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章:囹圄(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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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畢竟還是一幅畫,世上人都沒有神筆,無法做到畫上鬼魅皆能破畫而出,成就一段風花雪月的好事。

    尤其沈明月忽然發現自己所處的位置是一間漆黑的房間,她的四周環繞著數米長的畫軸。

    這張張畫卷都是小女兒的幼年舊事,舉著風箏在曠野上奔跑的小姑娘,在酒樓中舉著筷子大快朵頤的小姑娘。

    哭著的,笑著的。每一張都是沈明月,而最初那沈家慘案已經消失在視線中。

    這一切似乎變成了一場難遇的好夢。

    夢,沒錯這是個夢。

    沈明月終於意識到這裏並不是天牢中,或許唐清月尚沒有死,又或許莫白雪的出現是恨意的體現。

    莊周夢蝶,不知道夢是自我,還是我是我。夢境與現實的糾葛一線之間。

    美夢一場,終有消散的一瞬。

    畫卷被撕裂焚毀,紛紛揚揚如柳絮白雪,沈明月終於從其中出身。

    一睜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燕遠宜與九皇子。

    明晃晃的銀針正紮在沈明月的心口,隱隱作痛。

    燕遠連眉頭絲毫沒有因為她的轉醒而鬆動,他焦急且嚴厲道“你最近是否有困倦而難以控製的情況。”

    思索一番,沈明月肯定道“並沒有,隻有在唐清月身死那日,我聞到一股很特殊的味道,才第一次昏睡過去。”

    “那可否有驚悸多夢的異常情況。”

    小月牙端詳著這張天下獨一無二的容顏,淺琥珀色的雙眼裏是化不開的憂愁。

    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少女試探性的問道“可是我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是否還記得在落星山外驛站,我曾替你施針一事。”

    沈明月乖巧點頭,當時你還故作鎮定,非要燕遠宜留在房中,證明我的青白。

    那天她也確認了一件事,這具身體可能本身就是為了沈明月重生而預留的軀殼。

    “那一次你忽然暈倒,我並不能確認你所換病症,私以為是毒性蔓延,因此封住你心脈。”燕遠連的手停留在半空,最後僅擦過少女鬢邊的黑發。

    他心上的小月兒,這幾日過得並不好,相比以往瘦了許多。

    九皇子心疼得要死,恨不得現在就帶著她遠走高飛,皇權、富貴又有什麽比得上她。

    失去才懂得珍惜,隻是錯事無法彌補。

    沈明月不懂這位高高在上的山主,心中有千言萬語,麵上表情至多不過抿嘴壓抑,唯獨一雙眼睛垂下,不肯暴露洶湧的情緒。

    所以小月牙迷惑問道“莫不是,我已經病入膏肓,不過看著煌火的意思,我大約已經找到可以複活的方式,指不定可以博上一局。”

    “你說什麽胡話呢!”

    突如其來的震怒,嚇得沈明月一縮脖子“我,我說錯話了嗎?”

    都說伴君如伴虎,這都還沒坐上高位呢,情緒就已怡陰晴不定。

    古人誠不欺我。

    委屈巴巴的小月亮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團子,腦袋埋在膝蓋上,時不時抬起頭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她心裏想著再也不要理左山主,可在別人看來就是被遺棄的小獸,正孤獨的舔舐著皮毛,等待有人帶她回家。

    過去的沈明月絕對不會做這些事。

    可燕遠連看到這一幕,心就軟了。溫熱的手掌貼在少女脖頸,安慰道“月兒可以不理我,可以恨我,但絕不準再拿生命做玩笑,要平安喜樂的過完這一生。”

    “嗯。”沈明月解釋道,“我就是看見你有點控製不住脾氣,說得氣話。”

    “那我以後絕不出現在月兒眼前。”九皇子失落道,“隻是這個病卻不能在拖了,今日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刀老王爺能一眼看出你身患疾病,或許這並不是真正的病症,而是蠱蟲,母蠱不能控製另一支卻能感應到。”

    沈明月了然道“這樣一說,我似乎有點印象。在我被刀藍海綁架的晚上,也做了一個晚上的噩夢,隻不過現在想來,夢見了什麽一點也記不得了。”

    “刀藍海?”

    “對,唐清月身死的那天,我還曾見過他,在天香樓。”

    燕遠連摸著下巴,點頭道“遠宜,今日且不打擾月兒休息了,你和我出宮轉一趟。”

    夾在兩人中間,半天插不上話的燕遠宜早已哈欠連連。這一對是天上地上,絕無僅有,史上第一的般配。

    身體距離可以騙人,但眼神不會。

    時時刻刻粘在對方身上,先不論是否有深仇大恨,就算有就一定與對方牽連嗎,會不會還有什麽隱情,等說開了就好了。

    燕遠宜這樣想,上下眼皮都快合在一起了,突然聽見九哥叫她,一下子精神抖擻。

    “這就走了,如果你在想來,父皇那邊我可求不動了。”

    “且慢。”

    看著兩人各懷心事半隻腳已經踏出牢門,沈明月才想起今日還有其他要事需要對方幫忙,隻不半日時光,盡是顧左右而言他,忘得一幹二淨。

    “我想請帝姬幫我個忙。”沈明月局促地抓住袖口,“我想看關於唐清月的案卷,想見到綠意和我那把唐清月所贈的短刀。”

    “還有瑞蓮坊每個季度贈送的香囊,是它們自己生產且獨有,還是有可能是對外出售。”燕遠宜不耐煩地打斷小月牙,並將她想知道的其餘信息也準確報出。

    沈明月恍有一種時空交錯的錯覺。

    日光映在兩人的麵上,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燕遠連“九皇子,你已經派人去調查了?”

    “是,不過月兒請放心。我相信清者自清。你不肯接受別人幫忙,直接從天牢中出去,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左山主連忙解釋道,“隻不過唐師之死,的確蹊蹺。如今京中劇變,恐和這一件事有所關聯。”

    沈明月渾渾噩噩的點頭,耳畔是他最後關切的言語。

    天牢中靜悄悄的,可胸膛中的那顆心卻在不停的跳動。

    咚!

    咚!

    咚……

    原來九皇子什麽都清楚,什麽都知道。可是為什麽他偏不懂一個善意的謊言可以幫助兩人解決目前的窘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