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拜迎鳳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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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娟帶我回屋去換了衣裳,我自己沏了壺茶水,還沒等茶水涼下來,春娥便來了。
她傳了程素的話,說那方古硯太過貴重,怕我不小心弄丟了,就先由她代為保管。於是,我都還沒仔細看看那古硯的模樣,便被春娥連著盒子一起帶走了。
春娥走後,便有人來通報陰皇後的車駕即將到來,府中眷屬都要去前庭接駕。
待我和春娟趕到前庭時,陰識已經攜府中一眾眷屬身著禮服,麵朝門樓肅容而立。我忙忙混進隊伍最末,與陰識的三姨娘立在一起。
烈日炎炎,眾人都身著華衣冠冕立在沒有絲毫蔭蔽的庭院中央,這般滋味著實難受。不一會兒,我便見三姨娘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想是怕弄花了妝容,她竟不敢抬手拭汗,隻任那汗珠滴滴滾落。
我站了一陣,額上便也沁出了汗珠。正是等得有些焦灼之時,外麵便傳來一陣喧嘩的絲竹禮樂,想是皇後的儀仗近了。眾人神情為之一震,越發作出嚴肅端莊的模樣來。
不一會兒,門樓外便傳來宮廷內官的讚聲:“皇後駕到!原鹿侯及家眷迎駕!”
“恭迎皇後鳳駕,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陰侯爺頂禮高呼一聲,隨即率先下跪拜向門樓。緊接著,身旁一片珠翠環佩叮咚作響,原本立得整整齊齊的隊伍,一時間都齊刷刷的匍匐在地。
雖然學堂的女先生教過麵聖迎駕之禮,我卻還是第一次親自參與,在新奇震撼之餘,自己也忙忙屈膝跪拜。
“禮畢!請起!”
內官的讚聲落下,身旁便又是一片衣裙窸窣,環佩叮咚。待我起身立定,便隻能越過眾人的頭頂望見一小片明黃的華蓋。
“恭請皇後入府!”
禮樂聲中,聽到陰識的聲音,知道是皇後下了鳳攆,我便踮腳想看看皇後的模樣。身旁的三姨娘拉了我一把,我這才發現眷屬隊伍已沿著早已鋪好的大紅地毯,自動分成兩列,肅容垂目,躬身相迎。
我也隻好低眉垂首,俯視地毯,恭迎皇後入府。待一片朱黃間雜的華麗裙裾從視線裏掃過,我便知道皇後已經自我麵前經過。
片刻後,便有禮官出來說皇後已經入座,眷屬可以自行散去。春娟便帶了我返回後院,再次換下了汗濕的衣裙。
想起在竹溪鎮裏,夏日炎熱時,我和秦三妹隻著無袖短褂四處遊蕩,也無人說我們失禮。在這侯府之中,隻要出了內室,便得錦衣綢緞層疊相裹,悶熱不堪。
中午是侯府的家宴,有陰皇後出席,我作為外戚不能入席。在學堂上課時,我便覺得宮廷禮儀太過繁瑣,能不去出席那樣的宴席,於我而言是種恩賜。
程素和一眾女眷在陪伴皇後,也無人來差遣召喚我,我樂得自在。在內室裏吃了些清淡飲食後,我便溜回床上,想好好補上一覺瞌睡。
卻正在這時,聽見屋外一陣熙攘,我讓春娟出去看看是怎麽回事。春娟出去片刻,便將消息打探了回來:“聽前院張媽說,為了給侯爺賀壽,皇上恩賜在侯府上演角抵戲,劇組此刻已經在前庭搭台了。”
“要演角抵戲?!”我一聽就再也睡不住了,翻身便跳下床來。
“卻也不必這麽急啊,我以前陪老夫人看過一出,光是搭台、布景都要好幾個時辰呢。若是有吞刀吐火這些雜耍,恐怕要到天黑了才開始呢……”春娟邊幫我穿衣邊道。
早在學堂裏就聽竇童吹噓過角抵戲如何如何精彩,我卻一直沒有機會觀看。今日好不容易盼到了,我卻哪裏能熬得住等天黑?
收拾打扮齊整,我便和春娟往前庭趕去。卻隻走到中門,就被侍衛攔了下來,說是劇組正在作準備工作,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這位是侯府的侄小姐,可不是什麽閑雜人等。”春娟見我觀演心切,便和那侍衛辯解道。
侍衛瞥了我一眼,冷道:“方才陰四爺過來,我都沒敢放進去,何況是侄小姐呢?”
“你,你……”春娟被侍衛一句話堵得氣結。
我早習慣了侯府下人看人下菜碟的嘴臉,倒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我畢竟不是這府裏的正主子,他們這麽待我,也是正常的。
侍衛或許也覺得自己話說重了,又補充道:“我也是為了侄小姐好,那劇組裏多的是刀劍棍棒,進去萬一被傷著了誰來負責?”
聽了這話,春娟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知道進不去,我和春娟隻得失望而返。走了沒幾步,那侍衛卻又道:“開演的時間還早著呢,侄小姐放心,這府裏的眷屬都是有座位的。”
“謝謝侍衛大哥。”我回身給他道了個謝。想那侍衛沒料到我會道謝,一時竟呆呆愣住。
我和春娟慢悠悠走回後院,在一株石榴樹下碰見了滿頭汗水的春娥。
我便笑道:“春娥姐姐,你尋個陰涼處歇會兒吧,看你一身的汗……”
“我的祖宗,你跑去哪裏了?!”我話還沒說完,春娥一把拉起我就往遊廊深處走:“夫人這陣正陪皇後娘娘在荷池納涼品茶,叮囑我帶你去趁著這個點兒送茶壺呢!”
“我也是剛出來在院子裏走了走。”想起那碧玉壺兒的事,我額頭也一陣冒汗,我居然把這事忘記了。
春娥回頭對春娟道:“春娟姐,以後可不要這般糊塗。這事要辦砸了,你也少不得要受責罰。”
春娟原本也不知道有送茶壺這麽個事兒,聽了春娥的指責卻依然點頭道:“我記下了,謝謝春娥妹妹提醒。”
穿過幾道月門,便是侯府後院的荷花池。正是荷花繁茂時節,池邊柳樹成蔭,池內錦鯉成群,再加上滿池翠葉堆疊,紅花嵌綴,風景煞是好看。
那池中的涼亭之內,遠遠便望見程素和六七位華衣夫人圍坐納涼。中間的那位雍容貴婦,想必就是陰侯爺的妹妹當今皇後陰麗華了。
那木盒裝著的碧玉壺兒,春娥早已著人送到池邊候著了。我這邊一到,便有個小丫頭去程素耳邊回了話兒。
程素聞言,回頭朝我這邊張望了一下,隨即便點頭示意我進去。
春娥見狀,拿出手絹子替我仔細抹了額頭上的汗,叮囑道:“一會兒過去可要注意行止,不要辜負了夫人的一片心血。”
我在心底琢磨:程素想巴結陰皇後,為何讓我去送這壺兒?在侯爺麵前,她讓我冒了陳輒女兒的名,此刻又讓我去送茶壺,難道是汝州程家有事相求?倘若皇後娘娘問起我的姓名,我該說自己叫蘇悅,還是程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