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2 六秒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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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3 p
任望珊也不知道自己的悲傷從何而來,但眼淚就是莫名其妙地落下來,滴在身上寬大的衛衣上。她抬起袖子去抹,衣襟上暈染開大大小小的水漬。
於巋河心疼地走過去抱緊她:“別哭了。”
她現在不清醒,但是她很難過。
所以我可以抱一抱她,盡量久一些。
她醒過來後不會知道,也不會記得。
望珊兩手垂在身側,嗚咽道:“我就要喝牛奶。”
“好的。”於巋河輕輕道,“在沙發上坐好,我去給你拿。”
望珊把自己蜷縮起來,捂在沙發裏麵。
四周隻有廚房的燈亮著,於巋河聲音很低很低,像是怕嚇到她一樣:“要不要把客廳的燈也打開?會不會太黑了?”
望珊搖搖頭:“我要睡覺的,開燈幹嘛。”
於巋河:“哦。”
外麵風刮得越來越大,淅淅瀝瀝有小雨開始落下。於巋河看了一眼窗外,把裝著牛奶的玻璃瓶從冰箱裏拿出來,覺得還是有些冷,走過來輕輕問:“放一會會再喝行不行?”
望珊沒說話,看樣子好像是同意了。
於巋河覺得她快要睡著了。他剛把牛奶瓶放在茶幾上,任望珊猛地坐起來,把牛奶拿到手裏仰起頭喝了幾大口,又放回茶幾上,躺回沙發裏。
於巋河扶額:“”
任望珊真的挺困的,靠在沙發上沒出聲。
客廳了無燈火。窗外的月色朦朧,混雜著雨水的霧氣,這樣清冷又白皙的月光從窗外透進來,打在任望珊微紅的側臉上,看不真切又有點曖昧。她的唇色如春色,泛著點點桃紅,瞬間便可驚豔滿城的夢。
雷聲突然大作。望珊本平和的麵容突然變色,渾身抖了一抖。
於巋河把她拉過來靠在自己懷裏:“別怕。”
他安撫地摸著任望珊微濕的頭發,沾了水的發色和她平時相比,看起來略微要黑一些。
任望珊像是找到了避風港,依偎在他身側安靜下來。嘴巴裏輕輕好像在說些什麽話,於巋河有些聽不清楚。
他垂眸盯著望珊鼻子下方的位置,輕聲開口:“說什麽呢。”
“唔。”望珊困得睜不開眼睛,“我在說,你身上的薄荷味沒有以前濃了。”
於巋河沒說話。
“上次在電梯裏我就發現了。”望珊還在自顧自喃喃,“是不是你經常要抽煙啊,抽煙對腎不好你知不知道。”
於巋河失笑:“哪兒聽來的,我可沒告訴過你。”
“我就是知道。”任望珊皺眉,“你怎麽那麽煩。”
“好好好,我煩我最煩。”於巋河撥弄她耳垂,“你睡吧。”
望珊卻睜開眼睛,強忍著睡意直起身,跪坐在沙發上,一手還撐著於巋河的肩。
她歪了歪腦袋。
“我說謊了。”
於巋河:“?”
“二零一四年四月二十七日。”
“”
“我的初吻。在那個時候丟的。”
“我知道。”
“那天也像今天一樣,下著好大好大的雨啊。我沒傘,就拿校服擋雨。於巋河他他撐著傘來接我,然後——”望珊好像笑了一下,“就沒有然後啦。”
於巋河看著任望珊那雙雪亮同時又迷茫得像萬年冰川融化的眼睛,沒有說話,隻是出了神。
她的樣子太過迷人而令他忘記了此時該說什麽,又該做什麽。
“我說謊了,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任望珊嗔怪道,“你看我一分鍾都不願意。”
“我沒有。”於巋河淡淡道。
“你有!”任望珊像是在賭氣,把於巋河弄笑了;“好,我有。那我錯了,你原諒一下我。”
他現在又高興又悲哀。
如果這些話說出口的時候,任望珊是清醒的該多好啊。
等明天她醒過來,兩個人是不是又要形同陌路?
“不原諒。”任望珊道,“我剛剛已經把真心話補上了,那你也得把自己的那一份補上。”
於巋河無奈:“行。”
“那我看了啊。”
於巋河抬起漆黑的眼睛,周身氣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任望珊感覺有點飄。
這一分鍾時間,天地萬物都仿佛安靜下來,他的眼睛深不見底,也不知道他內心此刻在想什麽。任望珊隻聽得見於巋河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吵鬧,但她沒有發現自己呼吸的頻率也跟於巋河一樣快。
於巋河手心微微冒汗,在最後幾秒鍾時間,鴉翅般的眼睫垂下。
任望珊其實沒在心裏數數。但於巋河數了。
六十秒,還差六秒鍾。
任望珊保持著跪坐的姿勢,於巋河的眼睛掃過衛衣大領口邊若隱若現的鎖骨,落在她腿上。
“任望珊,還差六秒鍾。”
“啊,哦。我沒數。”望珊沒多說什麽話,“其實沒到也行。我去睡覺了,再見。”
來的毫無理由,走時也猝不及防。
她翻身下了沙發,兩條又細又白的腿一蹬,穿好拖鞋。
“我還挺開心的今天。”望珊站起來,莫名其妙地冒出來這麽一句。
“恩。”於巋河也站起來,“你去睡吧。”
任望珊看了看茶幾上剩下的牛奶:“這些送你喝。”
於巋河失笑:“恩,謝謝寶貝。”
任望珊身體一僵。
於巋河自覺失言,有點擔心地看著她。
別在這時候酒醒了就尷尬了啊。
但任望珊隻愣了一瞬間,就又接話道:“不客氣。”
於巋河跟在她後麵上樓。
她轉身:“你不可以跟我睡一起的。”
“房間都在二樓。別多想。”
“一樓沒有嗎。”
“一樓的客房是家政阿姨睡的,我不喜歡睡別人睡過的床。”
“你為什麽不睡你女朋友睡過的床。”
“再說一遍,那是家政阿姨。”於巋河無奈到極點,“我不喜歡比我大二十五六歲的。”
“原來你喜歡比你小二十五六歲的。”任望珊認真地點點頭:“禽獸。”
於巋河:“”
“我喜歡比我小三個月的。”他沒忍住加了一句。
“你好多情。”任望珊略帶嫌棄地看他一眼,“一會喜歡比自己小二十五六歲的,現在又喜歡比你小三個月的。”
於巋河差點噴出來。
他想知道任望珊這樣醉過幾次。
不過看這個樣子,應該是第一次醉。要知道自己喝醉了是這種設定,她也不會敢在聚會上這麽喝。
於巋河不再說話,扶著她回到房間。任望珊困得要死,腦袋沾枕頭就睡著了。
於巋河垂著眼替她掖好被子。
起身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麽,又俯下身去。
“還差六秒鍾,任望珊。”
他知道任望珊沒聽見,也沒想要得到她的回應。
他向她靠近,吻住她的唇。
又濕又暖。
六秒鍾,他在心裏數好了,一秒都沒有多待。
“現在好了。”於巋河輕笑,“沒占你便宜,就六秒鍾。”
他走到落地窗前把窗簾都拉上,輕手輕腳地掩上門。在房間門口垂眸站定。
任望珊,我於巋河沒什麽會做的,但我很會賭。
去鬼屋的時候我賭有真人np,大晚上找你聊天賭過你沒有睡覺,謝欽舉報的時候我賭老爺子一定會幫我們,籃球賽最後一分鍾的時候賭兄弟們知道怎麽配合我,在商場裏博弈的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賭。
說自己會賭並不是吹,因為我每一次都賭贏了,從來沒失手過。
那麽我想再賭一次,賭個大的,至於籌碼,我壓上一輩子。
我想賭——
既然這人間山河還在,那麽我還能再走進你心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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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0 a
任望珊在柔軟的床上睜開眼睛,發現身旁是陌生的環境。
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嘶——這是在哪兒啊。
她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是同學聚會
然後呢?
完蛋,好像喝斷片兒了。
她來不及想發生了什麽,下意識的反應是尋找自己的手機。好在手機就安安靜靜躺在床頭櫃上,打開發現電源還被充滿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許念念回複的消息:“好噠,那你好好休息。”?什麽意思?
她點開消息頁麵,發現自己在昨晚上給她發了一個“到家了”。
什麽玩意兒
然後她發現自己身上套著一件不是自己的衣服。!!!???
恐懼感順著脊梁骨爬上腦門:別吧。
哢塔——房間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七八歲的阿姨。見望珊醒了,笑道:“任小姐你醒了啊,你的衣服我今早都給你洗過烘幹了,我現在拿給你。”
“啊。”望珊還沒來得及問什麽,那個阿姨就轉身離去。
她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句:我不喜歡比我大二十五六歲的。
任望珊蹙著眉:什麽東西啊。
沒過多久,那個阿姨抱著一些衣服回來了,跟她道:“於先生已經回到上海了,應該是工作上的事。他吩咐我做好了午餐,任小姐換好衣服,洗漱打理後下樓吃完再走吧。”
任望珊目瞪口呆:“於先生?於巋河!?”
家政阿姨莫名其妙道:“是啊。怎麽了?”
“那個”任望珊咽了口吐沫,試探著問:“我身上這件衣服是你幫我換的嗎?”
“啊,沒有啊。”家政阿姨懵懵的,“我來的時候是早上七點半,隻洗了衣服又做了飯,又把一樓打掃了一下。”
任望珊眼神呆滯。
家政阿姨像是看出了什麽,忙道:“於先生還讓我跟任小姐說,昨天晚上任小姐喝醉了,又不說自己家在哪裏,於先生隻好把任小姐帶回家,但是沒過多久就離開了。昨天任小姐是洗了澡的,所以身上的衣服肯定是自己換的,隻是喝醉了就不記得了吧。”
任望珊想想也對,點了點頭,沒忘記跟家政阿姨說聲謝謝。
她換好了衣服,還好包裏放了氣墊眉筆和口紅,她快速地洗漱完後化了個淡妝,下樓剛好是午餐時間。
她和家政阿姨一塊兒吃了飯,聊了幾句天,也沒忘記把回上海的高鐵票訂了。
她腦海裏又飄過一句話:一樓的客房是家政阿姨睡的,我不喜歡睡別人睡過的床。
任望珊抬起頭,支支吾吾道:“阿姨,您是不是經常來打掃啊。”
阿姨點點頭:“是啊,於先生雖然一年都不會來住一次,但他雇了我每周都來打掃。有時候要是晚上下個雨什麽的,他就打電話讓我別急著回去,就在這兒住一宿。”
她歎了口氣:“於先生人特別好。我一個阿姨哪敢住老板的屋子啊,次次都說不用。隻有一回,當時我是電瓶車沒電了,剛好還下雨,實在沒辦法就在一樓那客房裏躺了一晚上。”
“我遇見於先生這麽關心人的雇主還是頭一回,工資給的也高,真要謝謝他。啊對了任小姐,你是於先生女朋友?”
任望珊一愣:“不是的。”
“那於先生也肯定喜歡你啊。”家政阿姨一臉“我什麽沒見過”的表情,給望珊夾了塊魚肉:“於先生雖然不怎麽回這套房子,但這套房子他真當個寶似的,看樣子像是買來專門有用處的。你還是第一個被他親自帶回這裏住的人呢。”
望珊尷尬:“我和他不熟。”
“人和人本來就是從不熟變為熟的”
望珊無奈:“謝謝阿姨。我吃飽了,還要趕高鐵,先走一步了。”家政阿姨道:“那行。路上注意安全啊。”
“欸好。阿姨再見。”
任望珊走出山莊住宅區,四下掃視了一圈,到路邊攔了輛出租:“去高鐵站,謝謝師傅。”
“好的。”
另一邊,家政阿姨給於巋河打了個電話,等於巋河接起來她道:“於先生,任小姐是一點都不記得昨天的事情了。”
“知道了。”於巋河淡淡道,“沒關係。今早麻煩阿姨了,特意讓您在非工作時間過來一趟。錢我馬上讓人打到您卡上,待會走的時候記得路上小心。”
“欸欸欸好。”
上海,山河。
於巋河放下手機,身側的辦公桌上黎陽在看材料。他抬眸笑道:“想通了?”
“恩。確定了。”他像是在征求似地問黎陽,又像是在問自己:“現在不算晚吧?”
“什麽時候都不算晚的。”黎陽輕輕道。
於巋河沉默地點了點頭,走到窗邊摸出一根煙。隨即又想到什麽似的,把煙放回去。
“我車上的那個薄荷味的香薰,再幫我買兩個。”
“收到。”
於巋河點頭:“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