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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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蕊從南苑出來, 才出院子,卻聽到身後一聲:“妹妹留步!”她轉頭看去, 隻見唐語凝嬌俏的立在院落前。

    她微微詫異。

    “妹妹可願意陪姐姐走一走?”唐語凝笑的很真心。

    唐蕊點頭。

    五月花朵盛放, 兩人走在姹紫嫣紅的石子小道上。

    “姐姐是有事吧?”

    唐語凝立住了腳步,認真的看著她, “自然是, 姐姐首先要恭喜妹妹,榮登太子良娣之位。”

    唐蕊抬眼看了她一眼, 淡淡一笑:“多謝。”她等著她說出真實的意圖。作為一起長大的姐妹,她不認為唐語凝有無事獻殷勤的閑工夫。

    果然, 女子清了清嗓子, 低聲道:“之前, 我叫人傳信給你,你為何不幫我向太子求情?倘若太子多說一句話,我也不至於關到現在才放出來。”

    唐蕊彎唇淡笑:“姐姐失勢, 到底是何原因,難道不清楚?身為太子, 自當為朝堂之事操心,他替一個後宮妃子說情,你覺得說得過去?如今父親靠的是太子, 若是太子也被你牽連,你叫父親再靠誰去?”

    唐語凝咬著牙,這緣由她不是沒有想過,但是一想到唐蕊袖手旁觀的樣子便覺得心裏有氣。不過此時, 她有求於人,不得不放低姿態。

    “是姐姐的不是了,姐姐在這給你賠不是。”

    唐蕊聽她溫聲軟語,倒是詫異這次怎的轉彎的這麽快?

    接著,便聽到唐語凝說:“你該知道,我如今在宮中為美人品級,多少人恨不得踩上一腳,日子著實難熬。你我同是唐家嫡女,本是一氣。後宮傳言,前兩日皇後叫人抓著你往慎刑司去,可是真的?”

    唐蕊點頭。

    唐語凝忙道:“那可不就是了。如今咱們同仇敵愾,何不攜手起來?所謂姐妹同心其利斷金。”

    唐蕊轉眸一想,原來她是這個意思。如今太子同趙後撕了臉皮,怕趙後冷不丁的要使絆子,嫡姐說的也沒錯,同是唐家人,如同係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倘若出事,誰也跑不掉。

    她輕輕一笑,溫和的看向嫡姐:“正如姐姐所說,都是一家人,又怎麽能不齊心呢?”

    唐語凝大喜:“姐姐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她如今無權無勢,靠著太子這棵大樹,日後必定東山再起。

    兩人說著話,卻聽到朱嬤嬤找過來:“二姑娘快些過去,趁著今兒端午的好日子,老爺跟太子殿下說了,要跟姑娘行及笄禮呢。”

    唐蕊詫異:“今日倉促,可能準備齊全?”

    朱嬤嬤笑道:“能,能!老爺早就想好了做了準備的,趁著今兒太子殿下在做個觀禮人,現在隻要姑娘去就好了,位置就在祠堂!”

    祠堂裏,司徒玨向外看去,便看到那小道上,嬌俏女子分花拂柳而來。

    端午省親,正值她的生辰,唐正準備了這及笄之禮,奉他為上賓,他知道這是唐正想方設法的恭維他。不過,能親眼看到她行及笄之禮,卻也是一件快事。

    唐蕊到時,便看到太子坐在東首位置上,嘴角含笑的看著她,她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簾。

    祠堂中族中老者、女性長者都已穿戴整齊,就連樂師都已經準備妥當。

    鄭氏笑著迎過來:“今兒給你辦了及笄禮,便可給你辦婚禮了。母親親自給你加笄冠。”

    瞧著這陣勢,果然是要行禮。

    唐蕊看了鄭氏一眼,卻對一旁的唐正說:“父親,女兒想祖母為女兒加笄。”

    鄭氏頓時臉色一僵,“你祖母年紀大了,哪裏會弄這個?還是讓母親來吧。”

    唐蕊堅持的看向父親。

    唐正微微猶豫便笑道:“那自然是可以的,爹現在就叫人去請你祖母過來。”

    唐蕊這才露出了笑容。鄭氏憋著一口氣都不知道往哪兒出。

    唐語凝在一旁瞧著唇角微彎,母親還真是馬屁拍到馬腿上,有人就是不領情哩。

    樂聲響起,及笄開始。

    司徒玨坐在上首主賓位置,看著那女孩身著素色襦裙,敬禮、上香、跪坐在竹席之上,老祖母慈祥的替她盤起發髻、加笄、加簪、加發冠。

    張氏將她的雙螺髻分開熟練的盤做了百合髻,加了玉笄子、碧玉簪,又加了繁複的發冠。當女孩站起來時,張氏替她加身繡花鵝黃錦緞羅衣。

    司徒玨微笑,莫名有些慨歎,真有種吾家有女初養成的感覺。

    他走下主賓座位到了她的跟前,當著眾人的麵執起她的手,低聲道:“卿十五及笄,此後許嫁,孤心甚慰。”

    女孩嬌嗔抬眼,瞪了他一眼。

    唐語凝立在側邊看那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竊竊私語,偏生郎才女貌如珠聯璧合,不由得心裏一陣泛酸。

    及笄之禮行完,唐家便緊鑼密鼓的開始籌備良娣的婚事。如今皇後和趙家虎視眈眈,司徒玨沒有大辦的意思,最主要他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他問過唐蕊,唐蕊也同意。

    瑣碎之事,司徒玨都交給田廣去辦,天色暗時,他便帶了唐蕊回了東宮。按照規矩,唐蕊乃是東宮總掌事,東宮內廷諸般事情都要她拿主意,便是成婚之前,也照例在東宮當差。

    婚事訂在半個月之後,這婚事一定,唐家便忙碌起來,即便是為了唐家將來的前途,他們也得花足銀子費足力氣湊出豐盛的嫁妝。

    隔日裏,唐蕊在桃花居吃了晚飯,才吃晚飯洗了臉,便聽到外間有笑聲,轉頭一看,錦瑟笑嘻嘻的過來:“恭喜良娣賀喜良娣!我可是來討良娣的喜糖的!”

    唐蕊白了她一眼,笑道:“就你一張嘴碎,哪裏來的喜糖?”

    錦瑟捂嘴笑道:“我的眼光可是準?我早說過,殿下待你不同,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哩!”

    唐蕊一笑,道:“我看你不是來賀喜我的,卻是來討封賞的。我成婚之後,這總掌事之職少不得落到你的頭上。”

    錦瑟樂滋滋的笑:“這就是跟對老大的好處。”

    “你呀!”她一根手指頭摁在錦瑟的腦門上,“別以為我是好糊弄的。這差事重要,得辦好了,若是有差池,我也是不講情麵的。”

    錦瑟忙道:“屬下必定盡忠職守,死而後已。”

    “你這說的,誰又要你生啊死的。”唐蕊笑嗔。

    兩人正說笑著,外頭巧香進來道:“太子傳話過來,請掌事戌時去芙蓉園。”

    唐蕊點頭。

    錦瑟在一旁促狹的笑:“真是一刻都離不了呢。”

    唐蕊要打她,她笑著逃出了院子去。

    唐蕊進屋時,又有人送來一個錦盒,她打開一看,隻見裏麵裝的是一件豔若雲霞的錦衣,她看著驚歎了半晌,她穿衣一般素淡,從未穿過這樣豔麗的衣裳。

    她認得這料子,是宮廷裏最貴的煙羅紗,輕巧如雲,仔細看,細致的用金線繡著無數的金牡丹,又有銀線繡的蘭花錦雀,做工繁複精致無比。

    她換上了這身衣衫,巧香進來時禁不住驚歎:“掌事換上這衣裳可真美啊!不如奴婢替掌事盤個驚鴻髻,才配的上這一身華服呢!”

    唐蕊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讓巧香替她盤了驚鴻髻,插了紅玉簪,又簪了幾朵芙蓉園裏才來的幾朵嬌豔欲滴的芙蓉花。

    東宮芙蓉園的木芙蓉不同於別處,乃是西域來的品種,不止花開豔麗樹木高大,而且花期從五月至八月,尤其的長。這個時候,怕是已經芙蓉遍園美不勝收了。

    唐蕊想著太子大約是想叫她一起逛園子,可是這黑燈瞎火的怎麽逛園子,逛個園子還要換衣裳?也是稀奇。

    巧香送她到芙蓉園口卻不往裏頭走了,笑吟吟的說:“殿下大約是已經等著姑娘了,姑娘快進去吧!”

    唐蕊臉上一紅,再轉頭那丫頭已經不見了人影。

    她提著琉璃羊角燈沿著石子小道往裏走,隻見兩邊果然草木扶疏花開如雲,雖然看不清楚,但花香傳來沁人心脾。

    她正狐疑,太子人在哪兒呢?

    隻聽得一聲清脆動聽的笛聲傳到耳畔,她心中砰的一動,腳步便沿著那笛聲往樹林裏走去了。

    那笛聲時起時佛,盤旋於耳,撩人於心。

    她越往裏走,花香越是濃鬱,抬頭時,看到六角亭中,那人立在亭中,四麵大紅燈籠,淡紅的光芒映在那人如玉的臉龐上,尤為惑人。

    她呆呆望著他,隻見他頭束金冠,身著大紅繡金蟒錦衣,目光如墨,斯人如玉。

    倘若不知道的,真以為自己遇上了神仙。

    她從未見過他穿大紅,想不到他穿這一身衣裳竟是這麽好看。

    笛聲嘎然而止,他擱下了玉笛,對她伸出了手。

    唐蕊感覺到自己一顆心開始加速跳動起來,不由自主的上前,伸手,指尖相觸時,仿佛酥麻如電般的感覺傳入她的心窩。

    他下了階梯,攥著她的玉手,拉她在身畔,低聲道:“真美。”

    唐蕊紅了臉,似乎察覺到今日的見麵有些不同尋常,她問:“殿下這是?”

    “看你身後。”

    唐蕊轉過身去,驟然間,滿園燈光亮起,偌大的芙蓉園中,一刹那間,亮起了無數盞大紅色的燈籠,燈籠掛在樹枝上映著滿樹芙蓉花,眼前仿佛呈現一片錦繡紅雲,緋麗絢爛無比。

    她驚得張開了嘴,手裏的羊角琉璃燈落到地上,骨碌碌滾落在草叢中。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因為在夾子上,所以更新會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