和陛下的健康,我覺得已經足夠了。”

    “不巧的是,我覺得完全不夠。”

    接著,驚訝的伯爵就見到了聲音的主人。

    少女一邊對伯爵身上拷問的痕跡皺了皺眉頭,一邊禮貌地對初次見麵的人發出了問候。

    “初次見麵。南德斯伯爵。”

    “伯爵,不管你多麽不願意,我也要把你從這牢房裏帶出去。接下來的決戰將以拉斯亞維為敵,隻要你還在這裏一天,我們就沒有勝算。”

    “回去告訴陛下,舍棄我吧。”

    “奧克博將軍下麵的將領們都這麽說過。可是‘那一位’無法接受。”

    聽到這句話,伯爵不禁咂舌。

    “那位大人,究竟打算任由無謂的私情驅使到什麽時候啊。”

    “別隨便說的像是別人的事情!”

    帶著斬釘截鐵的口氣,少女走上了樓梯。

    一時之間,伯爵再也無法保持那淡淡的哀愁,他睜大著眼睛向米夏詢問道:

    “還真是個,態度奇怪的小姑娘,她究竟是什麽人?”

    “她就是塞瑞坦派遣到凡間的,戰神的女兒啊。”

    米夏擦了擦眼淚。現在並不是唉聲歎氣的時候。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們。

    摸了摸鑰匙串,米夏還是找起打開伯爵手枷的鑰匙。

    “米夏,不用管我趕快走吧。”

    “不,才不要呢。我們是為了把叔父大人就出去才來到這裏的。即非如此,在見過如此殘忍的酷刑後,更是一天也不能讓叔父大人留在這裏。”

    “喂,米夏……”

    “再怎麽說,已經到了這裏見到了叔父大人,我要是還見死不救的話,就再也沒有臉去見家父了。”

    麵對斷然決絕的女騎士,伯爵焦急的想要說些什麽,這時,少女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她用手抱著不知道是從哪拿來的布條。

    看起來似乎是從看守的身上剝下來的。她把看守一口氣脫光了,然後在從中選取了一部分能用上的柔軟的布料。

    少女小心地把布料撕開,皺著眉頭的看了看伯爵散發著腐臭的雙足,然後立刻麻利的用布帶包紮了起來。

    “鑰匙找到了嗎?米夏。”

    “不行,怎麽都對不上。真的是在這串鑰匙上嗎?”

    少女用一臉嫌麻煩的表情站了起來。

    “讓一下,我把它弄壞。”

    話音剛落,少女就先把手枷和牆壁相連鎖頭砍斷。接著,她把刀刃差勁固定伯爵雙手的木框之中,輕巧地將它打開。

    然後,她讓伯爵靠著牆壁勉勉強強地站起來,用像自己的後背倒下的方式將他背了起來。

    “這,這實在是……”

    “好啦,這點重量沒什麽。”

    “可是,帶上我的話,你們也逃不掉的。”

    “雖然不想對受傷的人這麽說話,可是你要還說這種不知所謂的話,我就把你打暈了再用適當的方式運出去。”

    這句話,讓伯爵瘦弱憔悴的臉上浮現難掩的驚訝。

    少女則因為背起的身體是如此之輕,不由地切了一聲。

    在這種狀態下,這個人居然還能一臉平常的說著話。在這具身體裏,幾乎感覺不到生物應有的活力。

    半年的牢獄生活和接連不斷的拷問,已經將伯爵身體裏的生機和活力一點不剩的奪走了。

    依靠著堅韌的精神,伯爵沒有流露一絲的痛苦,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柔弱,言行舉止都和原來沒有區別。

    然而,這絕不是能夠樂觀看待的情況。一瞬間,少女若有所悟。時間,已經是刻不容緩了。

    走出牢房,呆在外麵的大隊長向伯爵敬了一個禮。被少女背著的伯爵見到站在那裏的大男人,有些驚訝地確認道:

    “在那的,是德南隊長?”

    “是!承蒙您記得,在下感到不勝榮幸!”

    “這些客套話以後再說,該走了哦。”

    一旁,幾乎的看守在不住的發抖。

    因為他有一隻手不太靈活,所以沒辦法穿回被脫下來衣服。

    然而,少女毫不同情的催促他趕快帶路。

    “這點小傷,和雙腳被燒焦的人的痛楚一比,根本算不上什麽。”

    少女說話的口氣中,帶著幾分毛骨悚然的味道。

    看守顫抖的越發厲害,他趕緊地跑到最前麵,領著眾人返回入口處。

    在確認了出路後,少女將看守留在了地下的溝渠了,然後用鑰匙把鐵柵鎖上。

    “偶爾在這裏過上一晚也不錯嘛,這樣你多半就能理解犯人們的心情了。”

    登上樓梯,穿過了地下通道,終於回到地麵上的眾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被綁在石質地板上的看守,為了重獲自由,正在奮力的掙紮的樣子。

    少女麵無表情的看著那個看守,

    “人我就帶走了。”

    扔下這句話後,便頭也不回地帶著眾人離開了北之塔。

    走出塔外,四周仍處在深夜的重重帷幕之下。

    少女背上的南德斯伯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抬頭望著夜空喃喃自語。

    “太美了……”

    “嗯?”

    “總覺得自己猶如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夜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