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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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幾日程之明會過來給她診脈, 大約距離上次半月的時間,程之明診脈之後立即瞪大了眼睛, 十分驚詫的望著唐蕊。
“你”
唐蕊瞧著他的神色吃了一驚:“怎麽了?”
程之明轉頭看看周遭無人, 低聲道:“恭喜良娣賀喜良娣,有喜了。”
唐蕊乍然一聽他這話有些懵, 眨巴著眼睛不敢相信。
“真的?”半晌她才問。
程之明點頭:“自然是真的。隻是這胎像還未穩, 良娣無論是走路還是做事,都要小心謹慎。”
唐蕊連忙點頭, 一陣歡欣喜悅,仿佛從心裏溢出來。她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擱下了, 這個時候便是皇帝送補品她也不心虛了。
程之明臉上露出笑意:“這若是個男孩, 那可是太子殿下的長子啊!”
唐蕊點頭, 長子,的確是一個很重分量。不過在她心裏,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 都是她最寶貝的孩子。
“多謝姑父。”她深深行禮感激。
程之明擺擺手:“這事,你瞧瞧跟知情的人說了便可以, 不要表現的太過明顯。”
唐蕊連連點頭。
程之明離去了,唐蕊又激動又開心不知如何是好。巧香正好進來,瞧見她臉色激動, 覺得疑惑。唐蕊在她耳畔嘀咕了幾聲,巧香也高興的大吃了一驚。
巧香笑道:“太子現在東宮書房,良娣親自過去吧。”
唐蕊笑著點點頭,吩咐:“將廚房裏燉的乳鴿湯拿來, 我送去給他喝。”
書房之中,男子正埋頭批閱奏折。紫檀的案幾上,擺放著滿滿的案卷,在案卷一旁又堆疊著厚厚的奏折。朝中事多,便是每日看這折子,也能看花眼。
不過男子批閱速度極快,拿起折子,不過掃一眼,便朱筆批下,迅速的擱到了一邊,又另換了一個折子。如此這般,一個時辰的功夫,未批閱折子便少了好些。
半晌,他擱下朱筆,靠在椅邊稍作休息,這時,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伺立在一旁的田廣趕緊去開門瞧著外頭是良娣,連忙放進來。
司徒玨抬頭,隻見門口一張雪白的臉笑顏如花,她穿著淺藍色長裙,玉簪挽著烏發,手裏提著一個食盒。
他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送的什麽?孤正想歇歇。”
田廣見他兩個要說話,連忙退下。
唐蕊將湯擱在屋側的圓桌上,笑道:“你猜。”
“雞湯麽?”他走過來,也探頭去看那食盒裏的東西。
“你前兒不是說要把那隻八哥燉了嗎?我記著呢,今日就燉了八哥給你吃。”她倒了一碗湯送到了他的跟前,卻隱隱看出他眼底的嫌棄。
“那隻八哥?”他緊緊抿著唇,“倒是可惜了,嘴挺靈巧的。但是,你確定要給孤喝八哥湯?”
他真從未聽說八哥湯養人的。
瞧著他一臉的不情願,唐蕊“噗嗤”一聲笑了,“玩笑話,八哥那麽靈巧,我哪能燉它?這是乳鴿湯,嚐嚐吧。”
司徒玨睨了她一眼:“調皮!”他拉著她坐下,也給她倒了一碗,兩個一起喝湯。
“今兒心情不錯?莫不是有什麽好事?”他挑眉看她。
“被你猜到了。”
“哦?真有好事?”
唐蕊嘴角含笑,點了點頭,“若是十個月之後,有個小不點叫你爹,你可高興?”
他拿著調羹的手微微一抖,將調羹“砰”的一下扔在了瓷碗裏,雙手用力的握著她的肩膀,驚喜極了:“你真的有了?”
唐蕊認真的點頭:“不過我真的覺得我還小不想那麽快”
她話沒說完,便被男子整個的拉過來擁在懷裏,她窩在他的懷裏,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能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
“孤高興。”他沉沉說,難以掩飾喉頭的哽咽。
唐蕊詫異:“你這麽激動啊?”
她怎麽感覺他比自己還激動?她的確覺得現在的年紀生孩子小了些,但是看到他這麽開心,便也覺得值得了。
他低聲道:“你知道太子為何自稱孤嗎?”
她搖搖頭。
“因為自稱孤的,便真的是孤家寡人,但是如今有你,我本已經心滿意足。如今又有了孩兒,我更覺得這世上沒有比我更圓滿的人。”
唐蕊聽著感動,又有幾分心酸,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別擔心,我一直陪在你身邊,咱們的孩子也是。”
他抱著她,柔軟而馨香,還有她肚中的孩子,他從未想過重來一回,上天竟對他如此不薄。
他想起一件事,道:“孤本想明日帶你去皇覺寺還願的,你這情況怕是不能去了。”
“要去的。”唐蕊連忙道。
司徒玨拉著她的手上下的看,眼底帶著猶豫,“但是”
唐蕊笑笑:“無妨,此去皇覺寺路途平坦,上山又有轎子,殿下你怕什麽?我早想去寺裏逛逛,聽聞山上楓樹眾多,如今層林盡染,一定很美。殿下,你就帶我一起去嘛!”
她拉著他的手撒嬌,司徒玨看她這樣也拿她沒辦法,摸了摸她的臉,道:“罷了,孤帶你去。”
這次出行,因為良娣懷孕的關係,司徒玨特地多帶了侍衛隨行,不過都是便衣打扮,沒有大作聲張。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車行緩慢。這時從隔壁街也過來一個車隊,車隊前有人騎馬開路,那人卻是個眼熟的。
唐蕊隔著紗簾看到那白馬的少年,玉冠朱衣金腰帶,模樣俊俏,可不是秦修嗎?
她瞥了一眼太子,太子皺著眉頭睨了外頭那人一眼:“他跑來做什麽?”
唐蕊提醒:“今兒休沐呢,出行的人多。”
秦修身後護著的車駕正是雲陽郡主的馬車,馬車裏頭坐著的是雲陽和郡馬爺。
雲陽瞧著前頭的馬車很是眼熟,掀開了簾子仔細一瞧,那可不是太子的馬車的嗎?
雲陽大喜,瞧著這架勢怕是也是去皇覺寺的。
雲陽吩咐了宮女去問太子上哪兒,宮女回來稟告,說良娣同太子一起去皇覺寺上香,也邀請她一路同行。
雲陽歡喜,便將自己的馬車跟著太子的馬車後麵,一起前行。
秦修策馬在兩個馬車的旁邊緩緩走著,知道前頭馬車裏頭坐的正是上次自己表白的女子,他心裏有幾分不自在,畢竟那次被太子修理的很慘,他可不想重蹈覆轍。
他緩緩騎著馬,將眼睛挪到了路邊。
路邊婦孺指著馬上的英俊兒郎議論紛紛。
“那個少年好俊呢!”
“誰家兒郎啊?”
“聽聞是秦家的。”
路邊頭戴帷帽的女孩聽了這話停下了腳步,湊到人群中抬眼望過去,果然看到秦修鮮衣怒馬坐在馬上。
程思扶著嬤嬤的手,嬤嬤叮囑:“姑娘,這街上人多,趕緊回去吧。”
程思點點頭。
她正轉身,卻覺得那匹馬到了跟前,陡然馬兒打了一個響鼻,一股馬氣噴到她跟前,嚇得她一跳。
“馬兒,好好走路,別什麽人都去招惹!”少年清澈的聲音傳來,程思抬頭,嚇唬她的那匹馬可不就是秦修的嗎?
她隔著白色的帷簾怒目瞪著馬上的少年。
秦修冷哼一聲:“馬兒,走!別跟一個升鬥草民計較,都是沒眼力見的。”
程思氣的跺腳,他分明是在報仇呢。上次打了他的臉,他一定還耿耿於懷。
“秦修!”她氣呼呼的叫道。
“我可不認識你!”秦修睨了她一眼。
唐蕊在馬車中聽到聲音熟悉,撩開簾子一角,便看到程思在街邊站著。
她聽了馬車,叫巧香去把程思叫過來。
程思一看是表姐在馬車裏十分高興。
她偷眼瞅了太子一眼,果然英俊又威嚴。
“你可願意跟我們一起去上香?”唐蕊問。
小女孩都愛玩,她趕緊點頭。
“那你坐轎子吧。”唐蕊給她安排一乘小轎同行。本來馬車也行的慢,坐轎子一樣的速度。
程思連忙點頭。
秦修在馬上,見程思坐著轎子同行,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到了山下,便是換了轎子上山,果然如傳聞的一樣,山上楓樹遍植,層林盡染。
“風景真是不錯!”唐蕊掀開轎簾看外頭的山景。
司徒玨坐在她身畔,伸手輕輕撫著她的肚子:“覺得還好吧?”
唐蕊笑:“我又不是個琉璃人,沒事的。”
入了寺廟,因著太子和郡主都來了,主持立即派了小和尚將閑雜人等清了場。
閑雜人退去,這寺廟清清靜靜的,便隻剩下太子和雲陽的人了。
吃過午齋,唐蕊懷孕要午睡,太子便陪著她在禪房裏頭。
程思瞧著唐蕊全程有太子陪,自己便偷著在寺廟內外閑逛。
她逛到了廟外小峰上,那兒有一株大楓樹,隻見滿樹紅楓,在陽光下奪目而耀眼,漂亮極了。
她摘了帷帽,盯著那楓葉瞧,嘴角微彎露出了笑意。
正好秦修也逛到這兒,瞧見一個身著素白紗衣的女孩立在楓樹下仰頭觀賞楓葉,風吹起她的紗衣,輕輕飛揚,烏黑的長發亦隨之起舞,倒像是要乘風歸去一般。
“你在這裏做什麽?”他走過去問。
程思嚇了一跳,驀地轉過身,想起方才他用馬嚇唬她,頓時臉都黑了。
“要你管?”她嘟起嘴。
“哼!”秦修冷哼一聲,“你膽子好大,信不信我趁著沒人的功夫,把你從這上麵扔下去。”
“你”程思被氣的臉兒漲紅,“你敢?”
“你以為我不敢?”他冷冽的看著她,“敢打本將軍的,這天底下數的出來。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你爹是個五品太醫吧?他叫程,程什麽來著”
程思驀地瞪大了眼睛,有些害怕,“你想做什麽?”
秦修嚇唬她:“我是一品驃騎大將軍,你爹是五品太醫,我比你爹整整大了四品,你說我想幹嘛?我告訴你,本將軍想幹嘛,就能幹嘛!”
程思心裏算了算,他果然比自己爹大了四品,人說官大一品壓死人,他整整大四品呢。
她不由得後悔極了,當初她為何要打他呢?
她立在楓樹前,鄭重的望著眼前的朱衣少年,風吹起他絳紅色的袍子,衣袂翻飛。
她認真的說:“秦修,一碼歸一碼,我打了你,我還給你就是。我打了你兩個耳光踢了一腳,現在我在這兒,你大可以還回來,我不還手就是。”
秦修一愣,她不還手?若是他真的出手,她有命還手嗎?
他揚起拳頭,道:“我的拳頭很硬,一拳頭就夠了。”
程思嚇得吞了一口唾沫,閉上了眼睛站的直直的,“好,我準備好了,你打吧。”
秦修舉著拳頭,看著嚇得臉色青白的小姑娘,突然覺得好笑。
“好,我打了。”他慢悠悠的說。
程思沒作聲,緊緊閉著眼,又吞了一口唾沫。
隻聽到耳畔風聲,她驚得心兒都快跳出來,“咚”一聲悶響,她魂兒都快飛出去了,但是身上並沒有痛感。
隻聽到“沙沙”之聲,似乎有什麽簌簌落下。
她驚愕抬頭,隻見頭頂的火色楓葉一片片從天而降,仿佛色彩瑰麗的蝴蝶,洋洋灑灑落在她的發上、肩頭,也落在了眼前少年的發上、衣上。
他的拳頭打在了樹幹上,側身立在她的身畔,他挑著墨染一般的眉看著她,眼底帶著戲謔之色,那雙眼,仿佛星光熠熠生輝。
程思心口“砰”的一動,仿佛失去了節奏。
秦修收回了拳頭,那粗壯高大的楓樹還在顫抖,他桀驁一笑:“你以為我秦修是什麽人?打一個小姑娘?!你想我叫天下人恥笑嗎?哈哈”
他大笑著轉身離去。
望著他火紅色的背影,程思捂著自己的心口。她歎了一口氣,對自己說,或許她沒辦法擁有這樣一個少年,不過至少今日的畫麵,她可以一輩子將它深藏在心底,時時回憶,永不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