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雅清不令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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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隔天,兩人去沈梨府上接逸寧回家。
夏侯軒見夏侯辰進來,兩人便去了書房。
雲璨疑惑,問道:“他倆不是早上才見過?”
沈梨也搖搖頭,說道;“今早南邊來了暗衛,不知道說了什麽。”
書房內,微弱的日光隔著樹蔭忽明忽暗,夏侯軒拿出西南航運的名冊。
說道:“逼宮那日之後,夏侯櫻的航運就停了,昨天又重新起航了。”
夏侯辰眉頭緊皺,仔細研究著手上的單子,頓了頓,說道:“是不是已經移交給別人了?”
“夏侯櫻航運產業極大,非一般人家可以承受。”夏侯軒搖搖頭,說道:“我查過江南的幾大家族,都沒有接手航運的。”
夏侯辰點點頭,把手中的紙對折,揣在懷裏,說道:“這個我帶回去,你不要聲張。”
夏侯櫻手中的商業帝國是極大的,但她缺少最重要的一樣東西——兵。上次若不是有李大人幫忙奪得兵權,她是萬萬不敢行動的。
更何況,那夜流傳出的消息是將謀反之人當場擊殺,以夏侯辰對皇上的了解,他是斷斷不會殺掉夏侯櫻的,他是猜忌多疑,但卻是個心軟的。
兩人從房中)出來,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兩人都不想讓王妃知道此事,畢竟夏侯櫻現在要想行動,必定是從王子下手。
若是讓沈梨和雲璨知道了,又是白白擔心。
見夏侯辰從房中)出來,雲璨上前去擔憂的人看向他,隻見他輕搖頭,示意她不用擔心。
雲璨這幾日每天去藥膳房監工,日日催著,希望能在郎中還在京城的時候開辦起來。
雲璨無事時,便去郎中哪裏請教專業知識,郎中也是傾囊相授,甚至把自己少時記的草稿給了雲璨研究。
雲璨畢竟是半道出家,很多知識學不完也學不通,不過畢竟研究這麽多年了,總算在藥膳上也算得上是專家了。
雲璨不為別的,隻是希望夏侯辰守一方百姓平安之時,她也能為夏朝的百姓做些貢獻。
夫妻倆也算是對這個世界鞠躬盡瘁了。
一道民巷裏。
京城最大要的藥鋪旁邊,雲璨一身淡青色的及腳踝的連衣裙,雲璨長得豔麗,不用過多修飾就已經是驚為天人的美了,長發用簪子高高束起,站在夏侯辰挺拔的身姿旁邊。
照理說藥膳房開業夏侯辰是不必來的,但他還是想陪著雲璨,就守在她不遠處。
剛開業的時候,生意不如楚雲閣開業時候火熱,但也算是在這一片小有名氣了,雲璨已經很滿足了。
新禧一過,街上又熱鬧起來,臨近上元街,雲璨還準備了暖胃的紅棗茶販賣,一時成為京城最炙手可熱的商品,大家競相購買,還有的人自己在家製作。
不論是到店裏來買,還是在家,能培養人們這種意識,就是雲璨的目的。夏朝物產豐饒,人民安居樂業,在吃飽的同時,還能滿足吃好的需求。
晚上,夏侯辰回家,神色疲憊的癱在椅子上。
淡淡開口道:“還記得廬陽李家那個李嫣然嗎?”
雲璨當然記得,那時剛到廬陽,這位大小姐可是處處跟她作對。
夏侯辰扶了扶額,說道:“因京城逼宮一事,李家一世株連九族,明日正午,廬陽李家就要問斬了。”
雲璨深呼吸一口,想說些什麽,但又不知該站在何等立場。
一人謀反定是全家株連,這是夏朝的律令,世世代代都是如此。
但雲璨還保有一絲現代人的思維,這件事怎麽說也跟李嫣然沒關係,要是就這樣,那實在是.....
雲璨想著,眉頭皺起來。
夏侯辰牽起雲璨的手,說道:“現在是時代推著人走,我也沒辦法。”
雲璨明白,他現在身在高位,就算有所不滿,又能怎樣?
更何況,聯合公主起兵謀反本就是死罪。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那夏侯櫻?”雲璨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那她呢?”
夏侯辰搖搖頭,拉著雲璨進了內室,說道:“夏侯櫻的事情皇兄自有決斷。”
兩人上了床,雖說已過寒冬,天氣漸漸回暖,屋中還是稍冷的,兩人躲進被窩裏。
雲璨還沒躺穩,夏侯辰就欺身上來。
連著好幾日都是如此,像在坐著每天最尋常的事。
雲璨想起以前人們結婚難道也是如此嗎,那時三妻四妾的又該怎麽辦,會半夜從這一個小妾房中跑到另一個小妾房中嗎?
雲璨想著想著,心思就不再眼前男人的身上了,夏侯辰注意到雲璨飄忽的眼神,停頓了一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雲璨這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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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春,院子中新栽的海棠花骨出了花)苞,這還是夏侯辰剛回來的時候種下的呢。
雲璨看著逸寧在樹下溜達就想笑,以為夏侯辰已經回來很久了,原來才三四個月。
這天,郎中準備離京,雲璨去送,本送到城門,郎中就已叫雲璨留步了。
但雲璨想帶著郎中再到郊外的良田看看藥膳房用的藥材種的如何了。
郎中扛不住雲璨這般熱情,隻好跟著去。
下了馬車,郎中隻看看這土壤如何,就知道適不適宜栽種草藥。
他左瞧瞧右瞧瞧,都不是很滿意。抬頭一望,發現山坡處的的土看起來很合適。
雲璨趕忙上前攔住,考慮到郎中年紀大了,腿腳不便,便讓身邊的下人去取一塊土來看。
雲璨這邊正研究著草藥,小青就傳來了消息,說沈梨姑娘在府上等著,有急事。
雲璨耽誤不得,隻好先把郎中送走,匆匆趕回房中。
雲璨踏進大門,就見沈梨背靠門口在廊中坐著,雲璨趕忙上前,問她有何事?
雲璨走近了才發現,沈梨從前都是帶一位下人,今日左右帶了兩位。
她定睛一看,發現其中一個竟是雅清。
雲璨瞪大了雙眼,以為自己看錯了,見雅清也給她眼神回應,才確認是她。
左右想了想,朗聲道:“天氣還冷,到我房裏敘敘舊吧。”
沈梨明白她的意思,也迎合著進了房間。
幾人進來,讓小青和沈梨貼身的守在外麵。小心翼翼關上房門,才放心下來。
現在雅清的身份已經很不一般了,更何況還有之前在京城裏的前塵往事,此時出現更是敏感的很。
雲璨皺皺眉,還沒開口,雅清的淚就落了下來。
雲璨想說的話,也咽了下去,先安撫好雅清的情緒再說其他。
沈梨在一旁解釋道:“雅清來時,夏侯軒不在家,她來的事情隻有你我知道。”
雲璨這才明白,雅清定是自己偷偷出關,想來見不令一麵。
隻是現在的時局,想讓兩人明著見一麵是難事,再加上雅清已在李朝成親,禮已做畢,更是難上加難。
雲璨思來想去,想到不久後是夏侯軒的生辰,或可請南梁樓來府上表演助興,借此機會,讓雅清遙遙見一麵便罷了。
又想到不令或許已經將雅清放下,兩人若還是如此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恐怕釀成大禍。
雲璨考慮過後,開口問道:“你來,你的夫君沒有察覺?”
“我對她們說到我母親的宗族省親,讓我乳娘幫我圓謊。”雅清聲音沙啞道,“我不能在這裏久留,隻想再見他最後一麵。”
邊疆雖說戰事已經平定,但部落間的征伐還是不斷,雅清一路過來,其中艱險不言而喻。
雲璨開口道:“後日夏侯軒的生日,南梁樓會去表演,那是你唯一的機會。”
雲璨看向沈梨,她回答道:“到時你還扮做我的丫鬟,至此一麵,決不能多留。”
雅清感激的點點頭。
說罷,沈梨便帶著雅清回了王府。
若是她真的被人發現,也可借著沈梨父親的名義,說兩人是昔日好友。留在雲璨家,到時就說不清了。
傍晚,夏侯辰回家。
雲璨是個藏不住事的性子,把來龍去脈告訴了夏侯辰。
以他現在的位置,若是他國公主留在夏朝,他知而不報的話定是隱患,但雲璨承諾,此次的事情,不會有別人知道。
夏侯辰眉頭緊皺,淡淡道:“她也算是個癡情的。”
自古癡情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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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軒府上,來往賓客眾多。
雲璨和夏侯辰不早不晚的到了,夏侯辰大手筆,送了大大小小十幾輛馬車的賀禮。
雲璨滿頭珠翠,在滿頭烏發間微微的晃著。極盡所能在人群中閃耀,享受著他人的目光。
兩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轉移今日所在之人的注意力,沒人會知道今日的戲台究竟是為誰而搭的。
諸多視線落在兩人身上。
“諸位,”夏侯辰在眾人中間站著,朗聲道,“這幾年因著戰事,我們之間走動的太少了,以後還是要長聚,不可疏忽了。”
夏侯辰一句,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沒人注意的到這家女主人身邊一個不起眼的下人。
眾人坐定,表演開始。
上台的竟是不令,他雙袖一揮,長起一出牡丹亭。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這般,都付與了斷瓦殘垣。”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
聲聲入耳,句句動人心。
沈梨低聲道:“你可聽過不令唱曲兒?”
雲璨抬眼看台上,又垂下眼皮,苦笑道:“從未見過。”
兩人時不時偷瞄身後雅清的身影,見她孤單單站著,身形有些顫抖。
一曲唱罷,不令致謝下台,台下人這才收回目光,肩膀卻抖得更厲害。
雲璨跟沈梨使了個顏色,說著自己衣裳髒了,回房換件新的,沈梨作陪。
沒人注意到這個小插曲。
三人近了後院,雲璨注意到經過戲台時,雅清流連的眼神,卻沒在戲台處找到不令。
進了後院,賓客隔絕在外。
“人會老,事多妨,夢難長。”雅清重複著牡丹亭裏的唱詞,“若是真和戲中人一樣能再續前緣,世上便不會再有那麽多的癡男怨女吧。”
沈梨和雲璨四目相對,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戲唱罷,人也見了,雅清就該離開了。
夏侯辰備了馬車送她出城。
見雅清的背影越來越遠,雲璨心裏升起一股愁緒來。
沈梨碰了碰她的胳膊,雲璨才從思緒中回來,繼續回到了宴席上,台上還在唱著,卻見不到不令。
雲璨心覺不妙,夏侯辰在一旁小聲的說:“我的人跟著雅清,兩人不會見麵。”
盡管如此,雲璨還是放心不下。
牡丹亭中的杜麗娘和柳夢梅兩人前緣難斷,殉情重生來再續前緣。
她怕不令想不開。
整日的如坐針氈的,宴席結束後,立馬就和夏侯辰去了南梁樓。
推開大門,屋內一片漆黑,隻有台前一盞微弱燭火。
不令的妝還沒卸,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手中舉著酒杯,似是喝醉了。
一時哭一時笑,腳邊還擺著這些年來和雅清來往的信件。
“曲終了,眼看戲落幕,眼看人散場。”不令低聲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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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安置好不令後,已是深夜,才到家中。
“不令從未在台上唱過,今天是他第一次,又是雅清在的一次。”雲璨上了床,說道,“你安排的?”
夏侯辰一手使不上勁,單手解著最後一件衣袍,回答道:“宴請的帖子上特表明了有異國來客,不令一看就能明白。”
“隻是今天唱的曲,怕是雅清會多想。”
夏侯辰搖搖頭,說道:“她不會的,兩人都知道對方身在京城卻能抑製著沒有見麵,已是成熟了。”
“替他們兩個難過。”雲璨輕聲說,“隻差三年。”
三年,一場仗打散了兩人。
“不止是三年,”夏侯辰也上了床,說道,“兩人身份,已是天差地別,一生也追不上的。”
雲璨吹滅了燭火,躺在床上。
想著今日那出戲,本還擔心雅清和不令一根死腦筋,學著杜麗娘殉情。
後來才明白是自己幼稚了。
一人是一國公主,以自己的婚姻換來家國和平,怎能舍棄國家的子民,隻為自己的一己私欲。
一人從戰場上撿了條命回來,見到了戰爭的殘酷,又怎麽舍得自己的心上人成為引發一場戰事的罪魁禍首呢。
夏侯辰說的對,絕對不止三年。
兩人的命數,是早注定的。
正如不令當年一樣,看似是因為兩人情事而起。
實則還是衝著夏侯辰來的。
匹夫無罪,懷璧有罪。(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