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7 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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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0 p
“等一下,我想再回一趟有貓在。”
二人牽著手走下天橋,路過有貓在的門口,於巋河突然停下腳步道。
“我媽媽剛才應該已經走了。”望珊抬眸。
“我知道。我不是想去見阿姨,而是突然想起來還有件事情要做。”於巋河笑道,“正好魚幹也在,帶他去認識一下新朋友。”
“喔。那進去吧。”
季薇薇見望珊又回來了,還帶了個她沒見過的陌生人來,頓時有點懵:“望珊姐,你怎麽回來了,阿姨已經走了。還有這位是——”
望珊沒回答前麵一個問題,直接笑道:“我男朋友。”
兩隻布偶在扒拉於巋河的褲腳。
“哦哦哦,喝點什麽?”季薇薇立馬反應過來。
“不用了,我們馬上就走,來辦點事兒。”於巋河禮貌道。
“那行,你們自便哈。”季薇薇轉身進了廚房。
店裏今天人並不多,於巋河看向他上次坐的地方,旁邊依舊是放著把木吉他,剛巧沒人。二人落座後,於巋河把太空艙打開,早就迫不及待想出來的魚幹頓時竄了出來,和方才扒拉於巋河褲腳不放的布偶貓打成一片。
“到底要幹什麽啊?”
“還你一首歌。”
“恩?”望珊不解,“vener’s ble?”
“不是。”於巋河拿過吉他,“另外一首,我之前本來沒聽過,後來戚樂坐在這裏告訴我的。”
於巋河試著拔了兩下弦,音調出乎意料地並沒有什麽差錯,看來戚樂經常會調。
軍綠色的袖口挽起一截,臉部線條利落又幹脆,骨節泛白且分明的手指撥動琴弦的時候及其好看。
他開始彈前奏的那一刻,任望珊就明白這是什麽歌了。
是lvg strangers。
吉他撥弦有震動,嗓音混雜著沙啞和性感,於巋河把音調刻意地唱的有些低,聽起來很深情,又特別浪漫,像是在清吧裏飲一杯紅酒般令人迷醉。他身側的遮光窗簾此時半拉半掩著,光線忽明忽暗,挺成一條直線的鼻梁愈發顯得突出。
他外套裏麵的毛衣是白色的,他很少會穿這樣的顏色。米白色會給人增添溫和的感覺,他本桀驁又灑脫,兩三年打磨出來的沉穩和冷淡有時候會掩蓋這一點,但此時此刻他骨子裏的那份性格又隨著吉他的聲音輕輕溢出來,溫柔又放肆。
任望珊聽到尾聲的時候發現自己流淚了。
同樣的一首歌,她先前在這裏抱著同樣的吉他彈奏,重點全放在“strangers”上麵。
而眼前的於巋河,唱出的全是“lvg”。
兩種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lvg strangers。
晚上二人走在路上,本想隨意找家餐廳吃飯,於巋河卻突然說:“明天又要上班了,我會很忙。”
“嗯啊。沒事兒,我也有課的。怎麽了?”
“我的意思就是,接下來這個星期我沒辦法陪你吃晚餐了,所以今天,我想親手為你做一頓飯。”
“好啊,那我們現在去買菜?”
“菜家裏都有,忘了?”於巋河笑道。
任望珊這才想起來,於巋河家裏的冰箱常年是滿的。
“我一直想問你啊。既然你平時那麽忙,也不可能自己一直做菜吧,黎陽說你連公司食堂都來不及去,每次都是他給你打包到辦公室的。”任望珊舔了舔嘴唇,“那你家的冰箱為什麽一直是滿的?”
“你猜猜看。”
“這我哪猜得出來,總不是為了好看吧。”
“聽著也像是一個說得過去的原因啊。”於巋河笑道。
任望珊鼓起腮幫子:“到底為什麽啊。”
“錢多。”於巋河說完就往前跑,掏出鑰匙開門:“上車嘍。”
“什麽啊!”任望珊被氣死了,“不說就不說唄!”
於巋河笑著給她係好安全帶:“坐穩了,咱們回家。”
任望珊沒再追問,於巋河在心裏卻回答了她。
寶貝,如果你再仔細一點,就會發現我家裏的冰箱,裝的永遠都是你愛吃的菜。不會有芒果和榴蓮,也不會有萵苣或者是蘑菇。
我無時無刻都在準備著等你回家。
我終於等到了。
於巋河站著做菜的時候,任望珊賊兮兮地從後麵探出腦袋:“要不要我給你打打下手呀。”
於巋河剛想說“你坐著等我就好”,沙發上任望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任望珊隻好去接電話,發現是黎向晚。
“望珊望珊,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兒啊,我還沒跟我哥講呢,怕他罵我。”
任望珊歪了歪頭,靠在沙發上:“怎麽啦?聽起來這麽嚴重?”
“也不是嚴重,就是覺得可能這個想法有點突然吧,我肯定得再想想,但先問問你意見唄。”黎向晚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翻了個身,壓低聲音道:
“我有點想不繼續讀研了。”
“啊?”任望珊看了眼開放式廚房內忙活的於巋河,蹙眉道:“為什麽呢?”
“有點想一心一意開花店了。”向晚笑道,“怎麽回事。剛剛我還有點猶豫呢,現在這句話一說出來,我好像更篤定要這麽做了。”
任望珊點點頭:“開花店也沒什麽不好的,突然不讀的話,可惜是有點兒吧,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更開心嘛。”
黎向晚挑眉:“你不反對呀?”
“當然不反對了啊!”任望珊莫名其妙,“幹嘛要反對,又不是壞事兒。而且我看了啊,你的花店越來越受歡迎了,還有戚樂幫忙,我也不會不放心呀。”
“恩,而且我是真的很喜歡這家花店。”黎向晚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你不反對就好。有時候感覺真挺奇妙的,當時心血來潮開的店,現在反而變成真正想做的事情啦。”
“那你一直留在上海了嗎。”任望珊試探道。
“恩。夏成蹊不是已經在這兒定下來了嗎,那我就也在這兒。你以後是不是讀完研要和於巋河回蘇州啊?”
“我和他是這麽想的,但以後的事,誰知道呢。”任望珊從沙發上坐起來,“你確定想好了啊。”
黎向晚沒再猶豫:“恩,想好了。”
“行啊。”任望珊點頭,朝上方舉起拳頭:“那咱們就衝!”
“黎向晚衝!任望珊衝!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吃飯沒啊。”
“於巋河在做飯呢。”
“欸喲喂甜齁死我了,拜拜拜拜,我去和我哥說說。”
任望珊點點頭:“拜拜,去吧。順順利利哈。”
任望珊掛斷了手機,後腦倚在沙發上,歎了口氣。
她曾經問過黎向晚,還要等夏成蹊多久。
明明知道他心裏藏著一個人,卻還要等待的滋味是什麽樣的呢?
人類的悲歡本就不能相通,望珊也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她能做的隻有陪著黎向晚,支持她所做的一切。
黎向晚對於她問的這個問題非常坦然:“我爸媽從小就跟我還有我哥說過,感情這種東西千萬別將就。實在喜歡的,那就去愛,去追唄。要是追不上那就等,總有一天能等到的。”
“等不到的話,不結婚,沒有後代也沒關係。一個人結婚生子,從來就不是為了以後自己有人養老的,誰會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去愛呢?既然如此,我還怕等的時間長嗎?”
如此敢愛,敢追又敢等的女子,如何叫人不欽佩呢。
於巋河把番茄土豆冬筍湯盛出來放在大理石桌子上:“和誰聊呢聊得這麽久?過來吃飯,湯給你涼好了。”
任望珊從沙發上坐起來:“是向晚。讓我看看你都做了什麽好吃的呀。”
“很久沒做過菜了,嚐嚐看我手有沒有生。”
任望珊喝了口湯,溫度剛剛好。她舀了一勺送到於巋河嘴邊:“你自己嚐嚐看。”
於巋河就著她湯匙喝了一口,笑道:“勉勉強強還可以吧。”
任望珊邊喝湯邊道:“向晚剛剛打電話來說,她愛上半夏向晚了,想和戚樂一樣專心開店,之後就不想再讀研了。雖然很可惜吧,但還是為她高興。一想到之後我們回蘇州,就不能每天想見她就見她了,有點舍不得。”
於巋河哂笑了一聲,“如果覺得舍不得,那咱們就不回去。”
隨後語氣認真起來:“你隨時隨地,想去哪兒都可以。北京有開滿向日葵的長安道,上海這邊有南隅,蘇州有我給你買好的那套山莊,你上回已經住過一次了,還喜歡嗎。”
“啊。那套房子原來是你買著”
“當然是給你買好的。不然我沒事空著棟房子幹什麽。”
任望珊舔了下嘴唇:“這樣啊。”隨後她用低頭喝湯來掩飾自己的臉紅,卻擋不住泛紅的耳垂。
她心裏像是有小小的花火在劈裏啪啦響。
於巋河很滿足地看著她喝湯。
任望珊突然來了一句:“子衿路188號院子裏的枇杷樹,今年結琵琶了。黃橙橙的,很大也很漂亮。”
於巋河一愣,隨即笑了:“還記得呢。結果了要分我一筐。”
望珊點點頭:“一直記得的。”
剛巧不巧,枇杷樹終於亭亭如蓋能結果,你也回來了。
“我們下周末就回去看看吧。正好我在蘇州也有事情要做。”於巋河道,“可以嗎?空不空?”
任望珊點點頭:“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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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 p
林深剛去日本開完會回國,在浦東下了飛機,直接開著車義無反顧地往蘇州去。
兩個小時之後,他開過了昆城一中,這個讓他一看見就勾起一段想舍棄又無法舍棄的回憶的地方。
車子在後街門口停下,林深調整了一下呼吸,抬起眼看向發著光的“鹿燒”的燈牌。
他剛去過芥川公司,又再次遇到了將近二十年前在奈良認識的芥川先生。也就是因為芥川,他才得以認識鹿嫻。
林深,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
他穿過鹿燒外圍喝酒吃燒烤的人,一身灰色西裝在這群人中略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終於踏進了這家多年來想過無數次卻一次都沒有進去過的店。
服務員殷勤地向他鞠了個躬:“先生隨便坐。”
林深微微欠身致意:“可以問一下你們這邊的老板在哪裏嗎,我是她的故人。”
服務員見他這一身穿著,也不像是壞人,單純道:“嫻姐在後廚呢。從這裏一直往裏走,左拐有個門簾的就是後廚了。”
“謝謝。”林深理了理衣襟,朝店內深處走去。
他麵朝著那頂門簾,剛抬起手又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掀開簾子進門。
林深一進門就看見櫥櫃上的那隻巨大的小鹿斑比。
他不禁愣了一下。
鹿嫻背對著他,以為是哪個服務員,頭也不回地道:“又有新單子啊,放門口就行。”
林深深吸了口氣:“是我。”
鹿嫻一愣。
雖然已經七年多未見,但她還是一聽就能聽出這是誰的聲音。
是她此生最愛的人,也是讓她失望得不想再見的人。
“你來幹什麽。”鹿嫻眨了眨眼睛,沒有回頭。
“任氏翻案的事情,鹿嫻你都知道了吧。”
“我知道。”鹿嫻輕聲道,“但知道又怎麽樣呢。”
“所有的人都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也是一樣,鹿嫻。”
“你本來可以不承受這些的。”鹿嫻繼續著手裏的活,“是你自己選的,怪不得別人。”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林深眼眸閃爍。
鹿嫻蹙眉:“我沒什麽立場原諒不原諒。你又沒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望珊一家人,和我有什麽關係。”
“我隻是失望罷了。”
“但當時我也沒有辦法。他準備工作做得太好也太多,還拿你威脅我,我就一瞬間沒了辦法——”
“怎麽會沒了辦法!”鹿嫻轉過身,“但凡你再堅持一些,把事情好好地告訴望珊的父母,防患於未然,這些根本就不會發生!”
“我都懂得的道理,你當時為什麽就不懂。”鹿嫻眼角泛紅,“是,所有人都得到應有的懲罰了,但望珊那沒有家人陪伴的四五年,你拿什麽賠給她!”
林深閉上眼睛:“我是賠不了。”
“真的對不起。”
看來鹿嫻是真的不會再原諒他了。
林深喉嚨口發酸。
鹿嫻的語氣卻緩和下來:“你的確賠不了,但望珊她比你善良。”她垂下眸,“她後來找過我好幾次,其實她已經原諒你了。還跟我說,你是個好人,幫了她很多忙,她會一輩子記得你的。”
“要是你以後無兒無女,老了她就給你養老。”
林深錯愕。
鹿嫻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跟他說這些
鹿嫻垂眸,再次背過身去:“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見你。我還有工作,晚上客人會越來越多的。”
林深點點頭:“那我馬上走。不過有件事情要跟你說一下。”
鹿嫻沒回頭說答應,但也沒拒絕。
林深慢聲道:“還記得芥川嗎?以前你在他的公司工作的。我剛見過他,他已經很老了,今年就要退休。”
鹿嫻眼眸微動。
“他還跟我提起你。說你業務能力很強,他還問我你在中國過得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再見你一麵。”
鹿嫻微微偏過頭。
芥川當時在日本很照顧她,也算是她的恩人。
“奈良一年一度的花火大會就快要開始了,他邀請我們一塊兒去看。你曾經說過那很美,可惜我沒有見過。”
林深說完,焦急地等待著她的回應。
鹿嫻沉默了半晌才道:“那我考慮一下。”
林深鬆了一口氣。
有考慮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