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些事，誰又知道呢？”梅娘定住腳步，她懷揣著一種愛憐的情緒走向一片隆起的墳墓中。

    這些墳墓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哪一座是誰的，沒有墓碑，沒有指向標記。

    梅娘卻輕車熟路，來到一座墓前，用腳尖點了點土堆“就是這了，你們來得太晚了，今年年初她生了一場大病，沒熬過去，滿懷悔恨的死了。那些官老爺不都是愛說，屍骨能講話，不如看看。”

    話音剛落，墳墓周邊就出現一群黑衣人，各個摩拳擦掌，嚴陣以待。

    “我天，這群人都是哪裏冒出來的，我今日出來可是沒帶銀子。”梅娘假裝驚恐，可是從語氣到神情都是敷衍了事。

    都是逢場作戲，梅娘這種人見識的多了，自然不當回事。

    沈明月瞄了一眼黑衣麵具，為首的那個相比他人瘦小，此時就蹲在外圍嗑瓜子，嘴上還不住說道“我的哥哥們，你們可輕點，土揚了我一身。”

    “你不去幫忙。”沈明月也蹲在一旁，從平雁手裏抓了一把瓜子，“四皇子能允許你出來鬧。”

    “我這不是正常出任務嗎，過來透透氣。四爺去看著刀藍海了，畢竟他被貶到西南，日後還是要打交道的。”假小子平雁抖落衣服上濕潤的土壤，高聲叫嚷，“我說好哥哥們，你們聾了嗎，我被土埋了不要緊，要是沈小姐遭罪，少爺非扒了你們的皮。”

    果然把沈明月搬出來後，這一隊暗衛的動作放輕柔了不少，可是速度卻不見得滿下來。

    不一會，棺木上的浮土就被撇清。木質並不算太好，上頭漆皮已經剝落大半，留下洇滿濕土的木頭痕跡。

    沈大小姐向前一步，盯著棺槨看了一會，從一側推開蓋子，紡織品的氣味散發出來，下麵有一些幹枯的蟲子軀殼，血肉已經消失殆盡，留下一具白森森的屍骨。

    “師兄，你過來看看這骨頭。”小月牙很快發現了端倪，她和燕遠連擠在一處，這一回不嫌手髒，直接抓起一把白骨。

    九皇子若有所思，低聲道“別聲張。夢庭你把這屍骨撿起來，送到客棧去。”

    梅娘聽聞要毀了小姐妹的墳墓，立刻不樂意了“你們不能這樣，死者為大，入土為安。怎麽好擅自遷移屍骨。”

    “既然是朋友，自然是想著怎麽給姐妹翻案，梅娘這般阻攔，難道還有什麽貓膩嗎？”沈明月頭也沒抬，她對著棺材裏的隨葬品很是關心。

    想仔細篩選，看看有沒有莫白雪贈送的事物。

    很遺憾，棺材裏除了一具已經嘔爛的草席之外，什麽都沒有了。

    玉眉的屍骨雖然是一次葬，但屍骨散亂中有序。人的屍體在死亡後的一段時間內會逐漸變硬，就是我們說的屍僵。

    但是隨著時間，屍體會重新變得溫暖。粗略看玉眉的屍骨，並未有人為折斷骨頭的痕跡，更像是高空中墜落，屍體造型奇怪。

    也就是說玉眉若不是死亡的片刻就被丟進亂葬崗，隻能是梅娘特意停留了屍體一段時間。

    一個沒有盛名，沒有家人的花樓女子。身無長物，又怎麽值得別人百般惦記。

    “梅娘，你怎麽不說話了？”沈明月用暗衛送過來的水囊洗著手，一邊看著梅娘，“怎麽，難不成真被我說中了，你心裏覺得對不起這個姐妹。”

    “這怎麽可能呢？”梅娘一擺手，討好笑著。

    沈明月點頭“我想也是，大約那個時候也沒什麽錢財，不然也不會把姐妹葬在這種地方。”

    梅娘聽見對方這麽說，憑借她多年看人的經驗，幾乎很快就判定沈大小姐是個不諳世事，沒有什麽人情交往經驗的小姑娘，提到嗓子眼裏的那口氣也就鬆了下來“可不是嗎！那個時候特窮，委屈我這好姐妹，你們把屍骨交給我，我一定給她重新修個風風光光的墓，保管她地下和莫白雪那個糟老頭快活。”

    “行，等我看完，就找人給你送去，絕不耽擱。”

    “那行吧……”梅娘躊躇片刻，“那我就先走了。”

    沈明月笑道“不如叫幾個人送你回去。”

    “那怎麽好意思，我走了……”臨了，梅娘似乎戀戀不舍的瞧了一眼骨頭，兩隻三寸金蓮顛著顫微微的小步子，圓滾滾的皮球一樣，走著走著就飄在空中。

    送別梅娘後，沈、燕兩人也打道回府。饒是如此誰都沒忘了，找兩個暗衛跟隨。

    梅娘不是個簡單的人。沈明月已經發現她確實真心實意的找自己的麻煩，隻是看她對玉眉屍體的態度，實在拿不準真為了姐妹報仇，還是想把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趁早都扼殺在搖籃裏。

    “你覺得梅娘想做什麽？”小月牙坐在一個大石磨盤上，晃悠著兩隻小腳丫，越想越想不明白。

    她眼前的九皇子將袍子撩到半腰，袖子挽起，正小心翼翼地拚接著兩百都塊的碎骨頭。

    一臉興味盎然。沈明月也興致勃勃，她從沒想到九皇子會對這種事情如此熱衷。

    說句不地道的話，看著一位喜歡的姑娘也不過如此了。

    沈明月有些吃味，腳後跟踹了一下石磨，忽然看見九皇子捏著一塊碎骨頭，喊她“月兒，你過來看看。”

    小姑娘走過去，伸著腦袋“怎麽了？”

    “你看這塊骨頭有什麽奇怪之處？”

    骨頭屬於肋骨，但是碎成數塊兒，斷裂處光滑，接近斷裂的地方，能看見數周白色的淺細凹槽。

    “是兵刃所傷？”

    “的確，看這個痕跡，或者玉眉的死另有隱情。傷口可能是活著時造成的，兵刃穿入玉眉的身體，她在掙紮，所以才有了這些痕跡。”

    “這麽說，梅娘的確是知情人，至少她清楚玉眉是怎麽死的。”

    燕遠連用帕子沾滿水，仔細擦著手上的汙漬“平雁，你去告訴他們一聲，直接捆了梅娘。這種人生在溫柔鄉，吃硬不吃軟。”

    “好嘞。”平雁本來趴在房簷上，得了命令立刻躥了三四米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