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章:梁河府(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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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窗戶,在地麵上映襯出不規則的痕跡。沈明月揉著睡眼,簡單洗漱後,走到銅鏡前,麵上被火燒傷的痕跡仍然存在,新鮮的粉色就像是雨後從泥土中爬出來的蚯蚓,令人作嘔。
一怒之下,小月牙直接把鏡子扣在桌麵上。其實她本不在意,隻是見過太過美好的東西後,反倒產生出些自慚形愧的清緒。
玉蕊是個頂尖的美人,無論是誰和她站在一起都是要要被比下去的。沈明月想了想,又把鏡子抬起來,鏡麵四分五裂。
她看著同樣一張四分五裂的臉,取出香粉,仔細勻麵。
“沈小姐!”平雁直接推開門,發現沈明月正在梳妝打扮的手停在半空,粉末撒了一桌麵。
惹禍精平雁,轉身就要走“我不是故意的,嚇著你了吧,我等到時候賠你一套一模一樣的,怎麽樣。咱倆打個商量,你一會看見少爺千萬別告狀啊。”
“我在你眼裏就是這種人?”沈明月哭笑不得,取了片金葉子把粉末刮下來,送到紙簍裏。
“沈小姐肯定不是這種人啊,我就是怕。這段時間沒少惹少爺,我都快被掛上第一仇敵的位置了,防患於未然。”平雁嘿嘿一笑,用手掌做扇子,嘴上嘟囔著不停,“這梁河府真是熱,秋老虎吃人。”
“如果有秋老虎,先把你吃了才好。說吧你找我幹嘛?”
“哦,對。少爺請你一起去問話梅娘。”平雁在前頭領路,嘴上還說個不停,“這花魁娘子像是個泥鰍一樣,滑不溜秋,帶著我們繞梁河府一個晚上,總算是不辱使命。”
“到了。”
出現在沈明月眼前的是一處地下的暗門,腦袋稍微一轉,就知道九皇子產業遍布天南海北,這梁河府也不能幸免。
不知道向下走了多久,兩人才走到一處溫暖的地下房間。比起窗外的天氣,這裏更熱,地龍燒得暖洋洋的,逼得人身上起了一層薄汗。
可是在這種環境下,就連平雁都不敢造次。
一座富麗堂皇的宮室布置的房間,正中央坐著兩位約莫四十歲出頭的中年男人,兩位皇子勉強居於下首。
他們中間是被捆成粽子的梅娘,她嘴裏塞著塊滿足,邊緣處可見口腔粘液濡濕的痕跡。
屋內淡淡的雪鬆香氣,令沈明月片刻失神,幾乎在清醒過來的瞬間,雙膝一軟,就要跌倒在地“燕武帝?”
上首的黑發男人伸手替旁邊的白發男人整理了下外袍,半晌才說道“你這小姑娘認得我?比這兩個燕家種要聰明些。”
說起大燕王朝的盛世之帝,所有人最先想到的一定是燕遠帝,秦懷山。談論到他離奇身世,不得不感歎造化弄人。
燕王朝帝王本是前朝沈家將軍,後來皇袍加身,反叛舊主。
當時開國皇帝燕明渡是當時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惹了一屁股的風流債,其中就有這麽一樁和末世公主連接到一起。
這位公主當真留下沈家骨血,這樣看是要比沈明月這一隻更接近前朝皇室血脈。
沈家公主這一支兜兜轉轉,看燕國皇帝變換幾世。最後有一位兩代血脈的女兒與燕永帝生下一個兒子,這個禁忌的皇子流落人間,後來陰謀算計,百轉千回。最後戰勝了他的兄弟們,坐上了帝國的領導者。
燕武帝的後半生與他的前半生同樣充滿著傳奇。一生未娶,並無子嗣,最後兄終幼弟及。
他死在南巡的路上,有人說他看透了生死,決定放棄江山尋仙問道;有人說他是被狼子野心的兄弟暗害,直接殺死在了路上。
眾說紛紜,都比不上沈明月看見他的瞬間來得驚愕。因為沈家的血脈,所以家中藏了一副有關燕武帝的畫像,一雙狹長的鳳眼,永遠暗含波濤洶湧。
如今這人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了一樣,四十多歲,這幾十年似乎並沒有留下痕跡。
沈明月的目光是熾烈並且好奇的,無論是誰看見年少時的英雄都是這樣。
秦懷山正在剝核桃,比較完整的去了皮,就順手塞進旁邊的那個男人的嘴裏。
碎渣子直接自己吃了,有的連著殼,在嘴裏嘎嘣嘎嘣直響,聽得人腮幫子疼。
“好奇,我們的關係?好奇我怎麽活這麽久?”秦懷山問道。
沈明月點頭如搗蒜。
“我們兩個拜過堂成過親,我是被八抬大轎娶得那個?皇帝做膩了,就投奔他來了。至於為什麽不是老頭子,強靠藥撐著精神,外強中空,沒兩年活頭了?”秦懷山笑者說道,“我聽燕遠連說,你是沈家的小姑娘,算算歲數沈鋒是你祖父。”
“正是。”
“既然如此,你還跟著姓燕的一起玩?他們燕家沒有一個好東西。小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燕武帝,這莫不是連自己都罵了?
似乎是看穿沈明月的想法,那白發的男人蜷成起手腳,像花弄影那隻雪球貓,乖巧道“別聽他混說。不過燕家確實沒有好東西,秦懷山既不姓燕也不姓沈。非要找出另外一個姓,那也是跟我林清晏的姓。”
“百聞閣木先生?”沈明月的嘴巴能塞下兩三個雞蛋了。
這種傳說中的人物貿然出現,還是以這樣的身份關係,若是說出去能震動整個江湖。
天下事,隻要有足夠的報酬,百聞閣無所不知。
林清晏是那個攪動風雲,差點顛倒燕家江山的人,都說後來的他被燕武帝一箭釘牢在馬車中,至此下落不明,百聞閣一夜傾覆。
“果然都是些沒見過世麵的孩子,就說我們那個時候,誰會以為我真的死了。”林清晏嘴裏咬著核桃,與秦懷山咬著耳朵。
他們之間的親密像一對多年的老友,卻有逾越友情的距離,彼此扶持,相互陪伴直到生死界限的到來。
沈明月心下一動“不是說你們是一生的仇敵,身上的傷口都是對方所留的!”
“這樣也沒錯,可是誰也沒規定仇人就不能愛人,我們的仇恨是在家國層麵,而非我們的個體。”林清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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