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童話裏不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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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傑不信:“那塊地,要不是你一直競價,我家也不會——”

    “我要拍哪塊地,關你什麽事。”聞清音說:“當時和你家競拍的還有另外三家,要不你一家一家問問。”

    “你!”崔傑凶狠地看著她,淚突然流下了,“間間求求你,救救我爸爸。”

    “你那麽有錢,隨便借我一點,就能幫我家渡過難關。”

    “求求你了間間,咱們倆可是一塊長大,我爸媽都拿你當親生女兒看的。”

    聞清音真服了他這睜眼說瞎話本事。

    她說:“這話你糊弄別人就算了,怎麽自己還信了。”

    崔傑急了,“你敢說我爸媽對你不好,他、他們——”

    崔傑想了半天,確實想不出自己父母為聞清音做過什麽。

    他隻好又拿出兩人那點交情,“都說一日夫妻——”

    聞清音聽他說這種話就反胃,把人推開,“滾開。”

    崔傑沒留意,一踉蹌摔到地上。

    見她開車走人,崔傑掙紮爬起來,追在後頭喊:

    “聞清音,你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你沒人性,早晚遭報應……”

    聞清音按開車窗,衝身後比了個中指。

    距離‘音樂大頑家’第二期錄製隻剩下四天。

    比起第一期的表演賽性質,第二期專業性更強。

    嚴景淮不是沒看見網上的非議和詆毀,雖然假裝不在乎,心裏其實憋了口氣,數著日子想證明自己實力。

    經過幾輪投票,第二期的主題終於確定了。

    是民樂。

    這是嚴景淮和老周都沒接觸過的領域。

    倒不是節目組有意為難他們,隻是最近國潮複興,他們又蹭熱度。

    老周最近一想起這事就捶周和頌,周和頌委屈:“憑什麽賴我,我每天話那麽多,每個選項都奶過。”

    老周參加這節目完全為了捧嚴景淮,他很發愁,“要不咱們民樂改搖滾?”

    “混搭風偶爾玩一次是新鮮,玩多了別人該懷疑咱們江郎才盡了。”嚴景淮挺自信的拍他肩膀,“沒事,我能搞定。”

    他看看時間,“我該去練習啦。”

    老周嗤笑,“還跟我這裝逼。”他衝嚴景淮喊:“你悠著點,當心你的腿。”

    嚴景淮沒回頭,隻是瀟灑的衝他擺擺手。

    “好帥哦。”周和頌學著嚴景淮樣子發花癡。

    老周看他就上火,沒好氣說:“你作業寫完了嗎。成天瞎胡鬧,陳序說你兩句你還哭上了,你是不是欠捶。”

    周和頌拍馬屁,給他老叔捏肩膀,“您怎麽還跟我見外呢。咱們家誰是學習的料啊。”

    老周覺得他侄子說得對。

    他很發愁,“咱們家基因也太拉垮了。以後咱倆混不下,還得回老家放羊。”

    周和頌很有義氣,“帶著老大和序序噢。”

    他還挺高興,“放羊多好玩啊,咱們把羊扔山上,然後咱們四個擱山上唱歌——”

    蔣教授從休息室出來,正好聽見這話。

    他本就認定老周帶壞了嚴景淮這天才,現在又聽見他縱容小孩輟學,自然沒有好臉色。

    老周平白給他瞪了一眼,十分莫名其妙。他問周和頌,“你招他了?”

    周和頌早躲他叔身後了,“我都沒和他說過話誒。他不是老大的老師嘛,他看起來好嚴肅的,我怕他抓我回去學習。”

    才出攝影棚,嚴景淮就看見等在車邊的陳序。

    這小子最近不知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見他就躲。

    就像現在,兩人視線才碰上,他便麻溜鑽進了後座。

    嚴景淮邁開長腿,幾步到了車子前。

    他拉開後車門,“周和頌的人生格言是什麽?”

    小周同學嘴是真的碎,話又多又沒營養。陳序老半天才撈出句有意義的話:

    “打不死他的,都讓他更廢話?”

    嚴景淮也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於是挑明:“是‘一家人沒有隔夜仇’。”

    他問:“你要跟我說什麽?”

    陳序打算抵賴到底,搖頭說:“沒有啊。”

    嚴景淮跟聞清音住久了,多少學了土匪作風。

    他也不跟陳序廢話,後頭三根安全帶全紮他身上,給陳序綁得結結實實。

    嚴景淮邊掰手指邊問:“現在有嗎?沒有也沒關係,哥幫你想起來。”

    陳序哭喪著臉,“你怎麽和你老婆一樣,簡直是土匪。”

    嚴景淮一愣,竟然和聞清音有關。

    陳序哭喪著臉,交代了聞清音‘碰瓷式交換情報’。

    他費力的伸出手,拉起嚴景淮衣袖:“她有沒有嫌棄你?”

    “疤痕是男子漢的勳章,她們女人不懂,景淮哥我覺得你超帥的。”

    嚴景淮看向自己疤,原來因為它。

    聞清音並沒提起它們,她像不知道一樣。

    這是嚴景淮隱瞞許久的秘密,如今大白天下,他卻沒有想象中的惶恐。

    他確定,聞清音不會嫌棄它們。

    他拍陳序的手,嫌棄道:“小爺可有老婆了,別趁機占我便宜。”

    周和頌正好這時過來,聽見‘占便宜’三個字,眼睛瞪得滾圓。

    他看看給綁的木乃伊似的陳序,又看看嚴景淮,捂著胸口溜進副駕駛,生怕這倆人玷汙了自己。

    華燈初上,城市的夜總是很繁華。人們三五成群的,買醉或者通宵玩樂,為這個夜晚記一筆寂寞的注腳。

    嚴景淮以往很害怕深夜。

    他總覺得自己會死在某個寂寥惆悵的夜晚。

    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覺得路燈很溫暖。

    那些蜿蜒遠去的光,是他回家的路標。

    屋裏很黑,隻玄關亮著暖色小燈。換好拖鞋,嚴景淮失望地看向聞清音的臥室。

    臥室也是黑的,聞清音已經睡下。

    他歎氣,竟然忘了今天是周六。

    和聞清音同居這些日子,他總結出一些規律:

    這人周日穿長衣長褲的老幹部睡衣,周一是可愛棉質睡衣,周二是長袖睡裙,周三穿大t恤,周四吊帶睡裙周五是吊帶背心和短褲。

    今天是周六,他很期待她穿什麽。

    他還沒在周六晚上見過她。

    他突然很渴,去廚房找水喝。

    冰箱上多了個冰箱貼,是個搔首弄姿的絡腮胡大叔,下麵壓了張便簽,用黑色筆寫了三個加粗大字:快看我!!

    嚴景淮湊近一看,聞清音說,她給他留了晚飯。

    按照紙條的提示,他在微波爐裏找到一個挺粗糙的三明治。

    麵包烤的不錯,顏色是漂亮的焦糖色。裏麵夾著的蛋和肉就有些不忍直視了。

    蛋沒煎熟,是溏心的,午餐肉片又烤糊了。

    想想聞清音笨手笨腳為自己做飯的樣子,嚴景淮很高興,又擔心她受傷。

    他給這份宵夜吃清醒了,洗漱過後,繼續去書房工作。

    他像往常一樣坐在自己椅子上,卻總感覺今天的書房有些奇怪。

    他環視四周:

    書架上沒有新的垃圾,很好。

    小黑豬崽乖乖坐在巨大熊肚臍眼上,很好。

    藍胡子的小屋也開著門——

    等一下,藍胡子家門開了!

    這小區安保很好,賊是沒法進來的。

    所以,難道是,聞清音忘了鎖門!

    嚴景淮來到小屋前,良心和好奇心激烈的打了一架。

    三十秒後,良心失敗了。

    我就看看。嚴景淮告訴自己,聞清音又不打掃衛生,裏麵得髒成什麽樣了。

    我進去看看,順便收拾一下。

    這樣想著,他邁出了罪惡的第一步。

    門並不常用,開起來很澀,‘吱呀’一聲慘叫後,嚴景淮愣住了。

    屋裏燈光昏暗,並不耽誤嚴景淮看清腳下。

    翻開的漫畫,薯片包裝袋,酸奶,寶格麗項鏈,卡地亞手鐲,果凍,麵包,勞力士表,辣條,星球杯,小餅幹……這些東西像被人在盆裏攪過,隨意潑在地上。

    他還看見一條黏了無花果絲的絲襪,上麵被融化的麥麗素染出一小塊黑,收口處還黏了塊橡皮糖。

    嚴景淮的潔癖瞬間發作,他不能呼吸了。

    他後退一步,想離開這噩夢般的地方,屋裏的燈卻在這時亮了起來。

    前方的‘垃圾山’裏突然長出個人來。

    此人穿老大爺同款跨欄背心,花褲子,一腦袋頭發雞窩似的。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嚴景淮也能看見她上頭沾了瓜子殼和棒棒糖紙。

    他目瞪口呆:“你、你是誰。”

    聞清音抓抓頭發,糖紙和瓜子皮抖了兩下,依舊頑強的待在上麵。

    “竟然被你發現了。”

    聞清音拿光溜溜的腳丫子指著對麵,“有驚喜哦。”

    對麵牆角有頂馬戲團帳篷,紅色豎條紋,半米高,孤獨的佇立在‘垃圾堆’邊,像守護麥地的稻草人。

    嚴景淮告誡自己不能罵髒話,小心翼翼用腳劃拉開一條路。

    站在帳篷前,他有種不祥的預感。轉頭看向聞清音,隻見她滿臉的真誠和堅定。

    他自嘲一笑,覺得自己給垃圾堆嚇出疑心病。

    就算藍胡子在家藏了人腦袋,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嚇人。

    他拉開帳篷拉鏈。

    下一秒,流出來的零碎把他淹沒。

    張牙舞爪的鬼怪手指套,鬼娃回魂玩偶,鯊魚吃了我的腳,吹泡泡機,長米老鼠頭的蝙蝠,還有疑似搶銀行的髒辮絡腮胡頭套。

    最大的也隻有手掌大小,聞清音卻能攢滿整個帳篷。

    嚴景淮覺得自己像個得道高僧,在聞清音囂張的笑聲裏,四大皆空。

    怕他還有機會生還似的,聞清音從咪咪蝦條和粘牙糖下翻出平板電腦,拿褲腳擦去屏幕的油花,在上頭戳了幾下。

    “還有好東西給你看。”

    白色幕布從房頂緩緩落下,推倒小帳篷,剩下的小玩具們傾巢而出。

    嚴景淮麻木地低下頭,滿身肌肉的皮卡丘和傑尼龜正猥瑣地衝他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