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像冰雪一樣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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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嗬,想逃,有這麽容易麽?”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冷冷的聲音。

    風洛陽聽了這聲音,不由得全身打了一個激靈,這聲音他太熟悉了,從小到大就是這個人幾乎每天都帶著他在父親所在的軍區裏玩,還給他講各種戰鬥故事。此人是父親的警衛員,大名叫做楊延賜,據傳是天波府楊家將後人,因名字與《忠義楊家將》中的楊七郎名字相似,部隊裏人口順,就叫他做楊七郎。他軍事素質十分過硬,戰場之上和後來入山剿匪,都是一個讓敵人膽戰心驚的硬茬。

    此人此時出現在此地,風洛陽心中已然雪亮,他的父親終於還是找到了這個地方,本來想著和母親一起能瞞著父親,過個一年半載,老頭子就算找到了,自己已經紮下根來,他也隻有同意。可他們實在太低估了老頭子的情報能力了,別看他平日裏大大咧咧,心細著呢,從風洛陽和楚聆雨失蹤的第一天,他就讓楊延賜四處查訪,沒有多久就找到了他們插隊的所在地。風如飛震怒之下,親自帶了自己的警衛班趕到此地,楚聆雨出村入山找風洛陽,前腳剛走,他帶著部隊後腳就到了。其實恰巧支書和他的兒子垂涎聆雨,正在糾集村民要進山去。風如飛進村,派人通報了,支書慌忙來接,風如飛說明了來意,支書心中大喜,這下霸占聆雨更是順理成章了。

    風如飛率眾連日趕路,饒是部隊,也是十分困頓,在村子裏休息了兩日,這才和支書商量進山。他本想自己帶兵前去,卻被支書勸說,支書心中不放心,生怕風如飛要連楚聆雨一起帶走,風如飛心中雪亮,嘴上也不說破,轉念想想,如今非常時期,自己帶兵來村裏搶知青,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難保不給居心叵測之人落得口實。當下決定自己暫不出麵,由支書帶人去把兩人帶回來,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話:“我兒子我要帶回部隊,至於楚家的小妮子,是要多接受一下改造。”支書如何聽不明白,心中暗喜,便帶人入山,走之前風如飛還給了話:“要是那小子不肯回來,你打他娘的一頓,回來老子還要感謝你!”

    有了風如飛的話,支書膽氣也壯,本來他就知道風洛陽的家世,如果沒有風如飛的首肯,以他的圓滑,再給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對風洛陽動手。不想半路殺出一個李牧之,支書不知道李牧之的事,隻知道他在村裏頗有威望,村裏老一輩的人對他都是十分尊敬,自己也不敢造次,隻得铩羽而歸。風如飛見他帶著眾人,還抬著一個臉歪眼斜的兒子回來,心中大怒,盛怒之下,牛脾氣發作,也不管不顧了,從部下手裏搶過一把“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就要往山裏衝,被楊延賜死死抱住,好說歹說之下,這才讓老頭子答應讓自己進山把風洛陽帶回來。

    風洛陽聽到他的聲音,知道自己最怕的事情終究還是來了,如今躲不過去,也隻有硬起頭皮,起身把門打開,門外站著一個英武的中年軍人,腰板筆挺,臉龐瘦削,他膽怯地叫了一聲:“楊叔。”

    楊延賜見他披著棉衣,精神萎靡,臉上也是幾處淤青,心下也不由得憐惜,歎了一口氣,說道:“衛紅,你呀!”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又問道:“還痛麽?”

    風洛陽見了他,衣裳稍顯單薄,在這極寒之地嘴唇都有點發紫,心中內疚,再聽到他的柔聲詢問,心中又是一陣委屈,眼眶一紅,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楊延賜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收拾收拾東西,跟著楊叔去見你爸吧!”

    風洛陽心下驚懼,他原以為父親隻派了楊延賜來接他回去,可沒想到老頭子居然自己追來了。想到老頭子的臉,心中恐懼更甚,顫聲道:“我……我爸也來了?”

    楊延賜點了點頭,說道:“衛紅,你爸現在正在氣頭上,去了多說幾句好話,楊叔也會在旁邊幫著你的。可別再和他扭著來了,他那脾氣你也知道。”回頭看到聆雨,聆雨此時聽到風如飛也來了,不由也是心亂如麻,不知所措,坐在炕沿上不言不語。

    楊延賜皺了皺眉頭,對她說道:“你也一起來吧!”

    聆雨思緒出神,竟沒有聽到,楊延賜又提高了聲音叫了一遍,她才抬起頭來,看到楊延賜的臉,隻見他眼中含怒,臉色不悅,不由一陣害怕。可轉念一想,風如飛如今來此,必然是要將風洛陽帶回去參軍了,本來想著和風洛陽逃離這個村子,當時搞的全國大串聯,想遠走高飛還是相當容易。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看來想和風洛陽在一起已是空想,此生還能否再見麵都是未知之數,心中酸楚,隻覺得胸前悶著一口氣,臉兒一紅,淚水便簌簌地掉落下來。

    楊延賜見了,也不免心生惻隱,其實他一直對於楚硯夫妻十分敬佩,聆雨小的時候也喜歡和風洛陽一起纏著他講故事,他對聆雨其實也頗為關懷。但如今黨和國家給他們分類定性,無人之時,他也會心中納悶,為何這樣一對德高望重的學者,竟會是國家和人民的敵人?是自己的見識太淺,還是敵人實在偽裝得太好?思來想去,倒把自己搞得亂了,到了後來,索性不再去想,反正毛主席、黨和國家怎麽會弄錯?自己一介武夫,大字不識,跟著毛主席、黨走是絕對不會有錯的。

    當下硬起心腸,冷冷地說道:“好了,別哭了,先回村裏,有什麽想說的,見了你風大叔再說罷。”

    聆雨止住淚水,冷冷地看著楊延賜,並不答話,楊延賜被她看得有些發毛,不耐煩地說道:“你看著我做什麽?難道你們背著父母跑得這地方來還做對了不成?”聆雨淡淡地道:“楊叔,我從小尊重您,風洛陽違背風大叔的意思,跟我到這裏來,瞞著家裏確實不該。可是楊叔,我和風洛陽是您帶著長大的,我和他之間的感情我想楊叔您也是看在眼中。而且,風大娘也很讚同我們兩人在一起,我們兩個能來到這裏,風大娘也是幫了不少忙的,風大叔對我們家從來都有偏見,而且十分固執,如果不是這樣,我和風洛陽又何至於瞞著他老人家呢?如果跟您去見風大叔,那我和風洛陽此生恐怕再難有見麵之日了,您真的忍心拆散我和他麽?”楊延賜聽得莫名其妙,問道:“你說的風洛陽是誰?”風洛陽在旁邊回答道:“楊叔,是我,我改了名字了!”

    楊延賜頓足道:“你這小子,怎麽說你好?衛紅這名字多好啊?你幹嘛要改個這種勞什子的名字?你取這個什麽洛……洛陽是啥意思?”

    風洛陽說道:“東風吹盡英雄夢,不是鹹陽是洛陽。這句詩的意思是……”

    楊延賜擺手道:“好了好了,你別跟我扯這些,現在是新社會,人民當家作主了,你還在弄這些四舊,你老子知道了,不把你的腿打斷才怪!”

    風洛陽不服氣地說道:“他的名字還更舊,如飛這名字取的是《詩經邶風》裏的《燕燕》,這首詩……”

    楊延賜趕忙打斷他,說道:“你別跟我扯這個,你們還是趕快跟我走吧。”

    風洛陽回頭看了看聆雨,聆雨說道:“我們說過,無論如何都要在一起,如果風大叔硬是要拆散我們,那我們去不去的結果都是一樣,楊叔,您又何必逼我們呢?”

    楊延賜還沒有答話,在旁邊沉默了半天的李牧之站起身來,說道:“小夥子,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這倆孩子我老頭子是喜歡得緊,聽那女娃兒說,你是從小把他們帶大的,如今怎麽狠得下心拆散他們?”

    楊延賜心中煩悶,見他答話,沒好氣地說道:“你又是誰?這事兒幹你甚事?”

    風洛陽說道:“楊叔,這是本村的老獵戶李大爺,在村裏麵德高望重,全村的老少都敬重他得緊,我來守這山林之前,是他老人家幾十年如一日地守護著這裏,著實令人欽佩!”

    楊延賜“哦”了一聲,說道:“老爺子,您老年長,見多識廣,是明理之人,如今衛紅這孩子瞞著家裏和這女娃子跑到這裏來,他爹讓我帶人來領他回去,您說,我既是看著衛紅長大的,又是他爹的部下,於情於理,我都要帶他去見見他爹,是這個理吧?”

    李牧之聽了,點了點頭,說道:“也是這個理,這孩子擅自跑出來確實不對,而且父子之情,人倫大義,確是該去見的。”

    楊延賜心中大喜,說道:“老爺子您說的是,衛紅、聆雨,還不跟我回村?”

    李牧之又道:“慢。我剛才聽了,這孩子的父親不同意這倆娃兒在一起,我挺喜歡他們的,心裏實在覺得如果強要把他們分開,實在太不近人情。”

    楊延賜皺眉問道:“那老爺子您的意思是?”

    李牧之道:“可不可以這樣,讓我隨著你們一起去,老頭子雖然癡長幾歲,卻也明理,我想去對他的父親說說情,不管風洛陽這孩子將來是留在這裏,還是跟你們回去,但還是能成全他和這女娃兒一起,不知道行不?”

    楊延賜沉吟道:“這……”其實他內心的深處還是讚成李牧之的話,隻不過現下國家形勢在這裏,楚聆雨家的成分已經是定了性的。該如何選擇,他是十分的迷惘。

    李牧之見他遲疑,又說道:“你剛也說了,我老頭子是講理之人,絕對不會強人所難。天下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娃兒好的,這一點上應該都是一樣的。”

    楊延賜聽到他話中的意思並不是想阻止風洛陽回去,便放下心來,心中也想著如果風如飛能答應兩個人之事那是最好,便說道:“那就有勞老爺子了。”

    李牧之見他答應,點了點頭,回頭對風洛陽和聆雨二人說道:“收拾一下東西,這就走吧。你們放心,我老頭子一定竭盡所能,去跟你老爹說情,成全你們兩人。”

    風洛陽謝過老人,聆雨更是感激,趁風洛陽轉身去收拾東西之際,把李牧之拉到一邊,悄悄地說道:“李大爺,我想認您當幹爹。”李牧之一聽,不由得嗬嗬笑道:“你這傻女娃子,老頭子這把年紀能當你爺爺了,你還認我作幹爹?”

    聆雨撅嘴說道:“年紀算什麽?我聽了風洛陽說過您當年的事跡,對您是好生佩服,可惜我是個女的,如果我是男兒身,我還要跟你結拜呢!”

    李牧之見她調皮可愛,不由心中也是喜歡,可聽到“結拜”二字,心中一痛,臉色不由得黯淡下來。

    聆雨見了,以為他不高興,說道:“李大爺,您要是不高興就算了,可別往心裏去啊!”

    李牧之回過神來,陪笑道:“哪裏會不願意?我老頭子高興得緊呢!”

    聆雨也是一喜,當下便磕下頭去,拜了三拜,李牧之趕快將他扶起,聆雨喜滋滋地叫了聲:“幹爹!”李牧之答應了一聲,臉上笑著,眼中卻兀自流下淚來。

    李牧之心中高興,便把自己那把鋒利的匕首從靴筒裏麵抽了出來,遞到聆雨的手上,說道:“孩子,這把匕首跟了我大半輩子,飲了無數野獸和土匪的血。本來你一個女孩子,不該送你這種凶器,但幹爹身邊實在沒其它的東西,你留著防身,也算是個念想!”

    聆雨接過,喜滋滋地翻看,隻見匕首雖然刀柄老舊,刀刃卻依舊泛著寒光,李牧之用心保養之下,匕首依舊鋒銳無匹。李牧之雙從懷裏摸出一個刀鞘,說道:“此刀鋒利,你用這個刀鞘貼身藏了,小心不要傷到自己!”聆雨依言接過,還刀入鞘,放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