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你得了朕的心,朕便白首等你(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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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是時君不歸,春風徒笑妾’是在感歎時光飛逝、青春不再的淡淡哀愁與幽怨。
那麽‘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就是對美好未來的無限向往。
先哀怨而後希望,這種濃鬱的情感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觸動了秦清寒的心房。
或許是天意如此,讓她先聽到了顧長歌的憂愁,繼而感受到了他的希冀。
這一瞬,秦清寒忽然想要衝到霽月閣中,將那個小男人狠狠摟在懷裏,告訴他...
朕願意成為你的女人,讓你一生都不會寂寞。
但她不能這麽做。
因為顧長歌詩中所思念的女子,不是她。
他喜歡的女人,也不是她。
甚至她可能連幻想詩中女子是自己的資格都沒有。
秦清寒嘴角流露出苦澀的笑,那雙明媚動人的美眸之中,濃鬱的酸意與嫉妒幾乎溢出眼底。
這般強烈的複雜心情,逐漸化為一股粘稠的情感,從她的脊背緩緩往上爬。
觸摸到她的骨髓,鑽入她的內心,攪動起一陣久久不平的漣漪。
那一滴昏暗的粘稠液體,隨著秦清寒心境的不平靜,再一次幻化為侵蝕的種子,開始吞噬著她道心上的明淨光亮。
一個又一個的越軌與背德的想法,開始在她的心中升騰起來。
有那麽一瞬間,秦清寒突然想要狠狠的罵柳夢璃一頓。
若不是她放著大好青春的少年留守,獨自去天府嚐試突破先天桎梏,想必顧長歌也不會因此沉浸在對她的思念中。
可轉念一想,秦清寒又慶幸柳夢璃的離開。
畢竟她此番一去,不知何時才能歸來。
待得柳夢璃成功突破先天桎梏,成為靈界足以開宗立派的先天靈者,少年可能就會因等待的歲月漫長,慢慢忘記對她的情意。
而在顧長歌身邊一直陪伴的她,卻成了少年唯一可以依靠的女人。
他選擇陪伴一生的人,將會是她。
那個能夠與少年‘白首不分離’的女人...
不會是柳夢璃,而是秦清寒!
這樣的想法剛剛浮現在她的心中,便被秦清寒給狠狠摁在了心底。
但下一秒,這般越軌的念頭,卻像是被某種粘稠的情感給滋養著一般,再一次緩緩冒頭。
秦清寒站在大殿門口,那張傾國傾城的絕美俏臉上神色平靜,內心中的雜亂思緒卻如巨浪襲來一般,徹底打破了她平淡的心境。
旁邊的宮中女官看到麵前陛下的狀態似是已然完全沒了原本的輕鬆愉悅,心中頓時有些驚慌。
她趕忙小心翼翼的回想著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麽話。
但這名宮中女官想了一陣,隻覺應是陛下對那位顧宮正的新作頗有感觸,便趕忙退到一旁不敢出聲打擾。
略顯壓抑的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
強行讓自己暫且壓下迎娶顧長歌為大秦帝後的想法的秦清寒,方才微微歎了口氣。
可她還是能夠意識到,自己越是這般壓抑著內心的越軌想法,心底的那顆種子便越是會滋生出昏暗的念頭。
這不是秦清寒能夠控製得住的事情。
她很想讓自己重新拾起當初的勇氣,企圖用九天玄清功的‘重塑心神’,將自己的情感徹底消零。
然而,秦清寒發現如今的她做不到了。
她不想忘記顧長歌,也不想丟失內心對他生出的那份美好的感情。
或許這會讓她在未來的某一天與柳夢璃姐妹反目。
但秦清寒卻並不後悔。
遇到對的人,就要去爭取。
如果爭取不到,至少她盡力了。
感情這種東西,終究是勉強不來的。
他若始終不願意接受她,那她隻好退出這份情感的漩渦,默默的看著顧長歌,直至白發蒼生。
秦清寒有自己的傲氣,不願對一個男人卑躬屈膝到求他接受自己。
她會用自己的方式俘獲少年的芳心。
至少現在的秦清寒,在心中是這麽想的。
“來人。”
壓抑著語氣波動的平靜聲音響起,聽得旁邊的宮中女官趕忙走上前來。
“陛下,請吩咐。”
秦清寒轉身淡淡的看了一眼周圍,剩餘的宮人們立刻會意,退出到坤軒殿外。
“顧卿的誕辰,你去查一下。
此事不必聲張,查完後即刻回稟。
再去楚國公府對顧師說一聲,就說朕體恤她勞心國事,顧卿的誕辰事宜,便由宮中來操辦即可。”
那名宮中女官聞言不由一愣,旋即趕忙點頭應下。
“是,陛下。”
大殿外的宮人們又走回殿內,各司其職。
秦清寒轉身走到禦桌前,抬手拿起毛筆,默默的將那首被顧長歌命名為《致行人》的詩作寫下。
她的字很好看,透著一股大秦女帝的霸氣。
苕水出焉, 矯若驚龍。
隻是,當秦清寒親手將此詩寫到紙張上時,內心中卻能夠感受到此詩創作出後的與聽聞不同的感覺。
她怔怔的望著這首詩,鬼使神差的又寫下了那句‘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這一句,仿佛寫到了秦清寒的心底。
她輕輕觸摸著落在紙張上的字跡,無聲的訴說著。
“你得了朕的心,朕便白首等你。”
...
秋日的時光短暫而急促,卻帶著讓人們歡喜的風光。
時至豐收季節,大秦帝國的上上下下都充滿著秋收的滿足。
今年的年景不是一般的好。
百姓們收了糧食,賣給商賈們換錢,居然還能剩下相當一部分的餘糧。
辛苦一整年的許多老農們,甚至還能咬咬牙攢下錢給孫輩們的孩童置辦上過年的新衣裳。
這樣的生活對於那些時常吃不飽飯的勞苦大眾們來講,當然是珍貴的快活時光。
世家門閥們被朝廷突然給辦了,新生的貴族階級被大秦鳳閣主導的改革給打壓了上升勢頭,阻止了下一代世家門閥的誕生。
上麵沒有不顧百姓們死活的世家門閥當後台,地主們也不敢向農戶們壓迫過甚。
大量在這些年被世家門閥所故意滯後補缺的出身寒門的候補進士們,逐漸開始被顧紫真所帶領鳳閣所重視。
一批批在京城得到了地方官職的老進士們,帶著重新燃起的夢想榮歸故裏,成為故鄉百姓們的驕傲。
這段時日的政局動蕩,讓許多地方官員們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場夢。
明明在幾個月前還掌控朝政大局,甚至得意洋洋的聚集家族勢力前往京城,合力逼宮大秦新帝的世家門閥們。
到了京城後,竟因一個‘廣陵紙’的出世,最終導致延續大秦帝國數百年的‘臣強君弱’的局麵崩塌。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的很突然,又顯得理所應當。
直至今天,世家門閥覆滅的結局,終於讓整個大秦帝國的臣民們消化。
許多偏遠地區的百姓們這才察覺到,‘王與馬共天下’的時代竟真的過去了。
這個反應的速度,實在是慢得可以。
京畿地區早已適應,大秦北方地帶已然開始改革,大秦南方區域正在聯合大量的鄉紳、士紳們竭力抵抗朝廷的詔令。
而西北、西南的臣民們,卻如大夢初醒一般,才開始歡呼雀躍。
但盡管如此,整個大秦帝國的子民們還是默契的察覺到了未來可期的希望。
至於大秦鳳閣下達的改革方針,實際上並不複雜。
或者說,顯得極為簡陋。
總體來講,就是‘削官、削職、削地、削兵’的四部曲。
這一套改革流程下來,其實受到了許多朝臣們的強烈反對。
畢竟是在沒有世家門閥的阻攔下初次嚐試的改革,有遺漏與矛盾倒也在所難免。
可若是對比起顧長歌華夏古代的改革,那自然是‘小巫見大巫’了。
歸其緣由,還是想法激進、策略失當、效果不佳。
削官,削的是世家門閥們掌控朝局的百年裏,通過恩蔭賞賜的方法大量授予本族女子們官職。
這樣的行為,導致大秦官場上一片烏煙瘴氣。
無能與貪婪之輩充斥朝堂,有誌之士被排擠出權力中樞。
大秦鳳閣及改革派,就是想要徹底解決這樣的亂局。
但人心是一種很自私的東西。
即便是忠心於大秦帝國的中流砥柱,照樣會有私心存在。
忠心的朝臣們為帝國奮鬥一生,為的就是封夫蔭女。
或是利用職位之便,全家一起‘雞犬升天’。
所以,大臣們明知道這種恩蔭子女的方式對於大秦帝國來講,可能在未來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可絕大多數人,還是不願讓鳳閣的改革將恩蔭賞賜的封官途徑給強製性的取消掉。
這是改革派與保守派的第一個強烈的衝突與矛盾。
然後,便是削職、削地。
削職,削的是一官多職。
這是大秦朝廷的另一項弊政,會讓各部官員們的辦事效率大幅度降低。
權利分散,牽扯不清。
甚至有時候會出現工部的事情戶部要來插手的荒謬之事。
故而大秦鳳閣準備針對這一項,大幅度減少身兼多職的官員對各部事務指手畫腳的現象。
削地,削的是兼並土地。
這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了。
在這個土地就是命根子的時代,大族們為了獲取更多的土地,霸占民田,為後代爭取更多的底蘊,以至於不顧百姓們的死活,導致民怨沸天。
但由於世家門閥們本身就是大族中的典型代表,這樣的亡國現象一直得不到妥當的改善。
如今世家門閥覆滅,大秦鳳閣自然要處理這個嚴重到眼前的問題。
然而,還是那句話,人心難測。
削職與削地,一個削的是權利,一個削的是利益。
許多大臣們滿嘴的仁義道德、百姓疾苦,做的也確實都是一些利國利民的實事兒。
可真的改革到了她們自己的頭上,反而不樂意了。
權利在手不用,和沒有能夠影響到君王決策的權利,這是兩碼事。
土地不再圈占,和早先圈占再吐出來還給百姓們,這也是兩碼事。
說到底,都是人性的貪婪。
世家門閥們覆滅後的保皇派大臣們,不可謂不忠心,也不能說她們是庸臣。
但很多人想的並不是讓出利益成全大眾。
而是滅掉世家門閥後,她們好以勝利者的姿態,去瓜分原本屬於世家門閥們的利益。
這一批人,成為了保守派的一部分。
時代的枷鎖,鎖住了她們的眼光。
在很多大秦朝臣們眼中,官依舊是官,民依舊是民,不存在所謂的‘民亦載舟,民亦覆舟’的思想覺悟。
唯一可以讓大秦鳳閣得以順利施行的,怕是也就隻有削兵這麽一項了。
由於世家門閥們掌控朝堂期間的不作為,導致大秦帝國時有災年降臨。
一到災年,當代的大秦女帝就不得不被逼無奈的將流民們納入軍隊。
早先還好,秦夏兩國每隔幾年就會發生戰爭。
冗兵的弊端,並未在以往體現出來。
可這十年的秦夏邊境大致上呈現出和平的態勢,大夏帝國與大秦帝國的兩位女帝陛下甚至還共同商議了和親,以延續兩國的和平局麵。
和平當然是好的。
沒人喜歡戰爭。
但兩國的和平對於如今的大秦軍隊來講,卻是一種緩慢腐朽的趨勢。
顧長歌所在的華夏曆史上的各朝各代,乃至於近代社會,都曾有過大量裁兵的政策。
大秦朝堂上有著先見之明的朝臣們,也明智的選擇了裁撤老弱病殘、重新規劃邊境及關內軍隊的路線。
這一項改革,當然會損害武臣們的利益,讓她們不再像以往那般可以隨意貪墨軍隊的空餉。
可在改革派與保守派盡皆與女帝秦清寒立場一致的情況下。
這場削兵的改革,還是不可逆轉的從大秦北方開始率先落實下來。
除此之外,廣陵紙的傳播態勢也令人欣喜。
盡管江南、浙南、蘇杭一帶受到了士紳、鄉紳的一眾排斥與貶低。
但終究是民意不可違。
有價錢低廉、質量上乘的廣陵紙與廣陵紙所製作的書卷不用,去花大價錢使用竹木簡或絹帛作為書寫、閱讀的材料。
這種傻子行徑,沒有老百姓願意去做。
可想而知,年後的科舉時節到來時,廣陵紙的迅速傳播對當代的士女與舉人們來京城參加會試前的準備,也有著一定的裨益與方便。
總之,一切都在朝著大秦君臣們可控的方向發展。
至於結果如何,還得讓時間來判斷。
倒是快到十月末的一天,大秦帝都的京城中又興起了一陣議論廣陵縣主的浪潮。
原因無她,正是顧長歌的新作傳出了鸞鳳宮,加上一個名為‘廣陵鍋’的新物件與菜譜在民間流行起來。
許多讀書人與附庸風雅的富商們喜歡的當然是顧長歌的那首《致行人》。
對於她們而言,那個流行於民間的‘廣陵鍋’,不過是奇器巧物罷了,哪有優美的詩作令人心潮澎湃?
特別是顧長歌上半闕用香桂、幽蘭表明花的雅澹高潔、非同凡豔,卻隻用兩三枝、四五葉來形容,顯得甚是難得。
行人不知何時離開家鄉,他卻久盼不歸。
經秋至春,早已桂謝蘭開。
在才女佳人們的眼中,廣陵縣主這是以物喻人,表達自己正當青春貌美,卻熬不過時光荏苒。
時節正值秋季,卻故意去描述春光的燦爛明媚。
到那時的他,卻無心賞景,隻注意到花落又花開。
而自己的期望還不如春風及時,反而會被春風嘲笑。
至此,本詩的情感隨著下半闕表達出的幽怨之情,頓時達到高潮的極點,引得一眾讀書人與富貴人家們讀罷過後不免在心中生出一陣憂憐愛惜。
甚至在民間有隱居的大儒聞之曾言:‘小詩本色,不嫌迫促’。
這樣的評價再次讓顧長歌的才名升華了些許。
但對於占據絕大多數的老百姓們來講,廣陵鍋的現世才是她們關注的事情。
她們哪知道廣陵縣主文采到底有多好?
大多都是聽那些街上的讀書人們議論,由此得知顧長歌曾在軒文閣作出過佳作,又對上了千古絕對,如今再創一首好詩,便也就崇拜一陣而已。
真正讓她們心生感激的,還是顧長歌當初創造出來的廣陵紙。
而這一次,廣陵鍋又傳播於民間。
這讓京城百姓們回去嚐試根據菜譜做飯時,感到特別的省時省力,這才又掀起一陣購買的熱潮。
不過,柳傳君得知此事後,卻是相當不滿。
在她看來,顧長歌這個傻孩子真是太不懂做生意了。
這麽好的財源,怎麽能就這麽讓給那些聞風而來的商賈們呢?
於是,柳傳君當即就跑到楚國公府中,跟老姐妹顧紫真針對此事來了一場‘友好親熱、和諧友愛’的商議。
最終的結果,便是鼻青臉腫的柳傳君笑嗬嗬的從顧府中出來,火速趕到自家府中置辦起了正版的‘廣陵鍋業’。
據聞,柳傳君去楚國公府‘拜訪’了一趟後,從不請病告假的顧紫真居然也破天荒般的請了幾天假。
理由是被豕拱了,麵容有失,暫時不便立於朝堂。
甚至連正好前去顧府詢問顧長歌誕辰的宮中女官都沒見,隻回了一句‘小兒誕辰大慶,宮中一切從簡即可’。
身處鸞鳳內宮的顧長歌得知此事後,不由感到相當的無語。
這倆老娘們真是有夠讓人不省心的。
倆人對對方下手的時候,那叫一個心狠手辣,完全沒有一丁點兒的心慈手軟,招招帶著幫對方整容的‘好心’出手。
不過,聽聞秦清寒要讓宮中給他辦誕辰的消息,還是讓顧長歌心中微動。
他知道,那位女帝陛下終於是忍不住要見自己了。
說實話,顧長歌倒也有那麽點兒想她。
倒不是他對秦清寒有什麽非分之想,而是霽月閣的尷尬氣氛實在是讓顧長歌有些坐不住了。
私下裏一言不發如同悶葫蘆一般的琅兒。
在發現他沒心情再有調戲她的舉動後,偶爾幽怨的暗示他的琳兒。
不知發生何事還一臉無辜的阿福。
從前些天就突然開始勤奮修煉,並且還時不時用奇怪的眼神來偷看他的楊夭兒。
聽聞那句‘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後,就帶著愈發崇拜與傾慕的心情經常來向他搭話的內宮宮女們。
在這種奇奇怪怪的氛圍下,顧長歌覺得自己快要憋得不行了
對琳兒說出真相吧,他怕當場社死。
不對琳兒說實話吧,他又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想來想去,顧長歌還是認為霽月閣需要一場浩大的洗滌儀式,幫助他回到原本的悠閑生活。
而‘洗滌’儀式的最佳人選,當然就是那位能夠震住所有人的女帝陛下了。
隻有讓她多來幾趟,顧長歌才能把霽月閣的眾人安穩下來,別再讓他那麽頭疼。
時間緩緩流逝,終於來到了元熙二年的十月末。
顧長歌的誕辰大慶,也隨著秋後的時節如約而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