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站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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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裏的水稻噴葉麵肥後,張新陽每天都會去田裏看看,一周左右就看出了效果,回到家裏和母親說了,張母也放心了。

    她和兒子這才提起收拾西屋的事。

    張新陽反而問起父親:“我爸挺扛餓的,這麽多天了都沒事。”

    “你爸也不是不吃,有時也吃。”張母忙找理由。

    張新陽點頭:“那就好。”

    然後說起收拾西屋的事:“這幾天我也設計了一下, 西屋那邊也沒有要扒的地方,四周全是牆,先買些水泥把裏麵格局壘出來,抹上膩子噴噴漆就行。”

    “窗戶也得換一下,窗框都是木頭的,這些年雨水淋得都爛了,換成塑鋼的吧。”

    “也行, 我在網上訂, 量好尺寸就可以了。”張新陽和母親又商量一下細節。

    商量完了,換平時,每次母子這樣說完話,兒子都會忙自己的去了,今天卻坐在炕上不挪身子。

    張母以為兒子還有話要說,看著兒子。

    “沒事,回來這些日子一直瞎忙,陪你的時候也少,正好陪你說說話。”張新陽又往炕裏麵躺著的父親身上看了一眼,“我爸心情不好,我也安慰安慰他。”

    “安慰啥。”張母還真以為兒子是關心老子,倒是很高興。

    母子兩個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張母被兒子帶著走,兩人閑聊不知不覺一個上午就過去了,眼看著到了做中午飯的點,張母才起身。

    接下來幾天都是這樣,苦的是張老漢隻要兒子在,他就得躺在炕上, 動是能動,卻不能大動,好人也給躺出病來。

    張新陽心裏也沒底,他發現父親在裝絕食後,就想著把父親逼得發脾氣,這樣也能緩解現在的尷尬,大哥那邊又實在走不開,人不回來張新陽並不怪他,所以希望能解決掉父親這邊的問題,大哥才能安心養好牛。

    但是試了幾天,盯著父親而束縛父親的活動,以為父親的脾氣定會爆發,結果並沒有,父親仍舊躺著,甚至因為有他時時盯著,有兩天父親還沒吃到飯,張新陽不敢再將人盯得這麽緊,隻能想別的辦法。

    自己家稻田噴過葉麵肥之後, 這幾天村裏陸續有人找到張新陽,也讓他幫忙去田裏看看,稻子倒伏減量又不好收割,他們也想辦法,但是防不勝防,怎麽細心弄最後還是會發生。

    張新陽發現自家水稻有倒伏症狀,他是農業大學畢業回來的,一定比他們懂得多,村裏李樹峰先找張新陽幫著去看,在有一家找著幫忙看的,那些還在觀望的人家也立馬行動起來。

    弄得張新陽突然忙起來,幫村裏各家看完,又有後屯的人過來找他,然後是附近村的,最後整個大安大隊轉著彎的親戚托關係找他過去幫著看。

    近小半個月,張新陽都在外麵跑,天亮就出門,天黑才回到家。

    兒子起早貪黑不在家,張老漢絕食也沒有人看了,趁著兒子不在家,白天也會去田裏轉轉,雖然看不出來什麽,不過想著兒子被所有人信服,甚至請著去幫忙,張老漢覺得自己家的稻子噴藥之後,真的變得好了。

    兩道眉雖然還因為長子的事皺著,眼裏卻已經有了笑意。

    九月進了下旬,張老漢這一個月除了家裏就是田裏,沒再去村裏轉過,他知道現在大家每日湊到羊倌家議論的都是關於他們家的事。

    小兒子是畢業回家搞有機農業,這是搞專業,就是回鄉說起來也不會沒麵子,可長子幹脆去放牛了,讓他這張臉無處放,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微風拂過,稻穗沙沙作響,張老漢看在眼裏,心裏的鬱悶淡了許多。

    順著村道邊的河沿張老漢往家裏走,遠遠見有車迎麵開過來,張老漢擰著眉往河沿靠了靠,轎車卻駛到他身前時停下來。

    車窗落著,高朋舉探頭喊人:“張二叔,上車吧,我也回村,捎你一段。”

    “不用不用,沒幾步路就到家了,我走著就行,你快走吧。”張老漢笑嗬嗬地擺手讓人走。

    高朋舉開車慢慢跟著:“張二叔,你就上車吧,又不是外人,你看你客氣啥。”

    “從田裏回來,身上都是土,把你車弄髒了,不上去嘍。”張老漢執意不上車。

    “髒了能擦,咱們農村人哪講究那些,日頭這麽厲害,別曬中暑了,快上車吧,你再不上來,我可下去拉你了。”

    張老漢拒絕不了,隻能上車。

    高朋舉沒回村時,村裏人就都在議論他買了一百多萬的車,今年開著車回來的,一個個看到那轎車真的很氣派,就是太貴了,上百萬的錢花在車上。

    坐在副駕駛,張老漢一動也不敢動,他怕自己粗糙的褲子把人家皮座椅磨壞了,待到家下車,張老漢笑嗬嗬地道謝,目送著車走遠了,兩肩立馬耷拉下來。

    就幾分鍾的路,渾身一動不動,酸痛得厲害,這哪裏是坐車享福,根本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長子放牛的事就是高朋舉在村裏傳開的,加上剛剛坐車的事,張老漢是對高朋舉更沒好印象,隻覺得那孩子眼珠子轉來轉去的,時時刻刻都在算計人。

    在村裏攢了一輩子的威望,如今因為長子鬧的他見到村裏人都直躲,實在是丟人現眼。

    兩兒子考上大學後日子他過得有多舒心,現在就有多不舒心。

    張母看到老頭子回來,對他說:“老大郵快遞回來,我打開看了,是牛肉。要說這牛肉還怪好看的,肥瘦相間,像雪花似的。”

    張老漢哼了一聲,背著手往屋裏走,眼睛掃到身旁的白菜地,頭又痛起來。

    看吧看吧,現在卻覺得小兒子種白菜都比長子省心了,這叫個啥事嘛,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啊。

    張母跟在他身後不停地絮叨:“牛肉加快郵來的,我放冰箱裏下凍上了,等新陽回來問問他咋吃。”

    “吃吃吃,那牛肉是金子做的不成?他郵的你還不會吃了?不會吃扔了。”

    張母也習慣自家老頭子這副壞脾氣,長子的事她想想都鬧心,更不要說要強好麵子的老頭子。

    回了院子,張母扯了板凳坐下,她身前擺著大木框做的鐵網,一半已經擺好了切成片的土豆片,以前是冬天沒菜吃,秋天曬幹菜,現在冬天能買到菜,可卻習慣了到冬天吃那口幹菜的味道。

    隻是和前些年比,雖然還是曬幹菜,卻曬得少了,家裏大鍋糊一鍋土豆就夠吃了,左手握著土豆,右手用小刀削著片,削一片擺一片,動作熟練又利落。

    前幾天連續下雨,曬的土豆壞了,張母隻能又重新糊一鍋土豆。

    不過是轉身的功夫,她又絮叨起來:“這幾天天氣好,我說直接把豆角絲也曬了,你反正也沒事,正好趁著新陽沒在家,幫我把豆角摘了。”

    “年年曬年年扔。”張老漢嘴上說得難聽,身子卻沒停,提起房西頭放著的柳條筐去了菜園子東邊的豆角地。

    兩個孩子上學後,家裏隻有夫妻兩個,菜園子也沒有糊弄,春天地上的雪水融化幹淨,就先扣起塑料大棚,裏麵撒著小白菜、生菜、香菜的種子,早早地吃上小青菜。

    之後種下的黃瓜、茄子、豆角這些菜,隻能吃到七八月,為了深秋能繼續吃到這些,所以很多人家都會在這些菜第一茬開花結果的時候種下第二茬,後種的晚菜一直能吃到深秋,下霜之後將果實摘下來放在倉房裏保存好能吃到落雪。

    張老漢現在摘的豆角就是種的晚豆角,豆角嫩又沒有鼓豆,豆角皮肉厚切絲量豆角絲是最好的。

    嘴上嫌棄老伴指使他幹活,可幹起活來卻一點也不偷懶,摘了兩筐子豆角後,又摘了兩筐茄子,茄子幹好弄,蒸熟曬幹就行了,或者直接去皮切成條用白麵裹上直接曬。

    “老大這是怕你罵他才不敢回來,就郵了牛肉回來。”

    “以後家裏吃牛肉不花錢了。不過新陽不是說他賣的牛肉貴嗎?巴掌大的牛肉就好幾百,長子一下子郵那麽一大塊回來,我看著的有四十多斤,得多少錢啊。他還欠一百多萬,也不知道手緊點,這樣大手大腳下去怎麽行。”

    張母瞟了眼身邊的老頭子,見他仿佛沒有聽到自己說的話,她一個人說得也沒勁,歎口氣又說起收拾房子的事。

    “新陽說明天買的磚和窗框就能送來,晚上你去趙德和幾個人家說一下,明天沒事讓他們幫幾天,新陽又沒壘過牆,也弄不明白。”

    “行。”張老漢想說他還在裝絕食呢,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裝啥啊,那兔崽子一定是察覺他在裝絕食,何況誰絕食一個月還能好好的。

    自己都說不過去,這絕食再裝也沒啥意義。

    中午,有村裏人從張家院前路過,看到兩口子在曬幹菜,停下來聊了兩句,笑著問這幾天咋沒看到他們兩口子。

    張老漢嗬嗬地笑著。

    張母隻能被逼著回話:“這幾天頭疼,也不知道咋了,可能是下雨天冷弄的。”

    村裏人誰不知道張家大兒子養牛去了,張老漢在家裏作呢,明知道張母扯了謊,也沒戳破,笑問關心幾句就走了。

    看著人走遠了,張老漢手裏的活一扔,扭身進屋了。

    心知村裏人知道他們在撒謊,也在背地裏議論他們家,可真真當麵了,張老漢這心裏又煩躁起來。

    坐在炕上,張老漢犯愁也沒像往日裏那樣點支煙抽著,他呆呆地望著窗外,他還記得去年過生日,兩個兒子都趕回來,兒媳婦張羅一大桌子菜,平日裏關係好的幾家人也過來了,家裏熱鬧得像過年一樣。

    日生過完後的日子,村裏人說起這事話裏話外都是一臉的羨慕。

    這才過了多久啊,家裏發生這麽多的事。

    不孝子。

    憑生頭一遭,張老漢腦子裏閃過這三個字。

    他暗暗咒罵一句,心裏也憋了狠,大兒子那邊要不給他一個說法,他這輩子就當沒這個兒子。

    晚上,張新陽被朱旺村的人開車送回來,張母在屋裏聽到動靜,立馬起身去廚房端菜,這是近一個月來,一家三口吃飯頭一次湊得這麽齊。

    張新陽知道父親愛聽什麽,便說起今天在外麵幫人看水稻時對方都是怎麽誇他的話,平日裏他是不會說這些的,這也是想哄哄父親。

    “你回來得晚,先前你爸已經和人說過了,明天後院你三舅和前院趙德都過來幫忙,趁著現在不忙,把西屋收拾出來。”張母說到這,話鋒一轉,“對了,你大哥今天郵了四十多斤牛肉回來,牛肉看著怪好的,像雪花似的,我凍起來了,正好這兩天人來幫著收拾房子,拿出來燉。”

    張新陽偷看一眼他爸,見他爸沒吱聲,才道:“和牛用來燉可就白瞎那些牛肉了,切成一片片用黃油煎著吃。”

    “家裏也沒黃油啊,再說那麽多人,一塊塊煎得煎多少夠吃啊,就直接用蘿卜燉吧。”

    “媽,明天抽空我來弄吧,不然白瞎那些牛肉了。”張新陽突然覺得這是個好事,“明天把高支書也叫過來吧,嚐嚐和牛,就是城裏人也沒這麽奢侈四十斤的買肉。”

    他抬抬手掌:“這麽大一塊就二三百,質量好的四五百上千的也有。和牛肉和你們以往吃的牛肉可不同,正好明天讓大家都嚐嚐,我猜著大哥郵了那麽多回來,也是這個意思。”

    “啥意思?讓村裏人吃幾塊牛肉就覺得他去養牛不丟人了?”張老漢鼻子裏噴著火氣,“和牛肉?說來說去,還不就是牛肉?和豬肉的五花三層有啥區別?我看就是吃飽了撐的,餓上幾天吃啥都一樣。”

    “五花三層那也是一層肥一層瘦,你沒看到今天張東郵回來的牛肉,粉嫩粉嫩的,瘦肉裏肥肉像血絲一樣,看著就好看。”

    “好不好看,到嘴裏還不是一個味?”

    “小龍那天來用手機給我看了,和牛可不是普通牛肉,咱們普通牛肉要燉或者高壓鍋壓才能爛,和牛肉好熟,吃著還嫩。”

    “那就多燉會兒。”

    張母張了張嘴,一時也找不到反駁老頭子的話。

    張老漢把最後一口飯扒到嘴裏,筷子往桌上一摔:“全國十四億人口,有多少人能吃得起貴牛肉?就靠那點有錢人吃,能掙多少錢?想得挺簡單,看別人掙錢就跟著弄,早晚有他哭的那天。”

    “上那麽多年的學,怎麽教人他還沒研究透,就學人家去養牛?養牛那麽好養的?早些年老舅家養牛你又不是不知道,遇到牛瘟一棚的牛都死了,隻能看著。”

    “現在養牛都有獸醫,和早些年不同了,早些年別說牛生病,就是人生病,也沒別的藥,吃片去痛片挺挺就過去了。”

    “我不和你們說,他自己有主意,也能貸款上百萬,那他就自己折騰去,將來賠的找不著北也是他自己的事。”張老漢盤腿坐在炕上,哼了哼,“我都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供你們哥倆念完書,就剩下點棺材板錢,我和你媽也不指望你們養老,你們掙錢我們不要,你們欠了債也自己還去。”

    “我和你媽也不偏不向,你要種地也自己張羅錢去。家裏的地給你種,我和你媽也不和你要錢,你老叔的地多少錢你自己和你老叔商量去。”

    張新陽認真地聽著也不時地應一聲,兒子的態度張老漢滿意,心裏的火氣也淡了些。

    夜裏,張新陽躺在床上,和手機那邊的大哥聊天。

    怕外屋的父母聽到,兩人沒有視頻也沒有語音,隻是打字。

    張東每天上要淩晨一點多才能忙完,有時更晚,所以兄弟兩個聊天的時候也不多,今天張新陽熬著沒睡,等著大哥。

    張新陽每天都會發微信給大哥匯報家裏的情況,有事也是留言,那邊大哥抽空看到了就會回幾句。

    今天張新陽把父親飯桌上的事反饋給大哥,同時又說起父親並沒有尋思大哥養殖場的事,從態度上看得出來父親仍舊在生氣。

    張東忙了一天沒有歇腳的時候,這一個月來一直擔心著家裏,所以每天有點空就看看手機,等待弟弟發來的信息。

    今天,他連髒衣服也沒有換,收拾好牛棚裏的糞便後,回屋就掏出手機,看到弟弟發來的消息,人呆呆地坐著。

    鄭曉端著一盆水從外麵進來,放到他腳邊說:“先洗洗腳吧。”

    小叔子發來的信息,先前她就看過了。

    說實話,她心裏挺不舒服的,做父母的這麽生氣都一個月了,看到兒子在這吃苦,也差不多過去了,可公公這邊還氣著,說出來的話也更傷人。

    夫妻倆包了一塊草地建養殖場,前後左右幾十裏都沒有人家,獨他們一戶。

    此時夜深了,四下裏除了蟲叫聲,沒有一點動靜,剛開始那幾個月鄭曉挺害怕的,荒山野嶺的隻有他們這一處小房子亮著燈,後來也慢慢習慣了。

    丈夫不動,鄭曉又催一次:“先泡泡腳吧。”

    張東這才脫了雨靴把腳泡在熱水裏,熱意衝向大腿根子後,遍布全身,張東舒服的籲了口氣出來,眼睛卻一直盯著手機,兩手也在飛快地打著字。

    消息發過去,那邊很快就回了過來。

    鄭曉也坐在一旁泡腳,看不到新來的信息說了什麽,不過觀察到丈夫抿起來的嘴,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消息。

    中途,鄭曉又將暖水瓶裏的熱水往各自的盆裏加了些,看著丈夫放下手機,她這才問:“新陽說什麽了?”

    “家裏明天收拾西屋,新陽說把咱們郵回去的牛肉借機會讓村裏人嚐嚐,爸好麵子,隻要給爸長臉,他的氣也會消一半。”張東說到這些時,臉上有了些許的笑意,聲音裏卻又隱隱透著苦澀,“是我太任性了,讓爸媽失望了。”

    “你也是想做一番事業,爸媽應該理解你。”

    “人活這一輩子,哪裏是隻活自己,爸媽在村裏,村裏人都看著呢,就是天天被人在背後議論指點,也受不了。”張東當初正是想到這些,所以一直不敢去做,還是弟弟的支持,讓他破釜沉舟的下了決心追求自己的夢想。

    “那現在做也做了,當初我也說了,你要是決定了,不管遇到什麽事都不能回頭,隻能往前走往前看,新陽現在回家還能幫你調和一下,等這邊能脫開身了,我陪你回去,和爸媽好好認個錯。”鄭曉心疼丈夫,細聲地安慰他。

    “哪那麽容易回去。”這次父親絕食就說回去,好不容易招來一個人,可沒幹兩天就不幹了,再說放一個陌生人在這,他們倆離開也不放心啊。

    “總是能回去的,等這批牛賣掉就好了。”

    “有幾頭種牛馬上下牛犢了,剛出世的牛犢更離不開人。”張東倒是覺得對不住妻子,“前幾天我殺牛沒和你商量,這事是我不對,一會兒我給你做檢討。”

    “養牛就是吃的,牛買的是貴,自己舍不得吃,還養牛幹啥,我爸媽收到牛肉,還叫了幾個同事到家裏吃飯,可高興了呢。你給我長臉了,我有啥生氣的。”鄭曉爸媽同是中學教師,現在還沒有退休。

    自從知道父親在家裏絕食,張東的心一直沉甸甸的,那天正好妻子去縣裏采購生活用品,張東也不知道怎麽了,鬼迷心竅似的殺了頭牛,等妻子回來整頭牛都讓他把肉卸完了。

    妻子生氣,說這牛八千多塊錢一頭買的,才養幾個月就殺了太可憐,再養大點殺也行啊,張東像做錯事的孩子默不作聲地由著妻子說著,妻子氣歸氣,最後還是幫他把肉包好,當天晚上趕到縣裏找了冷櫃保存起來,她留在縣裏第二天發快遞郵走,家裏離不開人,張東送媳婦到縣裏自己又趕回去了。

    妻子是城裏人,又是獨生女,家境好,和他談戀愛時他沒送過東西,結婚買房也是兩人一起攢錢買的,現在為了他的事業,妻子不怕吃苦跟他到鄉下養牛幹活,一句怨言沒有,還總是寬慰他。

    張東想到這些,心裏越發愧疚:“曉曉,我爸媽不會心疼我,可他們一定會心疼你。”

    鄭曉笑了:“爸媽對我真是好。”

    “你這麽好的兒媳婦,哪個公公婆婆都會對你好。”

    “你說這點我信。”

    夫妻兩個說說笑笑,低沉的氣氛一掃而光。

    晚上躺在炕上,夫妻倆照常又開始算賬,貸款一百萬,等他們這圈牛出欄,因為與和牛基地那邊簽了回收合同,也不擔心賣不掉,這樣能回來七十萬左右,飼料這些東西資金都流了出來,他們還要想辦法借三十萬。

    “我和我媽說好了,到時從他們那挪用幾個月,還完貸款咱們再貸出來。”重新買牛也需要錢,“辛苦點,這樣算的話咱們第三年就不用再貸款了。”

    第一年掙下個畜牧場,第二年攢下牛種,第三年可以慢慢掙錢了。

    一想到這些,夫妻倆也有了動力,累了一天的酸痛身子也不覺得難受了,時間也不早了,還要早起,兩人就歇下了。

    張東一個姿勢躺下,晚上是怎麽躺下的,早上醒來還是什麽樣的姿勢起來,累得連身子也不知道翻動一下。

    不過想到昨晚弟弟來的消息,張東麵上的愁容總算是散了去,隻盼著那些牛肉能起到點作用,讓父親的怒火消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