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文X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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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5月20日星期一
臨近期末,學校每天的出操都取消了。高二學生會的所有部長都要把職位和高一的學弟學妹們做一個交接,全身心迎接他們的高三。
學生會部門很多,有些高二的部長心裏已經有了較好的人選,比如文娛部的學姐想把文娛部交給高一(1)班的任望珊學妹全權管理,體育部的學長想把部長交接給程鼎頎和蕭宸兩棵體委中的草頭。這樣的職位就可以直接交接,手續也不會太繁冗。
但有一些競爭性比較大的職位——比如學生會主席副主席一類,就需要通過競選人演講和投票的方式來決定。與此同時,辦公室部,學習部,宣傳部的位置也還都空閑著。學生會主席和副主席都隻有一人,其餘的部門部長可設1-2人,這全看上一任部長的決定。
其實於巋河他們對高中學生會的興趣並不大。然而王神牛接到上級的通知說重點班必須有五人以上去參與競選,況且是否在學生會擔任職務直接影響學年綜合評價,而且有些大學的自主招生還對學生綜評要求及其高
於是於巋河,夏成蹊,戚樂,文漾笙等等人被迫上場“湊數”。
不過既然都上場了,(1)班的“非善茬兒”們也不可能真的隻是去湊個數。
對此夏成蹊坦誠地表示,他眼紅那個辦公室部長很久了,申請書上連第二意向都沒有填——
辦公室部是傳說中昆城一中學生會最黑的部門,一整個學期都沒有一件事情,但福利和其餘部門等價,非常適合夏成蹊。
任望珊幾個都已經被選定的,競選當天就隻需要去投個票。投票的人選都是全校成績靠前的同學,人數三個年級均勻分布。
競選就在上回跨年晚會的報告廳,校長雖抽不開身,但老錢那幾位教導主任是都來了,台上還放了個原木色的宣講台。
於巋河坐在競選席,雙手交叉在胸前,微微側身跟旁邊的夏成蹊耳邊說了句;“喲,還搞得挺正式。”
“你穿得不也挺正式。”夏成蹊抬眸看他,“聽著,老錢像是要講話了。”
於巋河今天穿了白襯衫和黑西褲,任望珊在投票席第一排向他那邊看,少年的脊梁骨又長又直,霜白的脖頸間喉結突出。報告廳前後的小門都開著,柔軟的頭發有時候被一陣一陣的穿堂風微微帶起,仿佛還能依稀聞到吹來的薄荷青草香。
今天的陽光是簇新的,從大廳頂部散落的玻璃窗一絲一縷地落在少年肩頭,像是柔和的光焰,更襯得他意氣風發。
老錢作為教導主任,拿著稿子在台上宣讀學生會換屆競選的規則以及各種客套話。夏成蹊很安靜地看向台麵上的教導主任,麵上毫無表情。文漾笙坐在他右後斜方,她和戚樂正拉著手,兩人手心都微微有些冒著細汗。文漾笙初中時沒參加學生會,現在說實話真有些緊張,不斷地咬著下唇。
夏成蹊偏過頭來看她。
“小笙。不緊張。你沒問題。”
文漾笙點點頭,夏成蹊的語氣平淡,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在裏麵,但就是能瞬間讓她安心很多。夏成蹊把頭轉回去,文漾笙忍不住又看向他,眼底裏滿是她和他都不知道的溫柔和期待。
老錢還在宣講台上滔滔不絕。
夏天就該是這麽好的,那些因為某一個人而滋生出的勇氣和期待,和真正想要不斷地變好並光明正大站在你身邊的心,虔誠地就像路邊的雛菊向七點半的晚霞向往著抬眸。漫漫路上迷茫何其多,我宛若迷途羔羊,那你就是唯一的方向。偷偷看你,眼底比風還溫柔。
“那麽,現在我宣布,昆城一中2013屆學生會換屆競選現在開始!”
於巋河在抽簽這方麵手氣一向差的驚人,這次也正常發揮,抽到了第一位。好在運氣不行實力來湊,順序並不影響他出彩的發揮。
於巋河下場的時候,看見競選席裏麵有幾個男生很不屑的看著他。
之後夏成蹊,文漾笙,戚樂等所有的競選人都上過台宣講完畢,會進入短暫的中場休息時間,之後就是投票和現場計票。
中場休息15tes。
於巋河起身去外麵透透氣。
路過一片小樹林。
“嘁,於巋河以為自己多能呢。不就是家裏有幾個錢,成績好點,長的還說得過去嗎。”
“就是,看他那表情,好像主席就是他的了一樣。”
“我看他誌願書上也就填了個主席,其餘都沒選,真把自己當回事兒啊。”
“我們班班花不也喜歡他嗎,真無聊。”
樹林裏傳來兩個男生吊兒郎當的聲音,隱隱約約還冒著尼古丁的氣息。
於巋河路過,心裏想道:逼話真多。
他不想去和這些計較,真沒必要。而且就他們這種貨色,也不夠格讓他分心。
剛轉身,後麵一個聲音:
“喂,你他媽聽見了吧。別裝。”
於巋河歎了口無可奈何的氣。
唉,麻煩。
於巋河懶懶地轉過去,語氣輕飄飄地帶著點挑釁:“怎麽,還要多看幾眼啊。那就給你們多看看唄,你們學生會老大,就。長。我。這。樣。”
“還有,”於巋河一挑眉,對著其中一人:“你倒是也家裏有幾個錢,成績好,順便再長的說得過去,能一個試試?”
快,準,狠。
沒等那兩個男生反應過來怎麽回罵,於巋河擺擺手大步往回走,順口輕飄飄扔下一句:
“人生建議:屎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不打人並不代表我不是文武雙全,原因自己想吧。”
所謂年少輕狂恣情放縱之至,約莫就是如此了吧。桀驁少年郎像是炎天暑月璀璨的衝天火光,又是雪虐風饕殘存的耀眼星芒。走路帶風,不羈瀟灑,要麽沉默著驕傲,要麽肆意地張揚,根本無所畏懼。
於巋河回到大廳的時候夏成蹊正在找他呢。
於巋河坐下:“剛剛樹林裏遇見兩個傻逼,就坐我們後麵幾個。”
夏成蹊冷靜地點點頭:“樓下(8)班的,我認識其中一個。你先前上台的時候就在下麵竊竊私語,我們班幾個都聽見了。你又跟他們計較什麽。”
“嗐,哪兒能啊,你知道我的。”於巋河二郎腿一翹,露出勁瘦的腳踝,往椅背上一靠,懶洋洋道:“人家看見我了唄,叫住我不讓走呢。”
等夏成蹊回答,二人就聽見後頭投票席有人問道:
“怎麽了欽哥?臉這麽臭。”
“媽的!別跟我提這個,(1)班全員都是傻逼。等會記著讓咱們班全都別投他們。”那個被叫“欽哥”的男生罵罵咧咧道。
於巋河和夏成蹊差點沒憋住,內心同時一哂。
幼稚。無知。天真。
“行行行,都聽咱欽哥的,看把你給氣的。趕緊消消,教導主任好像要計票了。”
那個叫什麽欽的和剛剛一塊嚼舌根的另一個男生,就這麽臭著兩張臉,回了競選席座位。
雖說不必在意,不過這事兒之後,(1)班和(8)班,算是徹底結下梁子了。
十五分鍾一到,老錢上台宣布現在開始投票。由上一任學生會主席和副主席進行現場計票。
於巋河和夏成蹊心情很放鬆,他們勢在必得——
然而人生不會一帆風順,它總是充滿了曲折。
在聽見於巋河以176票位列第一,夏成蹊以159票位列第二的時候,我們冷靜的副班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票數宣讀完畢,上屆學生會主席走上台,跟大家宣布道:
“感謝大家來參與學生會的換屆選舉,經過激烈的競選和投票,本次票數第一和第二的競選人將直接成為主席和副主席,其餘的人我們按照票數和意願做了相應的調整,現在我來宣讀一下結果——”
“學生會主席,於巋河;
學生會副主席,夏成蹊;
文娛部部長,任望珊;
辦公室部長,文漾笙;
宣傳部部長,戚樂,許念念;
體育部部長,蕭宸,程鼎頎;
學習部部長,”
十個部門宣讀完畢,(1)班和(2)班占了學生會大半。
夏成蹊在聽見自己是副主席的時候就已經停機了。
於巋河拍拍他背:“節哀順變。不過好歹你喜歡的部門給了漾笙嘛。可喜可賀啊老夏。”
夏成蹊皺了皺眉,回以一個冷冷的表情:“副主席事兒多多。”
於巋河朝後一趟:“這不有我呢麽,兄弟陪你。”
“謝欽!欽哥!這兒老師都還在呢別瞎惹事——別忘了你上一張處分還沒撤呢!”後麵隱隱約約傳來拉扯聲。
“操之前不是跟你們說過別投這個傻逼”
“別啊欽哥,咱真沒投他們”
“行行行,信你們。老子今兒個就忍他。反正時間還早著呢。”
哦,那個男生叫謝欽。好像有點印象。他的處分和程鼎頎還有蕭宸那張處分好像是在公告欄上挨著貼的,是幹啥了來著?
啊——記起來了,校內打架是吧。
於巋河聳了聳肩,好在今天的要事兒總算是結束了,今天是五月二十日周一,是個好日子。下午回去再上一節老錢的曆史課,就能吃食堂二樓的年糕蝦去了。他的小前桌今天下午少上了兩節語文課,等會飯肯定又不吃,還得賣部給她帶個孜然牛肉飯團和捂熱的橙汁。
2013年5月29日星期三
周三下午的延時練是王神牛的英語,本按照慣例任望珊要去辦公室拿一套單元小測發下來做,可是今天小前桌從班主任辦公室回班的時候,兩手空空地直接回了座位。
於巋河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她肩膀:“今天不做題嗎?”
望珊聞言,回眸點點頭:“王老師說有事情要講,好像挺重要的。”
於巋河收回手:“這樣啊。估計是快到學期期末了,講高考放假還有我們期末考試的事情吧。”
望珊本還想說些什麽,窗外傳來王神牛高跟鞋的“噠噠噠噠”聲,兩人看班主任來了,就及時噤了聲,沒再多說話。
王神牛沒拿什麽,手裏隻有一疊薄薄的紙張。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非常重要,每位同學都要豎起耳朵聽好了。”王神牛低頭咳了咳繼續道:“學期也快到末尾了,高考之後再過幾天就是我們年級期末考試,在這之前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大家一定要好好考慮和選擇,這關乎到大家的未來,這幾天內要做好統計。”
“高二文理科分班,大家知道吧。”
於巋河心裏一驚:這事兒怎麽給忘了呢。
王神牛還在講台上滔滔不絕:“我們學校開設了四種班級分科,文科有史地,史政;理科則是物化,物生。每種分科都設有一個重點班,重點班都統一在四樓,我們(1)班之後是物化重點班,我就還是(1)班的班主任;(2)班,(3)班,(4)班依次是史地,物生,史政。”
於巋河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大家都好好考慮一下意向和選擇,高三高考放假之前班長和副班要把選科意向表收集好。最後再提醒一下,是否能分進重點班還要看高一四次大考的總體分數,最後一次考試的占比非常大,大家期末最後這段時間要加把勁。”
“還剩下十多分鍾,大家自行複習吧。紀律委員蘇澈盯一盯紀律啊,打鈴了大家直接下課去吃飯。”言畢,她好像不經意間歎了口氣,“蹬蹬蹬”回辦公室了。
於巋河看向他的前桌,任望珊並沒有回頭。
她也很沉默。
二人心裏是那麽有默契,對方在想什麽都心知肚明。
夏成蹊和文漾笙是一定會選史地的,戚樂也一樣,他們沒有任何問題,都能進入(2)班重點班;程鼎頎和蕭宸喜歡物化,新學期也一定會在(1)班相聚。
但是他和任望珊呢?
如果他是任望珊,一定會和漾笙一樣選擇史地,於情於理,合情合理;而他於巋河,怎麽看都是物化的料,板上釘釘,雷打不動。
他們明白,以後必定是有一牆之隔了。世界上有些事情,注定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們並非沒有放棄自己喜歡的學科,為了一個人選擇另一門選科的勇氣,而是他們足夠懂事和成熟,如果他們希望自己的將來依然有對方,現在就不該拿自己眼前的未來開玩笑。
而且倘若他們中任何一人做出這樣的決定,另一方也必定不會同意。他們的日子還很長啊,過了夏天還有秋天,過了秋天還有冬天。他們在各自追夢的路上,而隔壁就有對方,這樣最歡喜和完滿不過了。
很快,六月初的一個晚自習,選科的最後時間節點也到了。
程鼎頎扔過來一張字條:“於哥,你也是物化吧。”
於巋河抬頭看他,無聲地點點頭。
程鼎頎又朝他座位上扔過來一個紙團,於巋河打開:“可惜,我們有幾個得分開了,老夏他們都去(2)班。”
於巋河沒有回複。
這時任望珊轉過來看他。
他也看著她。
這些天他們都沒怎麽說話,非常默契,默契地甚至有些難過。
於巋河抬手把分科意向表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去交咯?”
任望珊點點頭:“恩。”
於巋河起身走向辦公室,沒有一點猶豫,熾熱而灑脫。
王神牛在辦公室等他。
“確定選好了?”王神牛看了看意向表,抬眸對上於巋河的眼睛。
“恩。”於巋河輕輕應道。
王神牛看著他的眼神有些欣慰:“辛苦了。去吧。”
看著於巋河的背影,她輕輕歎了口氣。
學生之間的小心思,哪個班主任會看不出來呢?
可是像(1)班這群孩子這般懂得珍惜彼此,真心為彼此考慮的,卻真的是不多見,從而顯得愈發彌足珍貴。
王羨鳶真心覺得,這幫孩子以後一定都會成大事。帶過他們,是她教學生涯以來最幸運的事。
於巋河走在回教室的走廊上,向右側望去。此時此刻,隔著食堂的那棟樓裏麵燈火通明,高三的學長學姐正埋著頭刷卷。
很快,屬於他們的高考就要來了,那是一場充滿理想主義的奔忙。
18歲的高三學子,飲冰十二年,熱血從未涼。
為了遠處的風景,他們已跋涉千裏,他們不顧一切灑下血,汗,淚,正在拚命地向前奔跑。
那筆下的一張張卷子,正在為他們光明的前途鋪路。
他們擁有充滿希望的行動力和無限的可能,他們將會是下一個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