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樓南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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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漸漸亮了起來,天邊的雲彩悠閑自在。青石巷裏有早起的人都出門了,有的特意繞道去醉千年打一壺酒,便心滿意足地離開。
大多數人都選擇將酒打回去慢慢享受,所以進店的不多。
此時店內隻坐了兩位年輕公子,一個身穿藏色大褂,一個一身素淡青衫。
陸青言燙了一壺酒並配了兩個小菜端上去“方公子請。”
藏色大褂那位俊秀公子正是方言,一臉的笑意“陸老板也坐。方某想見陸老板許久了,今日有幸得見,才知你是如此出色的女子,怪不得能創造出錦上花那樣的傳奇。”
陸青言沒將他的恭維放在心上,從善如流地坐下,為他倒酒“方公子也讓我十分佩服。”這是實話,她從未想過有人能將淩沉封那些想法實現得如此淋漓盡致,甚至消除了原本存在的一點小瑕疵,真正做到了完美。
如果沒有方言,提取新染料不可能這麽快這麽順利。
“姑娘謬讚。”方言舉杯飲酒,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許恒之,然而後者還是無動於衷。
一時凝滯,仿佛有些尷尬,陸青言便打算主動化解,提壺與許恒之倒酒。她穿的卻是大袖,抬手過去的瞬間袖擺便拂在了他腕上。
清清涼涼的,帶著絲綢的柔滑,許恒之立刻如被燙了一般,握著酒杯縮回了手。他動作太快,不妨陸青言還在倒酒,這一撤酒便灑在了他袖上、桌上。
陸青言頓住,他仿佛意識到錯誤,一張臉漲得發紅,看了陸青言一眼又很快撇過頭,心頭紛紛亂。
方言瞧著這對峙的二人,不知怎麽辦才好。正想著打破僵局,便聽一道涼涼的聲音。
“小家子氣。”語氣透著些嘲諷。
方言望過去,便看見他們側邊的一張桌子上不知何時做了個男子,一身湛藍色衣袍,衣領十分平整,緊貼著脖頸,一絲不苟。他的坐姿卻有些放浪不羈,側身歪靠在牆上,額前一縷青絲輕輕晃蕩,透露著主人的狂放。
他放下酒杯,輕飄飄地瞥了一眼這邊,明明沒有什麽指向性,許恒之卻覺得就是在看他,立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陸青言默默扶額“沈煜你怎麽跑出來了,趕緊去後頭給我藏酒。”
她想遮過話題,不想許恒之自覺丟臉,忙忙拉著方言走了。
看著那人如落荒而逃一般的身影,陸青言搖頭歎氣。
“都是你,胡說些什麽!”她將酒壺砸在沈煜麵前。
“我隻是說實話。”沈煜麵不改色,“隻不過是被拒絕而已,一個大男人,比女子還要扭捏。他要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要麽繼續追求,他卻選擇了最窩囊的一種,沒出息!”
“你怎麽知道!”陸青言驚了,盯著沈煜。
沈煜抬眸,怔怔地看著她,好像露餡了,可是他該怎麽說?他也不是故意聽牆角的,隻是剛好路過。
不知該怎麽辦,他便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一臉的無辜。
陸青言倒是自己想明白了,許恒之已經躲著她許久了,一男一女之間出現這樣的情況,可能的原因就那麽幾種,沈煜又聰明,能猜到也是正常。
她頗有些苦惱“猜到了你就當不知道吧,而且你那話說的實在偏頗,很多事說著容易做起來是很難的。許恒之也不過才是少年,沒經曆過這些事,會混亂會不知所措再正常不過,何況他那樣的家世那樣的人品,必然有些少年人的傲氣。”
何況少年人對著感情那一份羞澀、憧憬與忐忑實在是占據了整個身心,會失落難過在所難免。曾經的她對著梁淩陽也是這般緊張不安、患得患失的。所以她能明白這份感覺。
她又忍不住歎氣,可能是她不夠委婉傷害他的自尊了吧。如果他不知道怎麽麵對自己,她想她可以不出現在他麵前的。這樣對誰都好。
心裏那麽想著,她沒注意到,沈煜瞧她的眼神漸漸變得幽深。
他是少年,那麽你呢?為何那麽冷靜,那麽透徹,感覺就像個曆盡滄桑的長者,為什麽呢?沈煜想問,卻沒有說出口。隻是那帶著探究的眼神,看了她許久許久。
隨著醉千年聞名京都,每日來打酒的人真是絡繹不絕。
這一日,陸青言再次迎來了熟悉的客人。
梁淩陽帶著祝子清和孟將從。
她上了酒菜,不動聲色地打量梁淩陽。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變得更沉穩更內斂了,性子不再像從前那般躁,這是為什麽呢?
還沒想明白,便聽祝子清道“陸姑娘,你可實在是女中豪傑。原本我聽說這醉千年是你開的,還不信,如今一見真覺姑娘乃神人,似乎在姑娘這裏就沒什麽不會的。祝某佩服,敬姑娘一杯,為姑娘的心靈手巧。”
他話說得漂亮,陸青言舉杯道謝。
孟將從端起酒杯,蹭到她身邊來,微紅著臉“陸姑娘,我也敬你。我,那個之前母親給你添麻煩了。那對翡翠鐲子對母親很重要,她也是急慌了才會誤會錦上花的人,幸好宣王爺替她找到,不僅讓她放下了心事,也澄清了誤會。我替母親向你道歉。”
他舉著酒杯,執著地盯著她,小小少年,呼吸間都透著緊張。
陸青言想,他還真是單純呢。也不知是他自己要這麽做,還是黎媚唆使他來。不過無論哪一種,這個道歉她必須接受,而且要是沒有孟將從,她該如何接近相府呢?
她笑著“小公子言重了,我早就忘了。”
“你真好。”孟將從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了,激動得脫口而出,鼻頭都有些冒汗,很是興奮,“錦上花的東西很好,我們府上馬上要購置夏季用品了,陸姑娘願不願意為相府做繡品呢?”
“我自然願意,隻是此內宅之事小公子可以做主?”她微微笑著,雙眸映著天光,亮得很。
“當然可以。這些事我與母親說就行。”孟將從很高興,拍著胸脯道,“我還可以給你介紹其他府上的采辦呢,到時候讓他們都來你這兒采買。”
“那就多謝了。”陸青言應著,也不管他是真是假,反正於她來說可有可無。
數日後,來醉千年的客人漸漸多了,甚至還有人喝酒的同時點名要她的小菜,有些人為了小菜不將酒打回去喝。很快陸青言忙不過來,沈煜便提出招人打理。
她也有此意,隻是招人的消息放了出去,也沒有那麽快,正好王大虎還在京,便先讓他幫忙。
一日她正準備開張,沈煜卻手腳利索地關了門掛上了“主人有事,停業一天”的告示。而後他拉著她便走。
陸青言雲裏霧裏的,跟著他竟走到了人牙市場,她立刻停下來“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麽?”
“買幾個小廝和丫頭。”沈煜直言,“墨居也需要人打理的。”
她想了想點頭“小廝你看著買就是,不過丫頭我卻是不需要了。”她向來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在綿山村不需要人伺候,在京裏也不需要。
沈煜沒有強求,親自挑了幾個小廝並兩個丫頭,陸青言正要開口,他便道“這是我要的。”
她倒不好說了。
二人正要離開,她卻看到兩個熟悉的麵孔。一瞥之下,那兩人就被拽走了。
她忙拉住沈煜“我要買她們!”
沈煜也不問,立刻上前將人買下。幸好他動作快,不然那二人就被別人帶走了。
從人牙市場回去的時候,陸青言發覺城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街上手持長刀的錦衣衛比平時多了許多,來來往往在小巷與街道上穿梭,不時拍開百姓緊閉的大門,抓著人盤問。看樣子很是緊張。
他們的馬車也被攔了下來,一臉冰冷的錦衣衛上前查問“車裏坐的什麽人,下來我看看。”
這下子她更是確定他們在盤查什麽了。她從善如流地下來,說明了身份並出門做什麽。錦衣衛將車上車下查看了一遍,沒發現異常,倒是沒有為難。
陸青言心下好奇,忍不住問了一句“這位官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瞎打聽什麽,趕緊走你的!”得了那人一個白眼,卻是什麽都問不出來。
但是第二天她就知道發生了什麽,從醉千年的客人言談中得知了信息。
之所以全城戒嚴,是因為有刺客進了將軍府,樓南溪遇刺了!
聽到這個消息,她當時就不淡定了。樓南溪遇刺,他有沒有事,會不會很嚴重?這是不是就是淩沉封說的他的劫難?
她該怎麽才能幫他呢?
心裏亂糟糟的,她立刻關了店門,進了裏屋,急急掏出藍靈玉,呼喚著淩沉封:“樓南溪遇刺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你不用衝我吼。我對外界的感知與你是相通的,你聽到的我也能聽到!”淩沉封高聲道。
“那你知道他怎麽樣了嗎?”陸青言有些著急。
“不知道。”淩沉封語聲懶懶的,仿佛並不關心。
陸青言止不住來氣:“你可真是,我就不該問你,我還是靠自己吧。”
她飛快地跑去天一茶園,指名要找孫掌櫃,可卻被告知孫掌櫃走了。
“什麽叫走了,他什麽時候回來?”她沒法理解,是離開一會兒還是不幹了?
“不會再回來了,老夫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姑娘回去吧。”新來的郭掌櫃摸著胡子對著她搖頭。
這是什麽情況?陸青言覺得她腦子更亂了,天一茶園怎麽就突然換掌櫃了,這難道和樓南溪遇刺的事有關?
當務之急還是先搞清樓南溪的情況再說,她又問了許多人,沒有一個知道孫掌櫃的下落。
實在沒法子了,她便去找許敬之打聽,可許敬之竟也不知道,他說迄今為止還沒人進過將軍府看過樓南溪,隻聽說他是受了傷,傷勢如何不得而知。
她心下更慌了,樓南溪可不能出事啊,他要是出事了,她的任務就沒法完成了呀。
一狠心一咬牙她便又來到了將軍府外,想著能不能找機會偷溜進去。可是將軍府的守衛比之前更多了,她還在三尺以外麵前便多了許多刀槍劍戟,嚇得她心肝顫。
連這個辦法都行不通,她又實在迫切想知道情況,便隻能在將軍府外的大街上來回轉悠,期望能有機會聽到一些消息。
然而她守了一天,卻是什麽信息也沒得到。
直到日暮,沈煜來尋她“你在這兒做什麽?”
那時她垂頭喪氣地蹲在地上,心情莫名的低落。也說不清是感慨自己的無能為力還是擔心樓南溪。
她抬頭,看清來人後才起身,狀似隨意道“我隻是隨便走走。”
沈煜往她身側看去“這邊是將軍府,你想打聽樓將軍的事?”
她矢口否認“沒有,真的隻是隨便走走,突然有些不舒服就在這兒歇了一下。”說著便往前走。
“歇一下就是一天?”沈煜跟在她身側,淺淺的笑容裏仿佛洞察一切,“我記得你之前酒打聽過樓將軍的事,你真那麽想知道樓南溪的事?”
“沒什麽,不過是好奇而已。”陸青言不想說多,怕不好解釋。
樓南溪遇刺的事,漸漸在京裏傳出許多流言。有人說是戎國派來的奸細。這麽多年戎國其實一直不甘向大興稱臣,奈何忌憚樓將軍才不敢出兵,便想暗中下手除掉樓將軍這個勁敵。
還有人說樓將軍傷得很重,使得京都百姓越發惶亂。有人擔心他們的戰神不再,沒人保護自己的安全,有人憂國憂民,著急沒了樓將軍國土將不安穩,也有人為戎國的下作行徑不恥,主張派兵攻打戎國,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陸青言聽到這些消息更是緊張,如果樓南溪真的傷很重的話,她的任務是不是就沒法完成了?她必須趕快弄清楚情況,想個辦法解決啊。
恰好這日祝子清和孟將從又來醉千年喝酒,她心頭一動,趁著上手的間隙問孟將從“小公子可聽說了樓將軍的事,也不知道傳言是不是真的?”
“你說哪個傳言?”孟將從好笑地望著她,“傳言可是很多的。”
她幹脆坐下來“也不知道樓將軍傷勢如何,是否要緊?”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孟將從撓了撓頭,他年紀小,孟良成不會在他麵前提及政事,何況有些事情孟良成自己都不知道。
“子清你可知道?”他看著祝子清。
祝子清喝著酒,淡淡道“我也不太清楚,隻是從父親近日的言行當中猜測,樓將軍應當傷的不輕。”
“那你可有辦法能進將軍府?”陸青言有些急切,脫口問道。
幸好祝子清沒有多想,隻是搖頭“將軍府如今如鐵桶一般,連我父親都進不去。”
陸青言大為失望。
他們走後,她一個人坐在店裏琢磨。冷不丁一個聲音響起“你真的那麽想進將軍府?”
她驚得站起,一看是沈煜才放了心。不過既然他聽到了,隱瞞也就沒有了任何意義,她直言“是,我想知道樓將軍如今的情況。”
沈煜探究地看著她,淡淡道“為什麽?你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你。”
陸青言看他一眼,搖頭而笑“還是算了吧。”一來她的理由根本不好說,二來她還真不相信沈煜有什麽辦法,按著他的作風怕是要硬闖,那可是將軍府,她怕他們兩個被亂箭射死。
真是愁人啊,她重重地歎氣。
沈煜深深地凝望她,若有所思。
第二日,正當陸青言想再去將軍府外碰碰運氣的時候,戰南來了醉千年。
他要了兩大壇酒。
“陸姑娘,能幫我把這酒送到將軍府嗎?”
原本不甚在意的陸青言一聽這話,瞬間抬頭“你說什麽,送到哪裏?”
“將軍府,靖遠將軍府。”戰南似乎怕她聽不懂,補充了一句,“能幫我送嗎?”
“能能能!”陸青言十分激動,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至於戰南手底下那麽多人為什麽要她送,她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戰南不愧是宣王府的管家,很容易就進了將軍府,而且沒人看著他們,隻有一個老仆引路。
那老仆一直在和戰南講話,根本不管她。
陸青言假稱內急,老仆給她指了個方向就帶著戰南走了。
此舉正合她意,她趁機溜去尋找樓南溪的臥房。
京都大部分宅院的構造都是差不多的,盡管是第一次來將軍府,陸青言還是很快就確定了主院的位置。
進了主院,想要找樓南溪的臥房就不難了。見四周無人,她便大膽地溜了進去。正準備摸到主臥去,便聽一聲厲喝“誰在那裏?”
她後背一涼,拔腿就想跑,結果才走出兩步後衣領就被人拎住了。
“居然擅闖將軍府你好大的膽子,待我把你交由郭副將發落!”那人高大魁梧,一臉凶相,提溜著她往外走。
陸青言直覺不妙,忙辯解“這位軍爺,我是同宣王府戰管家一起來的,請你讓我見見他!”
“胡說八道,戰管家怎麽會同你這女子為伍!”那人不信,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我沒有騙你”她還想解釋,卻被那人卡住了脖子,“聒噪。”那人嫌棄地瞥了她一眼。
慘了慘了,這下完了,她心裏一陣哀歎。
“楊參將,且留步!”背後響起一個呼聲。
陸青言掐緊了那人的衣服,使勁兒眨巴眼。
楊參將果然停步轉身,戰南正邁著大步追過來。
望見陸青言此時的情況他不禁皺眉“楊參將,這位是醉千年的掌櫃,特意為戰某送酒來的,還請不要為難。”
楊參將有些懷疑“當真是你帶來的,你帶一個丫頭片子進府幹什麽?”
戰南隻得解釋“絕不虛言。戰某是為郭副將買酒,楊參將之前不在府裏,所以不知道。”
楊參將還有些懷疑,手上力道沒有半分鬆懈。
陸青言正心急,月洞門外急速奔入一小將,邊跑邊道“楊參將快將人放下,這是府上客人。”
聽得這聲音,楊參將才放下陸青言。
猛一下吸入空氣,她劇烈咳嗽起來,剛才真是感覺自己要死了。
“戰管家,多謝。”她沙著聲音道謝。
“本就是因為我才讓你遭這個罪,應是我賠禮才對。”戰南笑得很是溫和,“酒已經放好了,我們回去吧。”
陸青言向內望了一眼,有些遲疑,來都來了就這麽回去她怎麽甘心?
她磨磨蹭蹭的“樓將軍怎麽樣了,我能不能看看他?”
“太醫看過,已經好了很多。”戰南腳步不停,卻一直客氣地答她的話,“如今樓將軍正休息,我們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是嗎?”陸青言用力嗅了嗅,直接有什麽不對。可戰南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陸青言自然再沒什麽理由留下。
二人一前一後出門去,楊參將和那位小將站在原地目送。
“戰管家怎麽會把一個陌生女子帶到將軍府來呢?”楊參將還是不解,“郭副將居然同意了?”
身旁小將用手肘輕碰了他一下“別說了,戰管家能出麵,就是那位的意思。”
“那位,宣王?”楊參將愣愣的,”宣王摻和咱們將軍府的事幹什麽?”
小將搖頭“佛曰不可說,咱們走吧。”
沒過幾天便傳出樓南溪身體大好的消息,並且有人說樓南溪親手將那刺客抓住,一隻手就給掐死了。同時,街麵上的錦衣衛都撤去了,城門口也不再戒嚴,百姓們一片普天同慶的歡喜。
陸青言卻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她直覺去宣王府找到了戰南。
“樓將軍真的大好了嗎?”
戰南給她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姑娘為何不信?”
她直直盯著他“我那日在將軍府聞到了很濃的藥味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那樣重的藥味,明明是一直不斷在用藥,怎麽可能像外界說的那樣已經大好了?還有那隱藏的血腥味,種種般般看來,怎麽也不像是將要痊愈之人。
戰南沒有想到她是那樣敏銳,低歎“樓將軍其實沒有遇刺。”
“什麽!”這一句話,讓陸青言驚得差點跳起來,但她卻高興不起來,“你說的是真的?”
戰南肯定道“樓將軍沒有在京裏遇刺,他是在邊關傷的,戎國太子赤炎野心勃勃,早就想與大興開戰,便派人暗殺樓將軍。樓將軍被傷了心脈卻拚死結果了刺客的性命,假裝自己沒事迷惑戎國。為防消息走漏,他便借著太後五十壽辰的名義回京休養,可前些日卻不知為何漏了風聲,陛下無奈才編出一個不存在的刺客。”
怪不得啊,怪不得樓南溪回京之時坐在馬車裏,包裹得嚴嚴實實,怪不得他回京這些日子從來沒有出門見人,怪不得將軍府守衛森嚴,箍得如同水桶一般。
原來是他受傷不能讓人得知,這對一個馬背上闖出來的將軍來說應該很難受吧,陸青言心想。
戰南接道“原本有了張太醫的飛經十三針樓將軍的傷已經趨於穩定,隻要不再動武他便沒有性命之憂。可他戎馬半生,生死都要在戰場上,怎麽能夠苟且做一個廢人?便是你送酒去的那日,他偷偷練劍,導致傷口又崩裂了。”
果然啊,他是戰場廝殺出來的戰神,怎麽能夠離得開戰場呢?這怕是比讓他死還難受。
“那如今樓將軍如何了?”這就是樓南溪的劫難,他能不能度過這一次劫難,將決定著她的去留。
戰南麵色凝重:“如今連張太醫都束手無策。此事不能讓百姓知道,更不能讓戎國的細作得知,所以樓將軍必須大好!”
聽戰南的意思,樓南溪會死。不,她不能讓這種事發生!陸青言猛地抬頭:“如果說,我能救他呢?”
“你?”戰南很詫異,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完全不通醫術。
“是,我有藥,我可以救他!”係統帶來的藥,既然能救她的命,自然也可以救別人。這時候,樓南溪才是最需要的。她請求道,“我可以試試嗎?”
“這個……”戰南很為難,這是大事,他不能做主,必須得請示王爺。
知道他的顧慮,陸青言並不期望他立刻給出答複。
“我曾經遇見過一個江湖神醫,醫術非常高明,他救過許多瀕死的人,這個藥就是他給我的,我曾經實驗過,幾乎能起死回生。你相信我,我不是兒戲,我也想救樓將軍。”為了讓戰南相信她編了一個瞎話,否則也不好解釋這藥的來曆。
“我明白。”戰南點頭,他懂她的意思,這話他自也會轉達。
戰南其實不太相信陸青言,畢竟她隻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子,經曆的事少,她所謂的神醫怕是誇大其詞。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樓南溪究竟傷得多重。
但她是宣王著意關照的人,這話他便不能不稟報上去。
聽了他的話,帷幕後的人微愣,捏著棋子的手指頓在半空,投下一道修長的影子。
半晌,他放下棋子:“那便讓她試試吧。”
戰南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遲疑道:“樓將軍畢竟不是一般人,陛下那邊……”
“陛下那邊本王來說。”他的聲音清冷,不容拒絕。
戰南默默咽下了還未出口的話。
走出門後,他抬頭望了眼天,天空碧藍澄澈。
他微微憂慮:“你覺不覺得,王爺對陸姑娘太過縱容了些?”
守在門口的侍衛不以為意:“那有什麽,陸姑娘手藝好,讓王爺吃得好,王爺吃得好心情就好嘍。”
“呆子!”戰南斜了他一眼。樓將軍的事可關乎著大興國運,連這都讓她插手了,可不是單純的感謝啊。
可是這樣默默無聞地在背後幫襯好像太虧了些,不行,他得想辦法幫一把。
陸青言忐忑不安幾天後,終於得到了戰南的消息,樓南溪可以用她的藥。
去將軍府之前她同淩沉封再三確認了這藥確實誰吃都行,都能救命。
還是有些緊張,她以為關乎樓南溪性命這樣的大事應當會有許多人看著她,結果並沒有,依舊是她和戰南兩個,還有上次的那位楊參將。
將軍府眾人都表現得很平常,這倒讓她壓力減少了許多。
臥房裏藥味濃重,她拿出了那粒丹藥,撩開床幃,看見了床上安靜躺著的人。
“咦?”
“怎麽了?”見她怔了一下,戰南心裏陡然一緊。
“沒什麽。”她斂了疑色,將那丹藥放進樓南溪口中。
陸青言坐在窗下描花樣,描著描著便停下了動作,陷入了沉思。直到房門被推開,有人走進來。
“姑娘,潤潤嗓吧。”一杯茶放在麵前。
陸青言端起茶杯,忽想起來什麽,喊住要出去的兩人“綠豆紅桃,你們怎麽會在人牙市場?”她們不是該在保定侯府嗎?
綠豆一臉苦色“自姑娘走後,我二人就被府上的人欺負,後來有一次我們不小心撞見了世子夫人,世子夫人聽聞我們是伺候過您的,就將我們發賣了。”
原來如此,這倒是孟涼兮的作風。她也就會把氣撒在別人身上,陸青言不屑地輕哼一聲,對二人道“以後便待在我這兒吧。記住,既出了侯府,以後就是我的人!”
“是,奴婢們知道。”二人躬身行禮。
陸青言揮揮手,讓她們出去。
房門關上,屋內再次陷入了寂靜。
陸青言的心又開始亂了。
那天在將軍府見到的根本不是她所見過的樓南溪,而且戰南也說樓南溪是受了重傷回京的,他不可能出來。所以一直與她相處的人根本不是樓南溪。
那又會是誰呢?那人騙她,是處心積慮有所圖謀還是別的什麽,這種不確定感讓她覺得不安。
正思索著,窗戶撲棱一響,有人跳了進來。
“誰?”她警惕地望過去,便瞧見了一身白衣的樓南溪,不,他不是樓南溪。
他手上玩著把扇子,笑眯眯地向她走過來。
“好久不見。”
“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麽?”陸青言站起來,緩緩地往後挪,以備他突然發難好逃跑。
“你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他以扇掩嘴輕笑,“你如何知道我不是樓南溪的?”
“我見過樓將軍了。”陸青言才不信他,依舊保持著戒備。
瞧她這如臨大敵的模樣,他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扇子一收,他腳下一動瞬時便到了她麵前,眉目距她不過寸許。
陸青言嚇得往後仰,立刻要跑,卻被他扣住了腰。
“你放開我!”
懷中人那無用的掙紮取悅了他,他哈哈大笑“我就說讓你別緊張,你看我要是想把你怎麽樣,你根本跑不掉。”
他說得確實在理,陸青言放棄了掙動“你到底想怎麽樣?”
“沒事,就是來看看你。”他不假思索道。
陸青言簡直無語“那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他看了看二人的姿勢,嘴角扯出一抹笑“不好意思。”這才退開了身子。
陸青言這會兒不想著跑了,她知道她也跑不掉。她倒了杯茶放在那人麵前“閣下現在可以說說尊姓大名了吧?”
那人端起茶嗅了一口卻沒有喝“雖然我不是樓將軍,但是我和樓將軍關係不淺,我是他的副將,我叫郭岑安。”
“郭副將?”陸青言很是懷疑,之前戰南就是為郭副將送酒,可她並未見過那個郭副將。而且麵前人有前科,她不敢輕信。
“我知你必然不信,不過我會證明的。何況我確實沒有惡意,隻是想與你交個朋友而已。”他笑道。
“既然如此,閣下就請回吧。闖人閨房實在不是君子所為。”陸青言冷淡地下逐客令。
“好。”他站起來,正準備走又回過身來對陸青言深深一鞠躬,“多謝你救了樓將軍,我替大興的百姓感謝你!”
話罷他便又跳窗走了。
這個人還真是奇怪,陸青言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麽。不過還是防著點好,上輩子她不就是死於太過輕信別人嘛。
方言從染行離開,才回家就見管家迎了上來“公子,有位姑娘找你。”
“姑娘?”方言很是疑惑,他才回京都,有什麽姑娘會找他啊,“帶我去。”
會客廳裏,一個墨綠色身影正焦急的等待著,不住地走來走去。
方言步入其內,正要客氣一下,抬頭瞥見她的麵容十分詫異“荷香?”
那姑娘真是薛文錦的貼身丫頭荷香,她一見方言便急道“方公子你可要救救我們家小姐啊!”
“你家小姐怎麽了?”方言沒錯過她眼裏的焦躁,但仍舊表現得雲淡風輕。薛家於他而言,早已是過往,他不允許自己再有太多牽掛。
“小姐病了。”荷香滿臉擔憂。
“病了應該找大夫,找我做什麽?”方言輕笑,他實在是看不懂。
荷香急得快要哭了“可是小姐病了是因為您啊,她日日念著您,但是大少爺不讓小姐出門,甚至連我也給關了起來。我還是趁著大少爺不在家,偷溜出來的。小姐還不肯好好吃藥,迷迷糊糊的隻念著您的名字,求求您去看看小姐吧,不然她會死的!”
方言似有所動容,最終還是握緊了手,冷道“既然薛少爺不讓你們出門,我又如何好擅闖香閨?還是替小姐請個好些的大夫吧。”
話罷他要走。
荷香什麽也顧不得了,大喊道“方少爺您不能這樣,當初婚約可是你要取消的,小姐這些年待你的心從來不改,你怎麽能這樣對她?你好歹去看看她,不然她真的會死的!”
方言停頓了一瞬,卻沒有回頭,繼續朝前走。
已經心如止水了吧,可為什麽還有些微的疼呢?
天色晴好,陸青言早起,剛走到院子裏便聽到西廂房傳來郎朗的讀書聲。那是柳宇在為科考做準備,他可真是用功啊。
看看天色還早,她便打算給院子裏的花澆澆水,反正醉千年有王大虎看著,用不著她。
提了水正準備澆,便聽院外有腳步聲,急匆匆的。
王大虎走了進來,還有些喘“青言,酒坊有位公子找你。”
“公子,他可有說他是誰?”陸青言問。
“有,姓孟,說是相府的公子!”王大虎說著不自覺帶了恭敬,在他看來這些大人物都是高不可攀的,方才他見到那人還有些緊張呢,“他說同你約好了,要給相府置辦繡品呢。”
原來是孟將從,陸青言點點頭“我這就過去。”
醉千年裏,孟將從和祝子清正等著。客人不太多卻也不少,王小虎有條不紊地打酒,他現在比之前好了許多,不再沉默寡言,也能幫著做一些事了。
“孟小公子。”陸青言上前笑道,“你派個人過來就算了,何必親自前來呢?”
“那怎麽行,是我請你去相府嘛。”孟將從輕笑,還帶著少年人的稚氣。
陸青言一歎,這個孩子確實沒什麽錯,利用他還真是有些於心不忍。可是她不能心軟,孟將從是她唯一接近相府的機會。
何況黎媚何嚐不是借著孟將從的手來試探她?
親生母親尚且如此,她又何須愧疚。
“孟小公子,咱們走吧。”
想到即將再次踏進相府,她的心就止不住地抖起來。
如果可以,那個地方她真是想一輩子都不再踏足。
可有些事,從什麽地方開始,就必須從什麽地方了斷。
高高朱門,巍巍院牆,要說這京中的豪宅,相府少不得算一個。
相比於保定侯府,這裏的一草一木卻不再是陸青言所熟悉的,處處都透著陌生,想來是她走後黎媚讓人改的。就連她曾在大院裏撘的一個秋千架也給毀了。
如此大費周章,倒也真是難為她了。
高高朱門,巍巍院牆,要說這京中的豪宅,相府少不得算一個。
相比於保定侯府,這裏的一草一木卻不再是陸青言所熟悉的,處處都透著陌生,想來是她走後黎媚讓人改的。就連她曾在大院裏撘的一個秋千架也給毀了。
如此大費周章,倒也真是難為她了。
“其實錦上花的手藝我們自是信得過的,請姑娘過來一來是為讓你看看之前繡品的花色用料,二來是我想為母親做一件外袍。請你來給她量量身。”孟將從邊引著她走邊道,不妨前頭一行人走過來,他差點撞了上去。
“你這孩子怎麽冒冒失失的。”黎媚輕斥。
“原來是母親。”孟將從穩了穩身子,向著對麵走來的人行禮。
黎媚身後跟著吳媽媽並兩個丫頭,似是在院中賞景隨意走到此處。瞧見孟將從,她眸中染上笑意。
“你這孩子,怎麽冒冒失失的。”她雖是責怪的話,麵色卻不見一點兒生氣。
“母親見諒,兒子正同陸掌櫃說話呢。”孟將從不好意思地笑。
黎媚似這才看見陸青言,露出一絲得體的笑容“原來陸掌櫃來了呀,府上所需的繡品就有勞你了。”
如今看到黎媚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無法控製自己的恨意,陸青言學會了更加隱忍。她輕握了握手,笑容也是無懈可擊“能給相府做繡品是錦上花的福氣。”
她盡力地做足一個商人該有的表現。
黎媚也沒再說什麽,隻看著孟將從道“從兒可不要怠慢了陸掌櫃,好好招待。”
“兒子曉得。”
黎媚一昂頭,帶著人高傲地走了。
二人繼續往前走。
陸青言抬眸看了眼前方的院子,目光沉了沉,如果沒記錯,孟良成就住在那兒。
“相爺可在府上?”她隨意地問。
“應該在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孟將叢嘻嘻地笑,他確實很少關心孟良成每日的動向。
“我倒是很想見一見相爺呢。”想看看他喪妻喪女的這些年過得如何的滋潤,陸青言心道。
大約是她的願望太迫切,也或者冥冥之中就有安排,她真就碰見了孟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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