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西州·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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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遙一直昏睡了三天,在第三天的黃昏十分,她才緩緩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她睜開眼之後腦中的第一個念頭卻是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

    這個念頭到低也隻存在了片刻,因為她很快便看到了風白用一臉看戲的表情靠在窗簷邊上的風白。隻一眼,寧遙便確定了,她已經從那個夢裏醒過來了。

    此時此刻,她已然是越國的鎮南大將軍,她如今名叫寧遙,而不是那個身處在煉獄深處,看不見一絲一毫的希望的陳萱。

    “……我昏睡了多久?”

    許是昏睡了時間太久了,寧遙的聲音聽起來的十分的沙啞,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正因為這樣沙啞的嗓音,又叫他回想起自己這幾日做的夢,於是,她忽然間有些氣悶。

    經曆了那麽多事,她自認自己並不是十分脆弱的人,可這一次,她居然被夢魘住了,甚至在夢裏,還生出了幾分絕望出來。

    可寧遙心裏再怎麽翻江倒海,別人也是看不出什麽端倪的,即便心思縝密如風白,也瞧不出什麽。

    許久看不出端倪,風白便放棄了,不再看她,轉過了頭看向了窗外的風景,毫不在意的道“也沒多久,不過三日而已。”

    “……三日……”寧遙聞言暗自握緊了被子裏的手,低聲呢喃道,“三日……夠了,不會再有了……”

    不會再有了,她不會再為過去所困,那段過往,應該成為的是她的利刃,而非束縛住她阻撓她前進的繩索。

    寧遙歇了片刻,待整個人完全冷靜了下來,才再次看向了風白,語氣裏似有些不解“你在那裏坐著做什麽?”

    “看戲啊!”說罷,還未等寧遙再問,風白便朝著寧遙笑了笑,然後飛身離開了了窗邊,不知去往了何處。

    風白離開後,寧遙便警惕的看向了門口的方向,暗中握緊了手中的銀針,卻在感應到了對方的氣息後頓時撤去了身上的殺氣,卻依舊保持著警惕。

    伴隨著“吱呀”一聲,那門被人輕輕推開,寧遙先是看見了來人踏入房中的腳,隨後才慢慢將目光往上移,看清了那隻推開門的手後麵的人的臉,而寧遙最先看見的,卻還是他戴在發間的那支銀質的蓮花簪子。

    來人不是燕池又會是誰?

    可看著他戴著那蓮花,寧遙卻好像不認識他似的盯著他看了好久,直到他走近了數尺才收回了目光。

    燕池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個白色的瓷碗,襯得裏麵的湯藥異常得黑他端著湯藥就那樣走到了寧遙床邊,讓後將藥放在了她床頭的案上,在放下的瞬間故意輕晃了一下手臂,叫原本異常平靜的湯藥泛了些波瀾。

    “你可好些了?”燕池這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滴水不漏,他看向了寧遙,隨後端起了碗,又拿著勺子攪動著湯藥吹涼了許多,然後趁機看了一眼窗邊的位置,在沒看到什麽之後才將碗端給了寧遙,“小心燙。”

    “這些事自有暗衛做,何須勞煩五王爺?”這著,寧遙接過了他端過來的碗,仔細觀察發現並沒有什麽異樣之後才將其一飲而盡。

    喝下藥的一瞬間,寧遙腦裏隻有一個字――“苦”,非比尋常的苦,苦味瞬間就侵占了她的舌頭,進而布滿了口腔,似是要浸入骨髓。

    藥的伎倆被加重了,看來是她的情況變得更糟糕了。

    可那天的那群人的那些藥雖然能讓她暫時功力全失,卻不該有如此效果。除非,有一味藥和她本身的體質有衝突,又或者,是有一味藥和蔡筱雲給她配的藥裏起了衝突。

    而且,若她沒猜錯,此時此刻,賀貢嘎瑪的轎輦估計已經到了樓下。

    “一會兒,西州會有人來,你什麽都別管。”

    這話卻是燕池說的。

    見寧遙喝完了藥,他便默默了收了寧遙手中的空碗,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這句話,寧遙聽後也沒理會,而是看著他轉身離開,又冷不零丁的問了一句。

    “你是在用什麽身份和我說話?”

    若是單以五皇子的身份,即便寧遙知道他沒什麽實權也不受皇帝重用,但其實是按在暗中保存實力,可他的實力卻是是不如寧遙的,若是單論官職,雖說因為張群的原因,寧遙在朝中樹敵頗多,可她卻很得皇帝的重用,區區一個五皇子,自然是管不到她頭上。

    所以,問出這句話明明沒有任何問題,可燕池偏偏從中聽出來些不一樣的意味。

    “你想我用什麽身份和你說話?”

    “不管你用什麽身份,都管不到我身上”

    “可是,此次出使西州的負責人是我,我有命令你的權力。”說著,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燕池放下了手中的托盤將自己從頭到腳整理了一遍,卻是著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鬢,“再者,鎮南將軍莫不是忘了,如今你我,是一條船上的人。”

    寧遙看著他頭上自己送出的發簪,看了許久,終於還是移開了眼睛,無奈妥協。

    “如此,便稱了你的意也無妨。”

    燕池沒再答話,抬腳出了屋,待他走後不久,風白又再次出現在了窗邊,然後越過窗戶進了屋,一邊看著寧遙,一邊在她床邊來回走動,還時不時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引得寧遙眉頭緊皺。

    “你幹嘛呢?”

    “嘖嘖嘖,看來那個大皇子不簡單啊!”

    “此話怎講?”風白的話實在是有難以理解,加之寧遙剛醒沒多久,腦中還亂得很,一時竟沒聽出他話語中的意思,很是不解。

    “能讓你落到這步田地,我是佩服的。”風白麵色凝重,故作嚴肅,“找時間我得好好同他好好請教一番。”

    聽出了風白話裏的揶揄,寧遙卻沒做什麽過激的反應,麵上依舊是那副神情不曾變過,隨即朱唇一張一合,那冰涼得沒有一絲情感的聲音便淡淡的飄了過來。

    “不止,你還可以設法獲得那西州儲君的芳心,入贅西州,做他妹夫,將來當西州的大汗。屆時,何止這些?無論你問什麽,都不怕他不回答。”

    說這話時,寧遙的表情都沒怎麽變過,卻讓風白一驚,忽然覺得背後多了幾分寒意,忍不住的打了個冷顫。後又忍不知在心裏感歎。

    還真是個睚眥必報,小肚雞腸的主兒。

    “你啊,就憑你這張利嘴,還做什麽大將軍?怎不去效仿前朝的曹孟,挾天子以令諸侯,行事也會方便許多。以你的口才,博個身後賢名也非難事。”

    “曹孟是個梟雄,且我們的處境不同,我若要效仿他,隻能做個佞臣。”說到這,寧遙的眼神忽然就暗了下去,連語氣也便輕了,“他們不會同意我做佞臣的。”

    說後麵這話時她的聲音實在是太輕太輕了,接近於呢喃,叫風白聽不清楚,疑惑的問了句“什麽?”卻得不到回憶。

    做個佞臣,寧遙是想過的,效仿前朝的曹孟,寧遙也是想過的,隻是她終究是放棄了。因為她隻要一想到,無論是自己的父親陳牧還是她的義父葉釗,他們都無怨無悔的為越國獻出了自己的一身,定然是不願看到她變成一個佞臣的。

    哪怕越國背叛了他們,哪怕他們曾經無怨無悔保護過多人背棄了他們,哪怕她心中滿是不甘和怨憤,這個念頭,在她心中滋生之後,她還是將其連根拔起,除去了。

    隻因為,她不想讓他們對她失望。

    所以,她最終還是沒有效仿曹孟,也沒有成為佞臣。

    “我若做了佞臣,和那些人有什麽區別?”寧遙輕笑了一下,“我不在意越國最後會怎麽樣,也不在意那群人的生死,或許別人有什麽崇高的理想,而我,我從來都是個自私的人,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

    “所以做不做佞臣,又有什麽區別?”

    “可,在有些人眼裏,你已經是了。”

    風白無情的拆穿很順利的博得了寧遙的一個白眼,寧遙沒在理會他,而是閉了目,聚氣凝神,專心聽著屋外的動靜。

    距離有些遠,她隻能隱約分辨來人,不出意外,是賀貢巴桑親自來看。若大皇子能做到叫她神不會鬼不覺的死在西州的皇城便也罷了,可她偏偏活著出了皇城,那麽多人都瞧見了。

    寧遙進皇城是、時還是好好的,出來後就病倒了,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足夠叫人好好議論一番了。人言可畏,為了西州的聲譽,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王,也隻能屈尊降貴,來看她這個他原本就並不想見的人。

    來人畢竟是西州的可汗,燕池無法阻止,隻能任由他詢問寧遙的情況,然後看著他進了寧遙所在的房間。

    如今,便隻能借機行事,順便祈禱寧遙能顧全大局了。

    寧遙當初在西州皇城先是被下藥導致暫時無法凝聚內力,後麵又被大皇子派人團團圍住,要做到如此地步,沒有皇帝的默許是做不到的。以寧遙的智慧,燕池能想到的事,她不可能猜不到。

    而寧遙偏偏又是個睚眥必報的人。燕池有此顧慮,叫她不要理會來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隻是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賀貢巴桑會做到如此地步。

    (沒錯,眼尖的讀者應該已經猜到了,書中提到的“前朝的曹孟”是有曆史原型的,哈哈哈哈,就是曹操曹孟德!雖然······我做了改編,哈哈哈,羞愧,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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