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大人，好像這家人是遇到壞事了，節哀。住在山裏，有可能是被熊之類的襲擊了吧。”

    五郎丸落在屋子裏看了看，我也仔細關注了房子周邊的一切，但悲劇應該是已經發生過很久了，現場早就沒有了任何線索，除了房子裏幾乎沒有掙紮反抗的痕跡之外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這家人的父親雖然身體不是特別好，但不是什麽弱者，他們家至少也有個長子現在該有十一二歲了。如果是野獸或者山賊什麽的，他們家至少有兩人能反抗，屋裏不會這麽幹淨一點損壞反抗的痕跡也沒有。”

    我試著用小刀刮了刮牆壁的縫隙，稍微有些黑褐色的粉末，我看得出來這是幹涸了非常久的血，四麵八方的牆壁和地板縫隙裏全都有血。

    “血幾乎濺得滿房子都是，猛獸和山賊也不會搞得誇張成這樣，人類沒有這麽強——這是鬼幹的好事，而且是手段非常浮誇喜歡向人炫耀力量的那種的鬼，怕是無慘幹的。”

    這樣的鬼，我第一反應就是無慘，畢竟那家夥是真的把自己當作神明，動不動就會把人變成鬼，一句話不中聽就會為了證實自己的“強大”而給別人灌血的地步。雖然我這三百年平均每年隻收拾三十多隻鬼、極致摸魚，但也是每年都至少能遇到十來隻鬼就是這麽來的。

    “怎麽看出來的呢？”五郎丸不是很理解的問道。

    “無慘這個人，說他一句臉色蒼白，他就會因為急於證實自己並不是不健康、相反還很強，而給別人血把別人弄死或者弄成鬼。在殺人方麵他比任何鬼都要亂殺無辜、他殺人留下的現場比任何鬼的都要離譜，但吃人方麵他反而比一般的鬼少。這家人留有屍體那就是沒被吃，現場一定慘烈誇張，符合他的作風。”

    雖然也不絕對是無慘，但以我所知，最符合的就是他了。看著這被收拾過卻也仍然殘留慘狀證據的空屋子，我心底的新仇舊怨不斷的攀升起來，真是恨不得立刻就找到無慘現在就殺了他！

    “那麽……現在……”

    “估計都過了不止半年了，沒有報告價值，反正這家的孩子如果幸存肯定會不甘心的加入鬼殺隊，有緣再見吧！回家了。”

    鬼殺隊幾乎九成的人都是這麽加入的，有天賦的進滅部沒有天賦的進隱部，灶門家不像是會養出膽小鬼或者懦弱鬼的家庭，他們家的幸存者肯定也會走這條路。

    不過我沒有去找他們，盡管猜得到灶門家的幸存者一定是在某個培育師那，但五郎丸的工作任務很重，我不好意思麻煩它。就這麽隨緣的過著日子，我在斬鬼和照顧端陽之間不斷奔波，不知不覺的又是三個年頭。

    端陽都四歲了，我們還是沒有找到當年三郎說的地藏菩薩和佩狼，這幾年可以說是毫無進展。不過端陽都四歲了，聰明伶俐而且很是讓人省心，好奇寶寶但從不接觸危險的東西，除了不知道為什麽和上輩子一樣寡言之外，在我眼裏沒有任何缺點——綜合來說我還是覺得這幾年過得很充實也很快樂。

    畢竟端陽真的太可愛了，尤其是他雙手抱著竹劍學千壽郎的樣子揮刀的時候，特別的可愛。

    “好厲害，我都是六歲了才拿得動竹劍的，端陽才四歲就能揮來揮去了。”千壽郎練著劍發現端陽在學他，忍不住就讚歎了一句，聽上去還有點羨慕。“端陽肯定比我適合當劍士多了吧。”

    “適合不一定能成，能成的也不一定適合，這可說不準——我抱病等死的時候也從未想過我會適合拿劍，劍術高手一生不知鬼的也不少。”

    我坐在旁邊一邊縫紉一邊看，依稀記得杏壽郎小的時候也差不多這樣，區別隻是杏壽郎總是大聲嚷嚷很自信的說自己長大了要做什麽，端陽一聲不吭隻是付諸實踐。不過，差不多的年紀、差不多的麵容和一樣的精力充沛，真的是越看越像。

    “感覺姐姐你有點唏噓……”

    “嗯，確實。”我手上的羽織做好了，就隨手放到了旁邊，正好幫著端陽糾正了一下拿竹劍的姿勢。以前的三郎雖然學習能力很強從我這兒看會了炎之呼吸，卻是個雙手持刀拿法不太正規的野路子，我可不想端陽搞那麽花裏胡哨。

    然而，糾正無效……

    端陽按照我教的方法認真揮劍是有的，但很快他就提出了想學劍招，我想著他這麽聰明也不必藏著掖著不給學，就教了。結果他模仿我教的劍招時，本該給他喂招的我卻忽然背脊一涼感受到了比當年小師侄還恐怖的氣息，心理陰影發作下意識的認真了起來，我失手挑飛了他的竹劍。

    “啊！對不起！端陽你沒事吧？媽媽不是故意的。”我連忙去看端陽有沒有受傷，手裏的劍被打飛還是很疼的，然而端陽一言不發、既沒有疼的表示也沒有生氣之類的情緒。端陽就是一邊臉頰鼓了鼓，默默的重新撿起竹劍還多拿了一把，雙手各持一把重新挑戰我。

    好家夥，我生怕再沒控製好力氣不敢認真和他過招，結果還真一把竹劍防不住他兩把。他還沒有學會幾招，但他出劍的角度和時機都很準、甚至連我的攻擊方向都預判得非常準確，顯然是光憑天賦就已經非常厲害了的天才。

    “端陽，你怎麽知道媽媽會怎麽出招的？”我有點不太相信，畢竟我和杏壽郎的天賦都沒有好到這個地步，我們兩個的長處綜合起來也還是略次了一籌。預判對手行為這種需要大量實戰經驗的東西，他初上手就這麽擅長，實在是……連我當年的小師侄也未必能及。

    我毫不懷疑——論天賦，或許得是那個傳說裏的呼吸法始祖，據說天生通透境界的男人才能在端陽之上。

    “感覺得到。”端陽很平靜的答道，並沒有意識到我的驚訝，更不知道這對於其他人而言是需要長年累月的實戰才能做到的事情。“母親眼神的方向、肌肉的收縮和放鬆、呼吸的深淺都是有提示的。母親的眼睛看著哪個方向、並且瞳孔細微收縮的話，就是要往那邊打了。還有就是危機感，會被母親抓到破綻的時候，我直覺上就很緊張。”

    猜到你視力很強了沒想到這麽強，我歎了口氣，我自個兒沒這種體驗，所以我也完全理解不了連瞳孔細微收縮都能留意的眼神到底有多銳利。不過照這麽說，這小子可真是前世今生都生就一雙銳眼，即使生而為人這眼睛也還是不亞於鷹眼。

    “你可太強了。”我有種我教不起這孩子的挫敗感，有的人可真是天生就在頂點，而我等窮其一生也未必爬得上去。“危機感的直覺都有，已經超越許多普通劍士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但我總是直覺得到。”端陽眨了眨眼睛，略有點兒茫然，他這是真心實意的不知道別人都有多普通，畢竟他還小。“就比如現在，我就一直覺得母親站在太陽底下是件不好的事，總是感覺不好。”

    直覺敏銳我倒是深有體驗，我的直覺就從未失準過……

    然而我還是愣了愣，萬萬沒想到他剛出生不久時，被我抱去曬太陽會嚎啕大哭的原因居然是這個——他竟然那麽小就能直覺到陽光對我不利，隻是他不會說話也不知道我其實不流血就不要緊，所以隻會大哭大鬧而已。

    “沒事，媽媽隻是不想被曬黑而已，沒什麽危機的。”我拍了拍端陽的頭，雖然明知道他遲早會發現不對勁，卻也不想就這麽承認我的確畏懼陽光的事實。

    好在不等我岔開話題，杏壽郎回家了，帶著一位頭發粉紅變草綠的年輕姑娘。他前段時間開始就有打算收弟子，前幾天給我提過打算指導一位天生怪力的女孩子，想來就是今天的客人了。

    “父親，歡迎回來。”端陽平時話不多，但杏壽郎回家的時候第一個跑過去說歡迎回家的肯定是他。不過陌生客人他就不高興吭聲了，這小子隻是看著那女孩點了點頭，笑一下都沒有，搞得人家都緊張了。

    “歡迎回來，這位客人就是你打算收的弟子了吧？沒想到是個大美女。”

    我一開始還挺詫異的，畢竟這女孩的發色太特別了，而且她看上去麵帶微笑臉頰微紅，完全沒有被鬼坑害苦大仇深的樣子，不像是因為普通原因而要加入鬼殺隊的人。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應該有的是更好的工作可以選擇，我略有些覺得她突兀。

    不過除了這略有些突兀之外我對她也沒別的看法和想法，隻是在想女孩子的話，我有之前教導鏡花水月的經驗，幫一把杏壽郎好好教她一定遊刃有餘。

    “謝謝……我叫甘露寺蜜璃，今天開始請多指教了！”女孩被我一誇臉頰更紅了點，立即就是一個激動的鞠躬，辮子都快飛起來了。我忽然覺得她很可愛，跟我家那對小狐狸精比起來簡直就是一隻小雛鳥啊！

    但是她接下來的話，雖然她沒有惡意，卻還是讓我有點兒不太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