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出血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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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竇旭居然誤會我是要他幫忙清洗?!
雖說我在軍營裏迫不得已和一幫漢子同吃同睡了半個來月,可我並沒忘記自己女子的身份,這羞恥之心還是有的啊,他怎麽能這麽誤會我?!
我仰頭解釋道:“隊率,你誤會我了,我是說我以為這盆水打來是你要洗漱來著,所以才想確定一下是不是你要讓給我用……”
這話繞得我舌頭直打結,我感覺自己吐不清詞兒了,便無奈抬頭望向竇旭。這一望,我才發現燈燭下竇旭的臉竟有些發紅,他將白瓷瓶兒一把塞進我手裏,轉身走出屏風外去了。
我正感詫異,便聽他催促道:“你動作快點。”
“那個,你,你不出去麽?”我小聲問道。
“這是我的房間,這個時辰了,我出到哪裏去?!”竇旭悶聲回了一句,便見他的身影在屏風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隨即傳來翻閱書卷的細碎聲響。
想想也是,我總不能雀占鳩巢,將堂堂隊率大人趕出去吧。畢竟還有屏風遮擋,比起我在汝州營地的茅草叢裏擦洗好了不知多少倍了啊。
我小心翼翼的脫起管褲來,磨破的皮膚與布料粘在一起,每撕開一點,我都忍不住“嘶”的倒吸一口氣。不知是不是我吸氣的聲音攪擾了他的清靜,他竟一聲歎息,丟下了書卷。
我正驚恐他會不會起身走屏風後來助人為樂,便聽他問道:“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混進軍營了吧?”
這事終歸是瞞不住的。略作思忖,我便將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及自己不想進宮逃出侯府,適逢遇到父親病危的李子林征兵傅籍,便頂替了他入伍的事情一一道來。隻是想著自己先前失德失儀邀約男子私奔,畢竟有損顏麵。便瞞下了鄧訓這一段。
聽我說完這些,竇旭在屏風後靜默了許久,才又道:“不想入宮,還有很多辦法可以逃避,又何必要私逃出府?逃出侯府倒也罷了,你還居然莽撞到軍營裏來了,你可知道冒名頂替是重罪……”
頂替李子林入伍,原本是想替我娘了卻一樁心事。隻是這其中的緣由我卻不好對竇旭說明。如今木已成舟,我已是退無可退了。不想再聽他叱責,我便打斷道:“來便來了。混兩年我就尋個借口退伍得了。”
“混兩年?你以為羽林軍和汝州營一樣,能讓你混著過日子?!”竇旭加重了語氣。
“不然怎樣啊,還不是怪你把我弄進這裏來。”我清洗完創麵。一邊小心塗藥一邊抱怨道:“本來我在汝州營熬上兩年就自由了……”
“我一個小小隊率,有何能耐將你弄進羽林軍來?!”
竇旭的話讓我一怔:“不是你走的關係?”
“白日聽叔叔點到你的名字時,我也是大吃了一驚。回程路上,我還問起他,為何你的騎術得分那麽低。身高也明顯低於羽林軍標準,還要破格錄取,他卻說因為你的箭術是同期新兵中最好的……”
我詫異道:“最好的?不會吧,聽說有十箭全中的,我隻中了八箭啊。”
“叔叔說你對箭術有天份,你挽弓射出的第一箭。姿勢便讓他眼前一亮。他還說雖然你騎術得分不高,不過看你身形輕敏,以後隻要勤加練習。一定會成為一名出色的羽林騎!”
聽到這裏,我卻是徹底愣住了:居然是竇固選擇了我,理由還居然是我對箭術有天份!說起來,我的箭術不過是當年鄧訓指點了一二,進入汝州營後又在教官指導下訓練了半月的結果。何來天份之說?
“屏風架上準備有幹淨布條,你將創口包紮一下。”
我有些尷尬。他一早就準備好了清淤止痛膏和幹淨棉布條,他是如何知道我這私密之處有傷的?我從屏風上取下兩條柔軟幹爽的棉布,沿著腿根將磨破皮膚的地方包紮了一圈。
“你身後衣櫥裏有換洗衣服,換好後我送你去兵房。”
才剛包好創口,竇旭便又提醒我更衣。望著屏風外被燈燭投照得格外高大的他的背影,我有些疑惑:難道他能看見我?!
雖然隻是略作清洗上藥,燒灼的疼痛感卻明顯緩解了。換好幹淨衣裳,我走出屏風對他致謝:“謝謝隊率。”
竇旭站起身來,看著我道:“你進羽林軍,是我叔叔點了你。你分到我的隊裏,卻是我主動提出的。既是你自己選擇了要做李子林,你就要有吃苦的思想準備。本著對皇上負責,對羽林軍旗幟負責,日後我不會因為你是女的,就手下留情,輕易放過……”
聽著竇旭這番鄭重說辭,我一邊點頭應下一邊猜測:既然不會手下留情,又何必要我進他的縱隊?
說罷這番話,他便送我去了隔壁的兵房。羽林軍的兵房和汝州營差不多,也是十人一間,唯一不同的是,每個板鋪之間立了一個木櫃,櫃子上層統一放著雕羽頭盔,中層放置甲衣,下層則是洗漱用具。
竇旭將我交給兵房的什長,叮囑兩句後便離開了兵房。什長將房間最裏麵空著的板鋪分配給了我。入營時間本就已經很晚,什長大致給我指了指水房、茅廁的位置,便滅了燈燭就寢。
這一日已是困到極點,我身子一粘床板就睡得昏天黑地。
“李子林!李子林!!”
“李子林,你再不起來,我可要潑水了!”
我迷糊著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張細致白嫩的臉和一雙分外焦急的眼。
“你,你是女人?”看見這張臉,我頓時感覺親切無比。
那張臉頓時變得氣急敗壞:“你才女人呢,你們全家都是女人!”
我坐起身來,詫異問道:“你怎麽知道?”
“你,你……”那人氣結不已,手臂一揮,一盆冷水便從我頭上澆下。
這兜頭澆下的冷水讓我徹底清醒過來,轉頭一望。兵房裏居然隻有我和他,我便問道:“他們人呢?”
“早就出操去了。就你遲遲不起,還是隊率讓我來叫你的。”
啊,我居然睡過頭了?!我猛的跳下床,取過木櫃上的雕羽盔戴上,也顧不得被水澆透的衣衫,急慌慌的往兵房外衝。
那人急步追了出來:“錯了,練兵場在這邊!”
我便跟著他穿過林地間一排排整齊的營房,往營地東邊的練兵場跑去。
當我氣喘籲籲跑到練兵場時,竇旭正帶著一隊兵士在布置箭術練習用的靶點。
“報。報告隊率,新兵李子林報道!”
竇旭頭也不回的說道:“入營第一日就誤了晨練,罰跑二十圈!”
二十圈?!我望著足足有五個汝州練兵場麵積大小的細沙練兵場。頓時口吃起來:“能,能不能罰別的?”
“罰別的?”竇旭猛然轉回身來,盯著我道:“可以,做一日的移動活靶!”
移動活靶?!想象自己頂著烈日舉著箭靶在場上移動,讓這些不知根底的兵士們練習射擊。不被亂箭射死也會被嚇死的啊。我忙忙搖頭:“那就,那就還是跑二十圈吧。”
“顏顧,你給李子林說說隊裏的規矩。”竇旭轉首對那個潑我水的士兵道。
“接受處罰時與長官討價還價,加罰十圈!李子林,你一共要跑三十圈!”
竇旭點頭道:“顏顧,就由你來負責監督他。”
“是。隊率!”顏顧的聲音答得是既鏗鏘又響亮。
路漫漫其修遠兮的三十圈啊,我已經連續餓了兩頓的腸胃,連同昨日被馬鞍磨破的那些皮膚。在我抬腿的瞬間,便開始了對我的加倍體罰。
顏顧立在場內,我每經過他身邊一次,他便高聲報出一個數字。我一直跑到頭暈腦脹,腿腳發軟。才聽他報出一個數字七,我便有些疑惑:都跑了大半個早上了。怎麽才第七圈,他不是故意少數了吧?
下一圈,我再跑到他麵前時,聽他照例響亮的報出一個八字,便放慢了腳步喘息道:“顏大哥,你……你沒數錯吧?”
顏顧看著我,若有所思道:“啊,好像是數錯了,這應該是第七圈啊!”
“你,你……”我心下憤恨不已。我不過是迷糊中覺得他皮膚白皙,五官秀致,以為他是和我一樣女扮男裝的罷了,他就這般記仇。
遠遠望著場中正躬身指導兵士箭術的竇旭,我終於相信他昨天晚上說的那番話都是真的了。他不會因為我是女的,就手下留情輕易放過。如今這個皮膚黝黑神情冷峻的竇旭,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在竇家學堂外說要娶我的竇旭了。
在顏顧數到第十的時候,我的雙腿已經象被灌滿了鉛水,重得難以抬步。顏顧望著我,惡毒笑道:“李子林,隊率是罰你跑,不是罰你走,你的速度呢?!”
“我,我跑不……動了。”話一說完,我就一個趔趄栽倒在地,臉頰猛的戳在沙地上,一陣刺痛。我竟是累得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保持著臉貼沙地喘息不定的姿勢。
“報,報告隊率,不好了,李子林跑步跑出血,暈倒了!”
身後傳來顏顧驚慌失措的呼喊。
出血?!我心下尋思:難道是劇烈奔跑,把昨夜包紮好的創口撕開了?怎麽沒感覺到疼痛呢?難道是累得麻木了?……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便自身後傳來。
我雙手撐地,正想站起身來,身子突然一輕,竟被人橫抱了起來。下一刻,我便對上了竇旭焦灼不安的雙眼:“你沒事吧?”
這麽近距離的與他對視,我忽然有些慌亂:“我,我……”
“顏顧,你監督大家繼續練習,我帶李子林去看軍醫!”不待我的話說完,竇旭朝顏顧甩下一句話,抱著我便往營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