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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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既然能和西亞的黑主成為朋友,那麽與艾斯卡特亞的國王為友則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少女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不過,很快的,她帶著有點惡作劇的表情笑了出來。
“就是這麽一回事,小菜一碟的嘛。”
伯爵的眼中也帶上了笑意。
“想必,奧克博當時腦袋都要噴火了吧。”
“嗯,那時可真是不得了。我剛騎著格雷亞回來的時候, 奧克博將軍一副下巴和眼珠子都要掉下來的樣子。就連塔卡沙也是一樣。還有,一旁的龍一可是強忍著才沒笑出來呢。”
躺在床鋪上的伯爵,也再次笑了起來。
“這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啊。唉,還真是讓人高興。”
接下來,少女又說起了亞當格和嘉圖等國王軍的勇士們的近況,以及不久之前, 在特莂紗的那場大勝。
當說到洛可時,伯爵的臉上微微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噢噢, 那家夥以前可是個相當淘氣的小鬼呢,現在也變得稍微派上用場了呢。
“他很強哦。所以連隊長程度的敵人都能斬殺。好了,趕快休息吧。你現在最好別說太多的話。”
“是啊。”
伯爵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像是能看到什麽似的,也可以說像是想要看清少女的瞳孔深處一般,緊緊地盯著少女。突然之間,兩者的視線交錯在了一起。
“怎麽了?”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冬天已經過去了呢。”
地下牢房的牆壁將那裏的氣溫全年都保持穩定。
伯爵在被關進牢房時恰巧是正要入冬的季節。現在卻是春意昂眼的季節,馬上就要入夏了。
“傍晚的時候才發現,你的眼睛的顏色,實在令人懷念。”
“令人懷念?”
“啊,它讓我想起了,故鄉的五月的森林。”
伯爵溫和的笑著。
“斯夏啊,五月的森立可是有寶石綠之稱的呢。在度過了漫長的寒冬後,人們脫去厚厚的外套,花草也像是要發泄無法生長的憤恨一般,開始長出新芽,大地和枝頭都被染成一片鮮豔的綠色。這片綠色是如此的無與倫比, 令人懷念啊。”
伯爵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將消瘦的手臂伸向少女。
“現在想起來,我還沒答謝你的救命之恩呢。”
“還沒到時候。”
少女的語氣中帶著急迫,她緊緊地抓著伯爵的手說著。
“還沒到時候哦,伯爵。”
“沒什麽,不用擔心。在見到陛下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伯爵說著便閉上了眼睛。
當緋村龍一跟著作為向導的米夏和大隊長來到這裏時,已經是接近黃昏日落了。
大概是已經從米夏那裏得知了詳情,緋村龍一的臉色相當的不好。
房間內的少女的目光,在逐漸落下的夕陽和逐漸衰弱的伯爵之間不斷交替,當馬蹄的聲音傳入耳中,她便馬上衝了出去,迎向趕來的男子。
兩人很有默契的都沒有開口。
麵無血色的緋村龍一與一臉緊張的少女,互相之間沒有多說什麽的必要了。
寺院的侍童正片刻不離左右的照顧著伯爵,對他道了聲謝後,少女和男子在伯爵的病床邊跪坐了下來。
這明明是男子期待已久的重逢。
可是,從男子的口中傳出一聲低沉的呻吟,在實際地用自己的眼睛確認後,對伯爵的傷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伯爵, 醒了嗎?”
少女輕輕地問道。
微弱呼吸著的伯爵,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著少女。然後, 看到了她身邊的另外一個人的麵孔,伯爵的臉上,浮現出難以言表的神情。
“久未曾問候了,陛下。”
“父親大人……”
“實非所願,讓您看到這副不成體統的樣子。可是,能夠在這裏看到陛下和以前一樣健康的身姿,實在是不勝喜悅。”
“父親大人!”
男子發出一聲悲鳴,即便到了這個時候,父親依然恪守著為臣之道。這使男子的叫喊中帶著一絲非難。
少女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可能是覺得自己不應該呆在這裏,便站了起來打算向房外走去。這時,伯爵叫住了她。
“小戰士,你還在嗎?”
“是的,我在這裏。”
少女下意識的回答到。完全沒想過叫的究竟是否是自己。
“能聽一聽這個病人最後的願望嗎?”
“可以啊,是什麽?”
“請聽一聽我的懺悔。這是一件,我對誰也沒有說過的事情。不,我本來以為會把這件事直接帶到地獄去的,可是現在,我希望有人能聽我說一說。”
“你搞錯對象了,這種事情,你應該對你的兒子說。”
伯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沒有兒子。”
男子和少女都不由地想要出聲反駁,就聽到伯爵接著說的一句話。
“或許正是明白了這一點,在這個世上被稱為神的存在,賜予了我一個兒子。”
男子被這句話吃了一驚。少女帶著嚴肅的表情,走回到伯爵的枕旁。
伯爵的嘴唇毫無血色。可是現在,浮現出充滿溫柔和溫暖的笑容。
“這,已經是二十四年前的事情了。為什麽,那位大人選擇了我呢?為什麽,會囑托我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兒子撫育呢?即使是到了今天,我還是想不明白。這件事來的太過突然,當時我的充滿了驚訝和恐慌。由於妻子的體弱多病,我本已不奢望能有孩子,這件事又讓我感到格外的欣喜。可是,想要讓這個孩子變成是由我的妻子孕育而生的這件事確實有些難度。萬幸的是,妻子不常在出現在人前,平日基本都是躺在床上休息,所以在領地上總算是糊弄了過去。可是這件事對朋友實在是不好解釋,畢竟是事出突然,所以特別是對奧克博,隻是遞了個‘生了兒子’的消息給他。”
呼呼,伯爵不由的笑了出來。大概是想起來了過去,伯爵的臉上充滿了懷念之情。
“那個家夥,臉色大變的跑了過來。兩手還提著一堆快拿不動的禮物。他簡直就像是把這當成了自己的喜事,高興地擁抱了一下我的妻子。然後回過頭來就對我大聲斥責,說嫂子懷孕了都不通知我算是怎麽回事啊。”
伯爵腦海裏浮現出的情景,少女也好男子也好,仿佛曆曆在目。
還很年輕,尚有著一頭黑發的奧克博將軍,氣喘籲籲跑來為朋友慶祝。他一邊滿臉笑容地與躺在床上的伯爵夫人聊著天,一邊笑眯眯地看著躺在旁邊的小嬰兒。
隻有對著那不夠意思的朋友,他才又板起了臉。不過雖然一板正經地對其好好地斥責了一番,最後還是忍不住地高興地拍了拍朋友的肩膀。
“有好幾次,我都在想,幹脆把這件事的真相知告訴奧克博吧。可是,‘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兒子撫育吧’,這即是那位大人的命令,也是願望。就結果而言,我欺騙了自己的朋友。隻有這件事,是我一生中留下的唯一的悔恨。到了現在,就算想道歉也沒辦法了。如果有機會,請把我的歉意帶給奧克博。”
奧克博將軍並不會對此感到生氣,少女這樣想著,但她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伯爵繼續說著過去的回憶。
“雖說是賜予,但畢竟是那一位和神一樣值得崇敬之人的孩子,不能隨便地對待。可是既然是成了我家的孩子,就決不能嬌生慣養。我用全身的心血,想要把這個孩子培養成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我發誓,要把自己所有的知識和武藝都傳授給了他,更重要的,是要培養他的個性,讓他成為一個走到那裏都能引以自豪的大丈夫。”
伯爵喘了一口氣。在他的眼中,浮故鄉斯夏的森林和男子的少年時代或許正交替的出現。
伯爵幹裂的嘴唇微微上翹,那是一個溫柔的弧度。
“那個孩子真的很了不起。和妻子的兩人生活雖然也不壞,可是自從這個孩子來了,生活便充滿了樂趣。一眨眼五年過去了,十年過去了,十七年過去,傳來了那位大人去世的消息。”
伯爵的聲音裏,一直帶著由衷的喜悅,此時第一次夾雜著苦澀。
“那時我的在想,今後該怎麽辦呢。我十分擔心,這個國家的未來從此前途無亮。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發生了那件事故。”
那個把戴上王冠,和意味著從此玩的更奢華更盡興畫上等號的放蕩王子,在品嚐到王位的個中三味之前,便墜馬身亡了。
“這句話,我從未想過會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但是,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我已不需掩飾什麽。誠實地說,當時的我,覺得這說不定是一件好事。死後,剩下的王子雖然是個體弱多病的八歲少年。但是,相對的,我覺得隻要身邊的重臣能好好教育他的話,即便缺少勇武,也能成為一位深思熟慮的國王。然而……”
少女和男子,都很清楚伯爵的欲言又止。王子的死亡,以及剩下的兩位公主的相繼去世。
“當最後一位公主去世時,國內一片的歎息。人們在擔憂,艾斯卡特亞王家的血脈就此斷絕,再也沒有能夠繼承王位的人,這個國家的未來究竟會如何。隻有我知道並非如此。並非別人,我的兒子,正是那位大人的孩子。誠然他並非嫡子,母親的身份也很低。可是比起那兩位王子,我的兒子有著遠超其上的,作為王者的資質。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可是即便如此,我也無法將之公諸於世。”
伯爵的話,在這裏停住了。
小屋裏一片沉默,少女察覺到自己此時的職責,平靜的問道。
“為什麽?”
“我,舍不得我的兒子。”
這句話是如此的低沉,如同在著詛咒自己。
“妻子當時已經去世了,我剩下的隻有這麽一個兒子了。我不想就這麽鬆開兒子的手。我想把珍愛的,生我養我的故鄉斯夏親手交給他,然後為他選個好性情的姑娘,就此和兒子兒媳一起含飴弄孫度過餘生。我做了一個這樣無恥可悲的夢。”
少女下意識的抬起頭盯著男子的臉孔。男子兩手發抖的緊緊握著自己的雙膝。
這並不無恥,更不可悲。男子的表情無言的訴說著這句話。這不過是一個身為人父者,理所當然擁有的樸素的夢想。
但是,伯爵的言語中,對這樣的自己毫無一絲寬恕。
“國家正瀕臨崩潰的邊緣,我卻對此視而不見。賽裏斯王子死了,露菲亞公主死了,艾薇娜公主死了。我明明就應該更早的注意到才對……!”
伯爵的聲音裏充滿了對自己的憤怒和責備。
“王子和公主都去世後,我又浪費了兩年的時間。算上緋村龍一的弟弟家的公主等等,還有其他有資格繼承王位的人。這個時候,我的兒子以庶子的身份出現也隻是徒增混亂罷了。我用這個理由欺騙自己,繼續過著平穩的生活。然而,混亂毫無平複下來的跡象,不僅如此,以卡特洛侯爵為中心的一黨隨著事情的發展,力量日益增強,他們開始如支配自己的玩物般控製著這個艾斯卡特亞王國,為了讓自己更加逞心如意,更是謀劃著擁立奧迪大人為王。這不是開玩笑嗎?這等於給了米沃特公爵家和其親族等同於王權的權利。這並非是垂簾聽政,而是板上釘釘的王權更替。公爵家的親族是一群比改革派更加貪圖國家權利的家夥。更何況,艾拉公主一聽見要給自己的兒子戴上王冠,立刻撲上來為之搖旗呐喊。幸好,那位奧迪大人相當的討厭改革派,這個議案因此一直進程緩慢。即便如此,奧迪大人戴上王冠已被人認為隻是時間上的問題了。這個時候,我終於注意到了。”
“注意到了什麽?”
少女再次問道。
伯爵的回答帶著不容分辨的肯定。
“那位大人,正在天上看著我。”
瞬間,少女猶豫了一下想要說什麽,男子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然而,伯爵是認真的這麽想的。
他溫和地對少女微微一笑。
“你想說‘我無法不相信’,對吧。”
少女搖了搖頭。
“你感覺到不應存在於世之的身影和氣息了吧。”
伯爵點了點頭。
“正是如此。”
“如同你所說的,那一天,我確實的從背後,感覺到那位大人的視線。回過頭來那裏雖然誰也沒有,但是我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那位大人一直注視著我。不,應該說那位大人從很久之前就注視著我。一直在像我訴說著,要求我采取行動。雖然為時已晚,可是我終於發現了這件事,然後醒悟了。將兒子交給我,為的就是此時的以防萬一。‘賜予’的真正意思是‘暫時的保管’。”
“……”
“我感覺到了恐懼。同時為太晚察覺到此事的罪孽備受良心的斥責。一股無法言喻的寒氣像我襲來——如果早一點將給兒子交還給那位大人的話,情況是不是就不至於糟糕如此呢,至少能夠保住兩位公主的生命不是嗎?在這滿溢的悔恨中,我立下了兩個誓言。即,從現在開始也不晚,我要將兒子還給那位大人。以及,再也不將他稱為我的兒子。”
伯爵說話的時候,一次也沒有看龍一。但是,坐在枕邊的男子,一直凝視著伯爵的臉龐。
始終盯著天花板的伯爵小聲嘟囔著。
“如果我不存在,父親大人就不會落到這種下場。”
龍一應言想要探身說些什麽,被少女強硬地製止了。
談話還沒有結束。在痛苦的喘息中,伯爵拚命地把話說了下去。
“小戰士,你,曾經說過陛下會這麽想。或許真是這樣吧。我的兒子,據我所知是個溫柔的孩子。但是,不是的,這絕不是陛下的責任。在前往王宮,聽到那位大人的遺言後,我已經明白自己的罪孽之深。那位大人不愧是被世人稱頌的明賢王,非常明白自己的孩子們的素質,以及誰最適合戴上王冠。可是因為我那無恥的、可悲的幻夢,以及不想失去兒子的自私,浪費了太多的時間,讓兩位公主不出預料地失去了生命,為國家招致了荒廢。這樣的我,無論受到多麽嚴厲的懲罰,都是理所當然的。”
“……”
“再也,不將他稱為我的兒子。既然已經如此發誓,那麽身為騎士就沒有理由將其打破。可是啊,小戰士,或許你會嘲笑我太過天真。可是,如果能這麽做的話,我一直都想要,再管他叫一聲兒子。”
“可是,那一位是國王。是德科瓦陛下留下的最後的男性繼承人。所以就算心有不甘,也必須切斷與我的父子之緣。那位大人的話,一定能夠繼承父王的誌向,成為一位比誰都優秀的國王。雖然我已經我沒有機會親眼目睹那一刻……但我相信,他一定能成為曆代國王中最優秀的一位。小戰士,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是……你被一位國王以朋友相稱,那麽,還請你……”
“我明白的,伯爵。”
伯爵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少女想要讓伯爵別再說下去了,可是南德斯伯爵仍是急喘著擠出了想要說的話。
“還請你,多多照料陛下……”
“一言為定。”
少女回握著伯爵的手,用力的點著頭。得到了滿意的回答的伯爵,深深的呼了一口氣,身體軟軟地放鬆了下來。
他的臉上浮現出,將所有該講之話講完了的人才有的滿足的表情。
“本以為,在那個地牢裏悄無聲息的結束此生,正是我的業報。沒想到,最後能這樣,以自由之身死去。”
伯爵看著少女,從容的微笑著,臉上充滿了喜悅。
“謝謝你。”
沙啞的聲音裏感受不到一絲的力量。
少女一言不發。
伯爵說,自己犯了罪。可是,這究竟何處可以稱之為罪孽呢。但她明白,伯爵有著自己引以為傲的信念。同時她還明白,一方麵,伯爵對上一代國王無限的忠誠,另一方麵,他對現在的國王,有著比親生父親更深厚的感情。
少女輕輕地站了起來。自己已經無需留在這裏。接下來是屬於將要為了自身信念獻身的父親,以及他的兒子的時間。
快要走出房間的時候,少女悄悄地回過身來。
轉身的一瞬,少女便感到深深的後悔,隨即移開了目光。
那一瞬間,映入眼眶的是,像巨岩一樣魁梧的男子,正坐在伯爵的枕邊,泣不成聲地嚎啕大哭的景象。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出現時,南德斯伯爵永遠的停止了呼吸。
在兒子的守護下,他的表情就像睡著了一樣平靜、安穩。
緋村龍一已經拭去了眼淚。這所寺廟就這樣成為了伯爵的葬身之處。雖然緋村龍一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但他還是鄭重地向寺廟裏的人們表達了謝意。在操辦了伯爵的葬禮之後,一行人便要在今天之內趕回陣營。
在途中,緋村龍一始終一言不發。
無論是少女、米夏,還是大隊長,都明白在此時是找不到適當的話安慰緋村龍一的。
在傍晚前,緋村龍一一行人回到了自軍的陣營之中。
出乎預料的,國王軍已經建立好了陣地。此處極為接近泰巴,距離隻有20卡萊烏。
在泰巴已經集結了兩萬以上的政府軍。敵方以賓科總司令為總大將,人強馬壯,裝備齊全,毫無疑問是一隻威武之師。不主動攻過來可以說是不可思議的。
因為緋村龍一的單獨行動,想必奧克博將軍是怒不可赦。在看到了緋村龍一和女兒的臉色後,他似乎推測到了事情的結果。將已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將軍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緊握的雙拳已無一絲血色,不斷的顫抖著。
但是,當前的形式不容絲毫的公私混淆。
“這樣的事情請下不為例。”
強行抑製住自己的感情,將軍這樣說道。
緋村龍一一聲不吭,頭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帳篷走去。
“陛下!”
將軍從後麵追了過去。
“雖然這句話很殘忍,但我仍要說出來。您身為必須肩負一國命運的君主,僅僅因為一名臣子的死就放棄自身的責任,這樣的事是絕不被允許的。”
“我並沒有放棄的打算。”
緋村龍一的聲音讓將軍倒吸了一口涼氣。在他身後的米夏也是不由的臉色大變。
這個聲音,冷的宛如要讓骨髓結冰。
“我並不準備就這麽算了。誓要報仇雪恨。”
“陛下,請容我再放肆一言。您不能被滿腦子隻想著複仇二字,更不允許懷著這個念頭操控著軍隊!”
“奧克博將軍,我命令你返回自己的崗位。還有傳令下去,接下來誰也不準靠近我的帳篷。”
將軍呆立在原地,張口結舌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緋村龍一的話裏沒有一絲的妥協。即便是站在他的身後,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從未見過的憤怒。
米夏和嘉圖也不知道對這樣的緋村龍一說什麽才好。
就連洛可,僅僅是看到了緋村龍一的表情,也把想要說的話咽了下去,一聲不吭地讓開了道路。
此時已到了日暮微暗時分,這一帶正在為黃昏染紅。四處可見炊煙燃起。
緋村龍一突然地私自離開軍隊,又突然地返回這件事,就這麽波瀾不驚的結束了。隻是,將軍旗下的部署們都一副擔心的樣子偷偷地看著這邊。
米夏的話語裏帶著哭聲。
“非常抱歉,父親大人,叔父大人他……”
奧克博將軍溫和地撫摸了一下女兒的肩膀。
“不,你做的很好。這件事等一會兒再說。你現在必須先吃點東西。”
將軍向亞當格他們使了個眼神,催促他們也先去用個晚餐。這件事情,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再細說吧。
眾人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勇士。馬上明白了將軍的意思,返回了各自的崗位。嘉圖派自己的心腹守著緋村龍一的帳篷,並傳令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待到深夜,士兵們也到了輪換休息的時候,國王軍的勇士們陸續地聚集到將軍的帳篷裏。米夏,大隊長,還有少女也在其中。
每個人的臉色都帶著緊張,表情繃得硬邦邦。場內漂浮的空氣是如此的沉重,令人喘不過氣來。
“米夏,還有娜諾。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還請告訴我們詳情。”
亞當格這樣說道,洛可也帶著僵硬的表情點了點頭。
“南德斯伯爵去世了。毫無疑問是這樣的。可是我還從未見過那家夥這麽的生氣。”
“嗯,是的。陛下這麽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伯爵大人的死實在是非乎尋常。”
大隊長沮喪地垂下肩膀這樣說道。
“這都是我的錯。真的是無地自容。”
“您在說什麽呢。德南隊長您在協助我們上已經盡了全力。這並不是你的錯。非要說的話,真正害死伯爵大人的,正是那些說出來都弄髒嘴的,自稱改革派的家夥們!”
米夏的聲音裏充滿了憤怒。這位女騎士極少如此的憎恨著敵人。但是,在說明了南德斯伯爵的死狀後,國王軍的勇士們一個接一個地發出了憤慨之聲。
不如說,他們發出的聲音近乎於詛咒。
他們可以接受剝奪南德斯伯爵的名譽和地位。並把他關押起來。畢竟不能把敵方的有力人士放任不管,自己如果站在相同的立場上,大概也會做一樣的事情。
可是,無論是軟禁還是下獄,都是要分方法的。再怎麽說,現在這種處置,對於一位知名的騎士來說,太過於卑劣和殘酷了。
“叔父大人的傷並不僅是在雙腿。在清理遺體的時候,無論是胸前還是後背,都布滿了鞭痕。即便是這樣,叔父大人一句也沒有提起身體的痛楚,隻是很高興能與陛下再會,然後含笑而逝的。”
米夏的雙眼再次充滿了淚水。
奧克博將軍的神情始終嚴峻,一言不發。
他的副官塔卡沙的聲音猶如呻吟。
“這麽一來,事情變得有點棘手了。”
“我也有同感”
將軍也歎氣似的這樣說道。
“陛下在即位之後,依然對南德斯十分的敬慕、信賴。自己的監護人以這麽殘酷的方式死去,陛下如此的憤怒也是合乎常理的。可是,即便如此,現在也必須抑製住這份怒火。一定要設法避免出現陛下就這麽率軍向政府軍正麵突襲的情況。”
現在的國王非常有可能會這麽做。這是眾人一同隱隱感覺到的不安。
不,與其說是不安,不如說是一種恐懼。
“陛下現在怎麽樣了?”
嘉圖聞言搖了搖頭。
“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帳篷裏。雖然派了部下去查探過,可即便是詢問是否用餐也毫無回應,想要進去晉見也不被允許……”
“一晚不吃飯也死不了人的。現在還是謹慎一點,不要隨便靠近比較好。”
洛可這麽說道。
“那個家夥,一般來說花上一個晚上就能振作起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不過,隻有這次,究竟會怎麽樣呢……”
就連凡事不放在心上的洛可,亦不同往常,一臉的難色。至於奧克博將軍,這個時候也沒有精力去糾正他的措詞了。
大隊長開口問道。
“明天的軍議已經準備好了嗎?”
“還沒有,因為陛下一直是那個樣子。而且敵方毫無突襲過來的跡象,隻是十分鎮定地構築營地,靜待我們攻過去。”
正因如此,將軍才十分擔心緋村龍一是否會冒然行動。
如果緋村龍一因為無法抑製的憤怒而失去自我,命令我軍向著已經做好準備,正嚴陣以待的敵軍做正麵攻擊的話,那麽後果不僅僅是讓士兵失望,以及留下一個不合格總帥的印象而已,而是在送羊入虎口。
將軍很清楚,平常的話,男子並不是一個會做出如此愚行的人。但是,無論憤怒還是悲傷,這些激烈的感情會使人失去正確的判斷力。
至於比起這些更令人擔心的是,這件事會對男子的王者資質造成影響。一直以來,解放拉斯亞維城即是解救自己的父親。可是現在想要解救之人已經不在了,那麽男子身為一軍統帥的精力還能剩下多少呢?
“接下來該怎麽辦?要去看一下陛下的情況嗎?”
塔卡沙帶著擔心的神情向自己的主人詢問道。一臉胡子的將軍搖了搖頭。
“今晚就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幸好現在還不是要立刻做出決斷的緊急之時。到了明天,就算他不願意,也要必須強行讓他振作起來。”
其他的勇士也對此表示讚同,便紛紛離開,返回自己的營地去了。
說起來,在這一段時間裏,娜諾把發言的事情交給米夏和大隊長,自己一直沉默著。結束的時候,也是最後一個站起來的人。
此時,帳篷裏隻剩下奧克博將軍一個人。那位一直形影不離的忠實的心腹,為了對部下做出指示,此時也離開了。
少女盯著將軍,好長一段時間一動不動。
“怎麽了?”
將軍依舊低著頭,開口問道,。
他的身影讓少女感覺十分的似曾相識。
和那時的男子如出一致。
“非常抱歉,把伯爵的事情瞞著你。當時是我讓米夏不要說出來的。”
將軍搖了搖頭。
“不用在意,你這麽做,無論是對陛下還是南德斯,都是一件好事。我們要是在場的話,那家夥啊,多半至死都會守著臣子的立場吧。”
他抬起頭看著少女。
“南德斯,他最後向陛下袒露心聲了嗎?”
少女點了點頭。
“他說,一直都把龍一當做兒子的。”
“嗯,確實是這樣啊。”
“奧克博將軍,南德斯伯爵是一位了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