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先皇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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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

    那時的夏侯辰寧願舍棄自己,為了國家。

    但見了世間如此種種之後,天平還是傾斜向了雲璨。

    京城外近郊有個寺廟,在護國寺建成之後,這裏就荒廢了。各殿各堂都被分開,平民穿梭其中。寺廟前頭有個空曠的空地,搭著簡陋棚子,擺著八)九方木桌,售賣著農家自家種植的蔬果。

    這裏是近郊最大的集市,除去賣貨的,還有不少搭了戲台賣藝的。一旁,有個消瘦老人,穿著老舊長袍,舊雖舊,卻幹淨異常,是漿洗過的。

    京城入了夏,日頭在頭上照著。老人額頭上已有了鬥大的汗珠。

    朝中商議,將這片地重新規劃,夏侯辰和雲璨這才來考察民情。

    老人家做賣藝的生意,因著今天天氣實在太熱,臨要收攤,不再應酬來客,自顧自的哼起小曲。老人聲音滄桑,哼的詞句不清。

    夏侯辰聽了一會,問道:“聽出來哼的什麽了嗎?”

    “沒想到現在還有人唱水調歌頭。”

    那是雲璨第一日在戲院唱的曲子,算起來也有五六年了,當時也算得上是紅極一時,隻是時間過了太久,已沒多少人唱了。

    言罷,他饒有興致的哼起來,倒是認真:“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雲璨不讓他再唱,已有路過的姑娘在看他了。

    跟隨的守衛散在周圍,隱在人群裏,陪著攝政王享受輕鬆的一日。

    自夏侯辰坐上這個位置,皇帝的身體又漸漸虛弱,皇位接下來傳給誰,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夏侯辰忙起來,很少像現在這樣陪著雲璨出來逛了,今天倒真是難得。

    兩人往前走著,雲璨感覺一陣陣的頭暈,大概是昨夜沒有睡好。

    雲璨在人群中還見到幾個穿著外邦服裝的人,她小聲問夏侯辰這些人是什麽人。

    夏侯辰便給她講起來,她還沒來到夏朝時的那段曆史。

    這些人都是西邊來的,早年間西邊兩個部落戰鬥,一方打不過,節節退敗,部落首領就拿著大刀守在關外不讓士兵回城,下令後退者殺無赦,後來士兵死了大半,普通百姓就頂上,打不過又不敢撤退,聰明的,就混進我國邊境。

    後來難民來的太多,京城裏都是乞丐,先皇下令把這些人逐出京城,又實在不忍這些流民回去送死,便說隻要不在京城內就好。

    “那時真是慘烈,西邊邊境的路邊樹上有好多屍體,”夏侯辰說道,“都是不敢撤退,自己上吊死的。”

    雲璨靜默的聽著。

    大概想得到那時的人有多絕望,眼看著自己的民族消亡,眼看著家就在麵前卻不能回去,隻能直麵死亡。

    兩人說完,從木凳上坐起來,想再往前走走看。

    雲璨猛地一起,眼前發黑。夏侯辰反映的及時,一把抱住了她,才沒讓她摔在地上。旁人見了這裏有人暈倒,也都圍了上來,施以援手。

    好在兩人走得不遠,馬車就停在近處,匆匆趕回府上。

    回去的時候,郎中已在院子中等了,夏侯辰推測雲璨是中暑了,親自去廚房盯著煮了碗綠豆湯。

    雲璨醒了過來,郎中還為她開了補身體的方子。

    方子兩手遞到小青的手裏,郎中站在房中,朗聲道:“王妃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夏侯辰笑了,灰黑色眼珠裏露出喜悅的光,連道:“這是好事,這是好事啊。”

    郎中抱抱拳,道句恭喜王爺王妃,又微微欠了身說請王妃保重身體。

    老郎中走後,夏侯辰做到床邊,眼睛亮亮的看著雲璨,問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雲璨麵上帶笑,說道:“隻是有感覺,並不知道是真的假的,這下放心了。”

    “本還想這月搬到宮裏去住,現在看來,還是在宮外養胎你能開心些。”夏侯辰繼續說道。

    “要到宮裏去了,皇帝身子不行了嗎?”

    “太醫說是一日比一日嚴重了。”夏侯辰點點頭,輕聲道,“早知道今天就不叫你陪著我去了,還中暑了。”

    雲璨搖搖頭笑道:“是我願意去,難得有跟你逛街的時光。”

    “這次我一定陪著你,看這孩子平平安安的。”他承諾道。

    上次雲璨懷有身孕的時候,前幾個月都吐的厲害,那時也不懂該如何,這次夏侯辰有了經驗。

    問了她晚上想吃什麽,哄著睡了午覺後,就去了廚房。

    這場覺雲璨睡得香甜,睜眼看見夏侯辰正拿著個蒲扇在一旁扇著。他一手受了傷,這麽長時間都是左手活動,不用想,都知道他扇的手酸了。

    “你不必這麽小心,又不是第一次了。”雲璨輕聲道。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婦人生孩子是走鬼門關,我自然是要護著你些。”

    “隻是這次不要再把我軟禁在家了。”雲璨打趣道。

    懷逸寧的時候,夏侯辰擔心雲璨,整日不讓她出家門,要出也必須自己陪著,那時的雲璨還是個小姑娘,看什麽都新鮮的很,一天不出門就渾身難受。

    逸寧聽說了雲璨懷孕的消息,也跑到屋子裏來,小手攥著手帕給雲璨擦汗,在一旁問道:“小娃娃在肚皮裏也會流汗嗎?”

    兩人被孩子的話逗笑了,這話還真是....無法回答。

    雲璨還沒走到膳廳,就聞到了番茄的清香味道,下午提了一嘴想吃番茄,這就吃上了,走上前去,一碗番茄雞腳湯。

    這倒是雲璨愛喝的,隻是她平常並不愛番茄,隻在懷孕時才想吃,這湯也就好久沒上桌了。

    雲璨先給逸寧盛了一碗,說道:“這是你還在阿娘肚子裏的時候,阿娘最愛的湯。”

    伊寧聽話,乖巧的喝了一碗。

    雲璨看著逸寧笑,這孩子是隨了夏侯辰,長得比同齡的孩子高,以後定可以長個高個子,也不知肚子裏的這個是男是女....

    夏侯辰也盛了一碗端在雲璨麵前,沉聲道:“你也喝。”

    她點點頭,兩人之間已不必多語,常年的相處,已將兩人逐漸同化,像一個人似的。

    ——————

    隔天,沈梨和詩雨就來看望雲璨。

    雲璨見到詩雨便調侃她:“你現在是大忙人了。”

    春節時,詩雨香鋪的訂單就已經預定到了下半年,整日忙的昏頭轉向,好幾次雲璨的邀約都沒成。

    “再忙,也要來看你。”詩雨把自製的安神香放在桌上,落了座。

    “這下好了,再給郡主生個小弟)弟。”沈梨在一旁神色燦爛的說道。

    雲璨下意識的摸摸肚子,說道:“現在還早,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男孩女孩都好,這下你家王爺又要開心了。”詩雨也笑。

    雲璨剛懷胎兩月,身上還不顯懷,行動起來也是便捷。

    三人逛著園子,走到梅花樹下。

    “這梅花樹種到這裏,夏天光禿禿的。”雲璨喃喃道。

    “冬天的時候,你可是喜歡的不得了。”沈梨在一旁說道。

    詩雨想到什麽似的,皺起了眉頭。

    雲璨注意到詩雨的變化,問她怎麽了。

    “此事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詩雨躊躇道,“但卻是個大事。”

    雲璨說道:“什麽事你說就是了,我們兩人你還信不過?”

    “我上個月到宮中送香,庫房裏聞到了葫蔓藤的味道。”詩雨小聲道。

    “那是什麽?”沈梨疑惑道。

    詩雨繼續說道:“此物搗藥可治皮癬,是可全草入藥的,但若入口就變成了斷腸草,有劇毒。”

    “皇室應是禁止有斷腸草一類的毒物的。”沈梨驚訝道。

    詩雨點點頭,說道:“我隻是聞到了一絲味道,不敢確定。”

    雲璨說道:“這事等夏侯辰回來,我再同他講吧。”

    “對,我回來詳細查了,此物是在長江以南地區才有的品種。”詩雨補充道。

    到了傍晚,夏侯辰遲遲沒有回家,沈梨從王府中走了又來。

    “皇帝病重,他們幾個今晚都留在了宮裏,”神色匆忙道,“夏侯軒是被叫走的,我才知道此消息,王爺大概還沒來得及傳消息回府。”

    雲璨點點頭,說道:“算來皇上已病了三年了。”

    從太子夭折後,皇上就一病不起,皇後亦是鬱鬱寡歡,吊著一副身子。兩人能拖到現在,整天的湯藥灌著,雲璨曾見過一次皇帝,麵色枯黃,身形消瘦,想來也是痛苦的。

    雲璨無奈搖頭,叫小青上了壺茶,說道:“你就在我這裏等吧,大概他倆是一塊回來的。”

    這夜漫長,夏朝一位年輕的帝王即將隕落。

    夏侯宗二十歲從血海中走來,登基,生來本就是太子,隻因弟弟夏侯辰天資出眾,險些從神壇隕落。

    一路走來風裏雨裏,還不容易登上皇位,剛登基的幾年殫精竭慮,兢兢業業,將夏朝管理的井井有條,一躍成為中原最富庶的王國,開疆擴土,運籌帷幄,也算是一代明君。

    隻是因著自己的慈悲心腸,又猜忌多疑,幾次所托非人,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局麵。

    登基後如願以償娶了自己心愛的皇後,兩人青梅竹馬,琴瑟和弦,相濡以沫,盼了多少年盼來的孩子卻早早夭折,從此自己也一病不起。

    如此一生,已是很精彩的一生。

    兩人等到後半夜,宮中傳來皇上駕崩的消息,第二天一早,皇後跟著薨逝的消息,兩人一前一後,黃泉路上再作伴。

    雲璨想起第一次見到皇後時,端莊典雅的臉上依然看得出少女的樣子,那是幸福的人才顯現出的麵相,舉手投足都有大家風範,說起話來卻處處為你著想,貼心至極。

    就連皇上猜忌夏侯辰的時候,雲璨依然是信賴著這位皇後的。

    皇帝駕崩,雲璨和沈梨作為王妃理應一起進宮。

    兩人換了素服,朝宮中去了。

    馬車上,雲璨率先開口:“皇上雖病了這麽久,但真到了這一天,還是有些恍惚。”

    沈梨眼神空洞,說道:“昨晚我還夢到了我們小時候一起在雨花湖中釣魚呢,那時真是天真爛漫。”

    雲璨的手輕拍了拍雲璨,說道:“我們都長大了,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沈梨平常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卻是幾人中最看的開的,她唯一不舍的,就是小時候的玩伴,夏侯櫻,皇上,再如何,沈梨也對他們抱有一絲好感,那時年少時的濾鏡。

    到了宮門口,上麵已掛上了皇旗,夏侯辰站在宮門口等待雲璨。

    見雲璨下來,三兩步上前去扶。

    在雲璨身邊耳語道:“昨夜沒休息好?”

    雲璨也低聲回應他:“還好。”

    三人沒多言,一齊朝正殿走去,一路無言。

    不知夏侯辰什麽時候換的素服,下擺已有了褶皺,看來是已經跪了有些時辰了,在瞧他眼下發烏,大概是一夜沒睡。

    進了正殿,就見一副金絲楠木棺材,雲南那邊運來的,皇帝規格。

    眾人都跪在棺材前,有的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有的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雲璨在前麵行了禮,進行跪拜之後,就跟在了夏侯辰身邊。

    這還是她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不知如何應對,隻能跟著他。

    “出殯前仍需停陵數日,再挑吉日入殯。”夏侯辰在一旁小聲的解釋道,“還要在南門口出杠演戲三日,再請法師來做法事。”

    雲璨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說不出話來。

    夏侯辰輕碰了碰她的胳膊,說道:“皇兄已把傳位玉璽交給了我。”

    雲璨更是驚訝,嘴張開僵在原地。

    片刻,說道:“你要做皇帝了?”

    “那得是一個月後的事了。”

    夏朝禮儀,先皇駕崩後,新皇一個月後才可登基。

    這一夜之間,雲璨就經曆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又總覺得有事情要對夏侯辰說。

    隱隱約約又想不起來,突然之間聽見樹上聒噪的蟬鳴聲,抬頭望向天,視線被樹枝擋住了,這才猛地想起來。

    下午,在王府的梅花樹下,詩雨對她講的斷腸散的事情。

    若是此物真是用來毒害皇帝的,長達三年的時間,究竟會是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