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混合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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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指尖觸碰那魔法圖案的一刻。

    暴虐無序的情感順著指尖逆流而上,如同滔天洪流席卷而來。

    被黑霧包裹,那生物每一寸都長滿了螺旋扭曲的肉質角,雙足上,姑且能稱作指甲的東西,長成樹根盤旋模樣,醜陋的渾圓軀體,有道狹長裂縫。

    濃鬱的蒼白煙霧自它而出,教人心底泛慌,晨伊看見它的角不斷往外生長、延申,企圖闖開那愈來愈近的法陣,響應汙穢的呼喚。

    “降臨!降臨!命你降臨!”盧西烏斯的聲音自法陣另一頭而來,響徹整個空間。

    那生物不斷延申肉角,生長速度極快,不消多時,那被打開的召喚裂痕觸手可及。

    晨伊心中隱隱有不詳的預感,這等可恐的怪物絕不能降臨在複活鎮。

    他擋在裂痕之前。

    肉角延展到身前停了下來,似是發現有什麽擋住了去路,那生物身形抖動,煙霧大作,黑霧熊熊滾動,晨伊能感觸到它的震怒和憎惡,遭到無名小卒冒犯的震怒!

    它渾圓身軀的裂隙緩緩張開,一隻巨大而無瞳仁的豎眼,隨著裂隙愈張愈開。

    它的憤怒一如洶湧浪濤席卷,殘暴地拍打孤舟。

    晨伊忐忑不安,恐慌順發絲針蟄頭皮,雖無軀體,依舊仍有泛雞皮疙瘩的觸感。

    終於它身軀的裂隙完全打開,巨大的豎眼橫立在前,緩緩地,一顆潛藏的瞳仁滑至中心。

    晨伊按捺著驚慌,直視那生物。

    那生物的目光緩緩落到來者身上。

    不過半響,它迅速闔上裂隙。

    盛怒下張開的豎眼,急忙收回眼皮之中,延展出來的肉角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收回。

    濃鬱的蒼白煙霧飛快聚攏收斂,滾動的黑霧霎那平息。

    晨伊怔愣住了,抬起指尖,嚐試感觸它的情緒。

    害怕

    還有一絲絲鬱悶

    那豎眼生物,不知有無聽覺器官,然而,它確切能捕捉到周遭一切聲音。

    它隻聽到祂說:“我不允你降臨。”

    它急速往後倒退,遠離那召喚裂隙。

    等待良久後,那氣息已遠。

    它緩緩睜開豎眼,肉質角摸了摸已經不存在的腦袋。

    離開那召喚裂隙,晨伊隻見盧西烏斯麵前的法陣霎那黯淡無光,驚愕、恐慌、疑惑種種感情布滿巫師的臉頰。

    “降臨!聽從聖海因裏希,執掌金門鑰匙的座下天使受保人的命令,你給我降臨!”他嘶聲力竭地呐喊著,然而,招靈法陣紋絲不動。

    “吾王之王的神使、天使、靈使,我祈請你們逼迫那卑劣的怪物,讓它降臨,降臨!”

    “靈使來了。”

    伊莎心裏咕噥,她極高的靈性,全然感知到儀式被莫名中斷了。

    她的手按在牆上,手心頌珠猛然撥動。

    “納斯我,科阿羅納。”

    盡管隻有刹那,晨伊依舊聽清了她的言語,卻無法一時分辨意思,那並不是亞溫語或白金文,可是卻有兩者的影子。

    前句的音與後一句的首音銜接如此順暢,絕非強硬拚接,語言學上來說,倒像亞溫語同白金文的混合。

    牆壁自手掌起轟然碎裂,盧西烏斯滿臉愕然地看向來者。

    “是你,伊莎主祭?!”他全然未曾想到,這一個小小的複活鎮竟然有能察覺到他儀式的人存在。

    伊莎沒有廢話,她眼下的軀體雖蒼老,然思維迅捷,她轉動頌珠,喃道:“洛門阿。”

    晨伊聞言本能性一怔,但旋即想到那大抵是同音或近音的混合詞。

    亞溫語同白金文的混合詞如果在亞溫語裏是跟從信仰者?那在亞溫語和白金文的混合語言裏是什麽?

    對白金文一知半解的晨伊唯有盯住煉金室的景象。

    盧西烏斯臉龐迅速充血,漲成淤紅色,宛似豬肝。他左手費力舉起魔杖,陡然間,五根指頭縮小一寸,驚駭下,不止五指,整隻手掌都在縮小,不止左手,整隻手臂都在縮小,整個人都在縮小,仿似返老還童般身體急劇萎縮。

    他駭然大叫,卻發現,自己聲音清脆,嬰兒啼哭。

    “我可憐的卡西姆。”

    到後麵,盧西烏斯皮膚皺成一團。最後,聲音漸漸停息,身體長出一層薄膜,再看煉金室的景象,他已化成極小的胚胎。

    晨伊眨了眨眼,巫師聊無影蹤,像從未出生過。

    一旁蠕動的肉塊失去聯係者,瞬息死了般癱了下來。

    伊莎主祭從地上揀起數七符咒,盯著那熄滅的法陣。

    “數七符咒都燒成這樣”她打了個寒顫。

    倘若那可恐生物完全降臨,除非三個軀體同時在場,否則她隻有勉力生還的機會。

    教她惶恐的,還有另一處。

    法陣停下了

    盧西烏斯本人絕無自己停下法陣的可能。

    是那肮髒魂靈停下了法陣!

    幾乎無聲無息間,法陣裏頭的生物就停下響應。

    “肮髒的魂靈你何以心安理得地盜用不屬於你的權柄!”伊莎主祭隻敢在心頭痛罵。

    遙遙雲海之上,晨伊對此毫不知情。

    “洛門阿,在那個混合語言裏是‘降生’的意思?”晨伊既震驚又好奇。

    他不過是個入門學徒,對於浩如煙海的知識而言,連一葉扁舟也稱不上。

    “而那個混合語言裏的單詞隻要念出來就能成真?跟巫師念咒一樣,不過白金文念的東西要更多。”

    思考間,晨伊注意到城堡那邊的動向,牆壁崩裂的巨響引起了鎮上衛兵的注意。

    伊莎主祭也有顧慮,她探出靈性掃蕩一番後,揀起那本魔法書便匆忙離開。

    “我要過去一趟。”晨伊心道。

    巫師死了,魔法學院辦不下去,如果不趁機會去把一些書給撿回來,以後可能再也沒有學魔法的機會了。

    觀察了遍城堡的動向,衛兵們趕到那裏起碼要三四刻鍾,晨伊匆忙離開雲海之上。

    鎮上宵禁,教士、穩婆、醫生外,都不許私自出門上街,晨伊也不敢打燈,就著清冷的月光,憑記憶尋路。

    左拐右拐下,他很快來到由小教堂改建的學院門前。

    “盧西烏斯的藏書基本都在魔法塔裏,那些才是真正值用的。”

    教堂裏神秘學書籍,大多都是基礎入門,晨伊也基本翻閱過了,家中亦有抄本藏書。

    而魔法塔裏唯有巫師自己能翻閱的,絕對彌足珍貴。

    魔法塔上有鎖,不過還好,僅僅是普通的木鎖,晨伊也帶好鉗子,哢嚓一聲,藏書魔法塔的大門吱吱呀呀地開了。

    一陣濃鬱沉悶的書味撲鼻而來,晨伊拿火鐮點燃手裏的燈芯草燈,光暈下,似能看見神秘學麵紗即將揭露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