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哭墳山依舊冷冷清清，樹葉漸漸枯黃，從枝頭脫離，落在地上，雙腿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

    “如果這件事真像老王爺所說，是刀藍海妒忌你，想要從兵刃上超越於你，那麽大概率是他所為。”沈明月折斷一根枯枝，喃喃道。

    “但若是如此，又何必毀屍滅跡呢？如此看很明顯是兩隊不同人馬，這兩隊又同時效忠同一勢力。”小月牙想著想著，就想掀開這群人的頭蓋骨看看，裏麵究竟藏著些什麽彎彎繞繞。

    葉禹之走到少女身後，一會兒看她興奮的跳起，一會兒又抱著腦袋，苦惱不堪。覺得十分奇妙，沈明月上一世這個歲數，兩人鮮少有機會見麵。

    若是大小姐隨父兄在邊塞，或許會穿著滾著銀狐毛皮的紅色小襖和家人一起上落星山拜年。不過這樣的時間是十分短暫的。

    匆匆半日。

    他費勁心思，從無心山莊趕回去，卻連一片衣角都握不住。

    “月兒。”葉禹之快走兩步，握住她的手，盯著少女白皙的脖頸，吞咽了口水問道“不知月兒今年是想在哪裏過年。”

    “啊？”沈明月疑惑不解，“如今才年中，這麽早就開始探討這個問題了嗎？”

    “是我倉促了，不過要是可以，想帶著你無心山莊，見見葉莊主夫婦。”

    沈明月點頭“他們對師兄很好。”

    “大約是除了師父師祖外，對我最好的人了。”

    “我對師兄不好。”沈明月故意學做小女兒的模樣，重重吸了一口氣，兩腮鼓成了小倉鼠的模樣。

    葉禹之捏著少女的臉頰，將扇子擋在頭頂，遮住日光，蜻蜓點水一般落了淺淺的吻“是不好，叫我等了那麽久，日後問可要好好補償我。”

    他依舊沒有鬆開少女的手，隻是改為十指緊扣。

    小月牙低著頭，隻是淺嚐輒止了點秋酒，就雙頰酡紅。她害羞地捂住耳朵，另一隻手，卻握得更緊，生怕就是一場好夢，至天明時，戛然而止。

    這一舉一動可是苦了跟在後麵的楊白山，他甚至發現上葉禹之已經將他看做假想敵，您老那扇子怎麽就剛好露出這一塊兒，讓我看見的。

    您老又剛好回頭，挑釁看我。

    楊白山似乎明白了為什麽刀藍海偌大個家業都不繼承了，葉禹之的確讓人氣得牙癢癢。

    若不是他涵養好，早就上前抓住其衣領，好好讓他腦子裏的水倒出去。一個黃毛丫頭，用得著您老人家小心護著藏著。

    如果把沈明月放在眼前，楊白山一定選唐清月，好得是個大姑娘不是。

    這一通腹誹，自然傳不到沈、葉兩人的耳朵中。楊白山也不敢暴露行蹤，大家都很擅長掩耳盜鈴，隻要不戳穿，就是不存在。

    三人就這樣相安無事，行至哭墳山頂。

    沈明月盯著破落的寺廟，疑心盂蘭節那日的景象都是山野精怪作祟，不然又如何解釋蘇諒通天的本領。將寺廟變成高門大戶，又能在短短數日，恢複原狀。

    小月牙率先走進去，條條經幛，上書心經，空氣中糜爛的香氣已經褪去，隻留下意境深遠的檀香。

    檀香？

    沈明月抓過葉禹之的袖口，深嗅了一口氣，也是檀香。

    但兩者中間有著明顯的不同，葉二少算半個大夫，平日與藥材沒少打交道，因此除了檀香之外，還有一縷藥香。

    而此處卻是純粹的香氣，並且是新焚燒的。

    沈明月快步跑到大雄寶殿，供桌上並無灰塵，就連原本倒在院子中的高大石佛也煥然一新。佛祖慈眉善目，可背後又同時伸出百十隻手，手中握著的不是佛教法器，而是人體的各種器官。

    她抽出短刀，狠狠插入造像中，就如砍在一塊豆腐上。

    也是木胎。

    沈、葉二人對視一眼，默契地跳上高台，扯下經幡的，打上繩結，困住佛祖的脖子。葉二少施展巧力，佛像應聲而倒，頃刻間四分五裂。

    一股衰敗的惡臭席卷整個寺廟。

    楊白山再也忍不住了，從外麵趕進來“你們在。”當看到眼前景象時，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隻看佛像內滿是屍體，這一回用不著旁人在去猜測她們的身份，沈明月就已經能夠確定。

    無一幸免，都是胡女。頭顱被砍去置於佛像腦袋中的女人，有一雙湛藍的眼睛。小月牙甚至能夠清楚記得，盂蘭節的夜晚中，她捧著一串葡萄送在自己嘴邊，眼裏盡是討好之意。

    美人的血肉之軀上無不是尚未長成的蟲卵。

    沈明月攥緊拳頭，惡狠狠道“蘇諒，你不得好死。”

    “我卻實不得好死。”一隻火折子從眾人眼前劃過，落在屍骨上，燃起大火。

    熊熊火光中，蘇諒隻身前來，神情淡漠“沈大小姐是認為我將她們用作母體，豢養蠱蟲。”他的麵上依舊是坑坑窪窪。

    眾人越過火光看他，傷口似乎在扭動，無數張臉正從他的臉上掙紮。

    地獄的來使抿唇微笑“在不出去，就是惹火燒身，等到煙灰嗆入嗓子，阿胡拉馬茲達都救不了你們。”蘇諒率先跨出門檻。

    等到楊白山斷後也離開後，火勢突然竄高，房梁在火舌中腐朽殆盡。

    沈明月抓住蘇諒的衣襟，上去就給了他一個嘴巴“這些胡女是你的族人，花弄影是你的族人，你所謂的複興計劃，就是讓這些屍體成為的墊腳石是嗎。我唾棄你。”

    “唾棄？沈大小姐，你當初和我談條件時可是無所不用其極，如今您忘得一幹二淨，就當自己從沒做過是嗎？可笑。”

    蘇諒一甩衣袖“種蠱蟲的人不是我，請您日後不要在血口噴人。等我發現時已經晚了，我身邊所有人都已是呆傻癡愣，救不回來了。”

    沈明月用諷刺語調的語氣說道“你以為我會信你，花弄影為人警覺，若不是你先控製了她的精神，又怎麽會也遭此橫禍。”

    “信不信由你。不過焚燒是我，處理蘭廚子的傷口也是我。”蘇諒望向京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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