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3 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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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18日
19:00p
黎陽拎著便當走進來,於巋河眼睛一直盯著電腦屏幕,都沒抬眼跟他搭句話。
黎陽眼睛掃過茶幾上已經涼了的午餐盒,還有早上公司食堂的火腿三明治。
“巋河,你今天一天沒吃東西了。”
“啊。”於巋河眼神抬都沒抬,“忙忘了。”
“身體是工作的本錢。你前天晚上吃了頓同學聚會,和昨天這兩天加起來,總共也就吃了三頓。別年紀輕輕把自己胃搞壞了。”
黎陽皺眉把手裏的台灣雞肉飯往他桌子上一放:“放下工作,我來吧。”
“行行行,我放手,你來你來。”於巋河哂笑。
他站起來的時候胃一陣刺痛,後背瞬間冒了冷汗,兩眼發黑,他臉色微變。
黎陽察覺到於巋河的表情變化,忙問:“怎麽回事?”
於巋河嗤笑了一聲:“好像真是說什麽來什麽啊。”
他深深皺起眉,胃裏和喉嚨口感覺不對勁的時候抬手遮了一下,咳完後慢慢展開手掌。
深褐色的血跡,他頓時感覺天昏地暗。
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
打止血藥,禁食禁水,掛營養液,有痛胃鏡。
十二指腸潰瘍,萎縮性胃潰瘍,膽汁反流。
於巋河在清醒的時候想:這就是她六年前的感覺啊,還真不太好受。
住院第三天,於巋河待不住了。
“才第三天,出什麽院,我又不是吃白飯的,公司那些事我還壓得住。再說除了我還有那麽多高管,你急什麽急。”黎陽蹙眉。
“我這沒事幹心裏癢癢,你不懂。”於巋河枕著靠墊,手裏拿著本心理學的書翻看。
“我也不是在擔心公司,就是不愛在這兒待著,回家養著不也一樣嗎。”於巋河道,“再說了,這消毒水味兒聞得我真難受。別到最後我一身薄荷味和煙味兒全給消了,變成84消毒水味的。”
黎陽道:“其實在家靜養也行,你要在醫院實在膈應,那就早點出院吧。我幫你叫人來接你。”
於巋河搖搖手:“沒必要。我又不是缺胳膊斷腿了,東西自己收拾,車也照樣開。”
黎陽:“你最好再看起來嚴重一點。不然任望珊待會兒來了,覺得被騙了可就不好了。”
於巋河瞬間明白了他意思:“!?”
“兄弟你可以啊。”於巋河哂笑,“謝了。”
任望珊在自習室寫作業寫的比較晚,剛才在r大食堂吃完了晚餐,走到停車場拿出車鑰匙,準備開車回家。突然手機響了,她看清聯係人愣住了,居然是黎向晚。
她接起電話:“向晚?你不是今天在家嗎?”
黎向晚道:“出大事了!”
“恩?”
黎向晚故作緊張道:“於巋河他出事了!”
“什麽事兒?他現在在哪裏?狀況怎麽樣?”任望珊瞬間急了。
“我聽我哥說,是十二指腸潰瘍,萎縮性胃潰瘍,膽汁反流之類的,我也不太懂,但很嚴重。”向晚著急道,“已經三天了,還沒好呢,但他不願意再待在醫院裏,今天晚上要出院。”
沒等任望珊再問什麽,黎向晚就直接道:
“事發突然,我哥公司有很重要的急事,分不出人手去接他出院了,我哥把這事兒撩給我了,我想來想去隻有你能幫這個忙。”黎向晚道。
她又補上一句:“他現在身體特別差,好差好差的那種。超可憐的。”
任望珊:“”
堂堂山河大公司,分不出個人手接他們老板出個院。
真的太窮了。
她歎了一口氣,關於於巋河的事情,她腦子總是來不及懷疑就應下來:“那我去接他。”
黎向晚像是歎息了一聲:“那就麻煩你了,我跟我哥說一聲。”
隨後她掛斷了電話,衝身旁慢條斯理喝著黑咖啡的黎陽比了個耶。
“說好的啊,事成之後”
黎陽默默舉起手機,把屏幕上的交易記錄給她看。
“哥我愛您!”黎向晚走過去給了黎陽一個大力擁抱。
黎陽扶額:“不客氣。”
黎向晚搶過他的馬克杯,抿了一口做出嫌苦的表情:“哥,你說他們能再走到一起嗎。畢竟都發生過那樣的事情了。”
“能的。”黎陽輕輕道。
黎向晚一愣:她以為他哥會說“看他們自己吧”這樣留有餘地的話。
但黎陽卻是很篤定地覺得他們一定能夠破鏡重圓。
“恩,我也覺得,哥。”黎向晚笑了。
醫院門口閃過一道酒紅色,任望珊披著同樣色係的長款大衣從車上下來,頭發昨天剛洗過,蓬蓬鬆鬆的,散著檸檬香。
按照黎向晚給的病房號,她上了三樓,在單人病房門口站定。
一時間她有些不敢敲門。
她突然想到前幾天住在他家的事情,開始懷疑自己斷片之後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或是做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
剛好有護士長路過查房,看見她便道:“是來接這間病房裏的於先生出院的家屬嗎?”
這問題還沒過她腦子,任望珊就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恩。”
“家屬怎麽現在才來啊?”護士長微微皺眉,“剛吊完一瓶。我現在把注意事項給你說一下,回去好好照顧你老公。看這年紀輕輕,長得也俊,工作把身體搞成這樣!”
任望珊:“其實那個”
“記住了啊,”護士長完全沒理會望珊,自顧自地開始滔滔不絕,“禁酒禁辣禁熬夜;飲食清淡且定時,一切酸性的東西都盡量不要吃,待會我給你寫張對胃造成刺激的食物名單;生活習慣不要太過放縱;注意自身免疫力的提高,不要有壓抑的心理狀態”
望珊隻好閉嘴,默默把這些都記在備忘錄上麵,謝過護士長之後,目送護士長進了隔壁病房。
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握住門把手剛想開門——
“嘿,我沒認錯人吧?真的是你啊妹妹!”一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像是五十多歲的大媽。
望珊疑惑地轉頭,一看見便認了出來是前幾年在北京碰到過的大媽,她驚訝道:“是您啊,可您不是北京人嗎,怎麽在這裏能碰著?”
“我也覺得巧呢!”大媽笑嗬嗬的,“當年,我在超市遇見你和你老公之後啊,我女兒的桃花就剛巧不巧地來了!她那年就嫁到了上海,我們一家子也跟著搬過來了。你猜我來幹什麽?”她驕傲地舉起手裏的保溫壺,“大骨頭湯!我女兒昨晚上剛生完孩子,坐月子的那一套都是還跟你老公學的呢哈哈哈——”
大媽笑完便打量了她一圈:“話說妹妹你又怎麽在醫院了?”
“因為我老額那個他,他胃出血住院了,我今天來接他出院。”望珊尷尬道。
“哎喲喲喲這真作孽啊!”大媽唏噓道,“好好盯著你老公!年紀輕輕的啊我差點忘了他年紀也不小了是三十多歲你看我這記性但也正當壯年呢是吧!你作為他老婆啊,可要好好盯著他把這生活規律搞好嘍!不然阿姨跟你說啊男人到老了要是身體不好,你又這麽年輕,到時候————”
任望珊嘴角抽搐了一下,趕緊打住:“阿阿阿阿姨我明白,我都明白,我老公還在裏麵等我呢。”
“啊好好好對對對,我女兒也在前麵房間等我送大骨頭湯呢,那妹妹咱們有緣再見!和老公開開心心的哈!”大媽笑嘻嘻地邊走邊衝她揮手:“我還記得你老公多帥呢!”
“欸。”望珊無奈。
她轉身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地推開了門。
管他前幾天自己喝醉幹了什麽呢,反正是喝醉了,自己也什麽都不記得。要是他還記得,那也是他的事情,關我什麽鬼事。
看見於巋河的時候她一愣。
於巋河靜靜地闔著眼,麵無血色地躺在病床上,聽到動靜了才微微睜開眼,撐著床單坐起來。
任望珊想去扶的,但挪不動步子。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靜靜地不說話。
任望珊率先打破了沉默,語氣有點點尷尬:“那個我來接你出院。”
“哦。”
“出院手續辦好了嗎?”
“好像沒。”
“東西在哪兒,我現在去辦。”
於巋河指指床頭櫃:“黎陽都放在這裏了。”
任望珊走過去打開櫃子底下的抽屜,把相關的材料拿出來:“你在這裏等我,等會我開車送你回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於巋河就坐在病床上離她很近,並不夾雜尼古丁氣息的薄荷味席卷而來。
任望珊垂下眼:“把自己的衣服換好,我盡快回來。”
“謝謝。”
目送任望珊下樓後,於巋河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拿起手機翻找通訊錄。
李小龍在南隅獨墅的保安亭裏認真地寫著保安日記。今天保安部早班有一個人請了一整天的假,他就來幫忙補上。空閑的時候他都喜歡寫日記來記錄一天的生活,字裏行間當然也包括任望珊和於巋河的名字。
突然他自己的手機響了。
他一看聯係人嚇了一跳,趕緊接起來:“於於先生!?”
“恩,小李,你現在方便嗎。”
“方便!特別方便!”李小龍“噌”地一聲從位置上站起來,保安日記差點從桌上掉下來:“原地待命!”
“好的。那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於巋河笑道,“我家認識吧?現在就去,速度快。”
“收到!”李小龍把保安室留給一起值班的另一名保安,拿著電話就往外跑:“去了然後呢!?”
“門口上的鎖,密碼是971220,小李你記著。”於巋河道,“你輸入密碼之後,把門把手上右側的芯片拔出來自己留好,跑著去,時間緊。”
“啊啊啊啊!?”李小龍邊跑邊喘:“就是於先生您要我把你家鎖弄壞幹啥啊!?”
“也不是弄壞,你別擔心。”於巋河微笑,“就是密碼和指紋識別不能用了而已。其他的明天再跟你解釋,能做到嗎?”
李小龍在心裏敬了個禮:“能!”
“謝謝。”於巋河掛斷了電話。
李小龍邊跑邊欲哭無淚:這位業主讓我幹的這叫什麽事兒啊。我還穿著保安製服呢,無論是被誰見著都能告我私闖民宅
我是一個保安,保衛業主平安。業主叫我幹啥,那麽我就幹啥。
李小龍很快按照於巋河的吩咐把芯片拔了出來,關好門再看密碼鎖上的屏幕,已經暗下來了。
他吐了一口氣。
任望珊在辦理出院手續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醫院裏的84消毒水氣味讓她感覺到危險。
這種危險並不與醫院有關,而是她發覺自從上月再重逢開始,兩人見麵的次數似乎有些多了。
這個人太好了,好到誰跟他接觸,都會覺得他可以信賴和依靠。如果她再以這樣的頻率跟他見麵下去,聽到他的聲音,看見他的模樣,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她一定會,藏不住對他的那份根深蒂固的喜歡。
太危險了,她應該逃跑的。
但是——
明知道不可為,卻還想要靠近。
她歎了一口氣,跟醫生鞠躬道過謝後,轉身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