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仗義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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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鄧拓從半道上接了我娘回來。
    當我娘進門看見滿屋堆放著紅綢包裹的木箱妝奩時,我便緊張的留意著她的臉色,她隻粗略掃了一眼,連木箱都沒打開一隻,便對鄧拓道:“這一路上辛苦鄧八公子了。”
    “伯母說哪裏話。若非情況特殊,本來該是我幾位哥哥親自送上門來的。”鄧拓躬身道。
    我娘道:“在洛陽時,鄧老夫人就親自上門來過了,這請期之禮也算是行過了。洛陽到高密路途遙遠,卻不必再勞動幾位侯爺了。”
    鄧拓當即深禮一躬:“多謝伯母深明大義。”
    送走鄧拓,我娘便開始整理她從洛陽帶回來的幾大箱東西。主要是衣物、首飾、書籍和一些小擺件,店子打給了她往日的一個姐妹,這些東西不好折價處理,便租了馬車帶回了高密。
    “娘,這一趟可還順利?”我也上前幫著她整理歸置。
    我娘點頭道:“若非是處理店子耗費了些時間,我早就該回來了。在洛陽,我也與鄧老夫人正式見過麵了,她找人算好了日子,婚禮就定在三月的上巳節。”
    “娘,你同意這門親事了?”
    我娘瞥我一眼,歎氣道:“娘往日對他也有些誤會,這次去了洛陽,好多事情有了眉目,便也就放心了。鄧訓是個好孩子,你配了他,你爹爹也會滿意的。”
    從最初的反感,到後來的接受,再到現在的滿意,卻不知道我娘在洛陽究竟探知了些什麽事情,對鄧訓的態度竟有了如此徹底的改觀。
    整個冬天,高密縣城都籠罩在一片皚皚的白雪中,靜謐而安詳。而私塾裏,卻每日都熱鬧不已。鄧缺、鄧拓、蔣勇帶著一幫木工在忙著重新粉刷裝飾東院的新房。如初、竇童、錢蕙幾個則帶著不知從哪裏請來的一幫繡女,整日在後院的暖閣裏說說笑笑的繡製喜慶用品。就連我娘,每日都是早出晚歸,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春節之後,我每日閑得無事,打算與鄧訓商議後給孩子們複課,不料私塾裏每日都有我不認識的鄧家客人趕來。許多閑置的屋子都被來客占據,就連往日用作課室的大客堂,也被重新啟用了。複課之事便隻得作罷。
    二月底,鄧老夫人帶著鄧家的一眾女眷從洛陽趕了過來。
    在鄧老夫人的車駕抵達前,我娘便將我從私塾裏叫了回去,並正式給我下達了禁足令,要我在上巳節大婚前,不許再去私塾,尤其不能再與鄧訓見麵。
    每日被關在家裏好生無聊,在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有個同窗還是蠻不錯的。竇童每日都要過來好幾趟,不時給我傳遞私塾那邊的情況,諸如鴛鴦被繡完了,新房上好漆了,喜酒從東海運過來了,以及鄧訓在忙什麽等等。
    其實,我對這些都沒什麽特別的興致,我最有興致知道的是鄧老夫人的為人和脾性。隻是,我卻不好直接開口向她打探未來婆婆的性情,隻能聽她描述每日冒著風雪去響水灘工地的鄧訓的行蹤。其實,就算知道鄧訓的行蹤,我被我娘整日盯著,也不可能出去見他。
    “喂,你怎麽對你家相公的事一點都不關心啊。”竇童說了好一陣鄧訓今日穿了什麽衣服幾時離的家,我沒給予及時的回應,她便敲著桌子喝道。
    “他每日都是去響水灘監工,這個有什麽好說的。”我瞥了竇童一眼,無聊道。
    “我聽我小姑說,男人結婚前幾天的行蹤最值得警惕了。”竇童湊近了道:“你不知道吧,好多男人怕結了婚被夫人管束了,婚前都想放縱一番呢。”
    “是嗎?”我有些詫異。
    竇童神秘道:“怎麽不是!我那小姑父,就是在結婚前一天,被我小姑從青樓裏揪出來的。”
    我心下震驚:這竇童的小姑是誰啊,還能這麽彪悍?!
    竇童又道:“雖說鄧家家規不許他們兄弟逛青樓,可你還是得警惕其他女人啊。以前六哥在洛陽時,喜歡他的小姐閨秀多了去了,就連我小姑當年也是被他迷得暈頭轉向的。若不是她私下找鄧華給六哥傳信惹得鄧夫人生氣,指不定她現在還會纏著六哥呢……”
    我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小姑是誰啊?”
    “竇媛啊。”
    “竇媛?”這個名字我聽了完全沒有熟悉感。
    “哦,忘了,你現在不記得她了。她比我大兩歲,也是和我們一起在長青書院念書的。”
    還不知道鄧訓身上竟還有這般的桃花債!我不覺便握緊了拳頭。
    “蘇姐姐你放心,知道蘅姨不讓你出門,我今兒特地替你去跟蹤了六哥。”
    “你跟蹤了六公子?”
    “是啊。六哥今兒一早出門後,我就悄悄尾隨其後,一路跟了去。”
    “他沒發現你?”
    “沒有啊。我知道六哥功夫好,我都輕手輕腳,距離留得遠遠的。”
    “那你可有發現什麽?”
    “六哥去了響水灘後,一直和修橋的工人待在一起,這裏敲敲,那裏看看,還牽了繩尺測量新架的橋麵……”
    聽到這裏,我略略鬆了口氣,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熱茶。
    “蘇姐姐,我對你夠好吧。為了替你監視六哥,我一個上午都躲在樹叢裏,腳趾頭都快凍掉了……”
    想象侯府千金竇童藏在樹叢裏監視鄧訓的模樣,我便覺得有些傻得可笑。可我還沒笑出來,竇童的表情就發生了變化:“雖然我被凍了個半死,不過今天總算沒有白去!”
    我聽得不由一愣。
    “快到午時,我又冷又餓,正準備撤離回家,突然便看見一個穿紅裙的女的提了食盒上了橋麵。那女的一看就有問題,所以我就又留了下來。”
    “那姑娘有什麽問題?”我的手不由得將茶杯握緊了一些。
    “這麽冷的下雪天,她居然隻穿著短襦百褶裙,那風雪吹刮得‘嗚嗚嗚嗚’的,我看了都直打哆嗦,這不是明顯有問題麽?果不其然,她走上橋麵就直奔六哥去了,六哥和她說了幾句話後,見她一直哆嗦,便將大氅脫下來給她披上了……”
    “哢”!屋子裏突然傳來一聲脆響,我和竇童聽得都是一驚。待手心突然傳來一陣滾燙,我才“啊”的一聲將手中裂成幾塊的茶杯丟掉。
    竇童卻是一聲驚呼:“啊!蘇姐姐,你手出血了!”
    我這才感覺到火辣辣的刺痛從掌心綿延出來,我一手摁著血口子,一邊對竇童道:“後麵櫃子裏有棉布,去給我拿一塊來。”
    竇童忙忙去搬了一卷棉布過來,手忙腳亂的撕了一塊替我包紮傷口,她邊包邊道:“蘇姐姐,你生氣的話,就直接摔了茶杯解氣,這捏碎了還不得傷著自己……”
    有些尷尬,我便說道:“這茶杯往日就裂了口,剛才被開水驚了。”
    “你嚇死我了。”竇童替我包好手,竟做了個抬頭抹汗的動作。
    我埋頭看了看包好的手心,轉身便往屋外走。
    身後傳來竇童急切的呼喊:“蘇姐姐,六哥其實也沒多大的錯兒,長得好看也是他爹娘的問題,主要還是那個女的不對,你可千萬不要……”
    我停住腳步,詫異回頭:“不要什麽?”
    “不要為難六哥啊。”竇童埋頭低聲道:“小八哥若是知道我替你當內奸,他會說我的……”
    為難鄧訓?難道她以為我是要學她的竇媛小姑一樣衝出去捉奸麽?
    我出門到院角拿了掃帚和撮箕,走回屋裏時,竇童一臉驚訝:“你,你不是去找六哥?”
    我邊掃碎片邊道:“我找他幹嘛?”
    “他和那姑娘……”
    “那姑娘可能是個災民,家裏沒有厚衣服穿,六公子他素來是個樂善好施的人,送她件外衣禦寒也沒什麽。”我佯裝鎮定道。
    竇童聽了便點頭讚道:“蘇姐姐,你果然好大氣。不過你放心,我今天已經替你教訓了那個女的了。”
    “你教訓了那個女的?”我手裏的掃帚便停住了。
    “恩。我在路上刨了個大坑,用樹枝遮掩了,還鋪了層細雪,她回來的時候一定會踩了陷阱栽個狗啃泥的。”
    看不出來,這侯府千金居然這麽腹黑!
    我正在心下感歎,秦珊便急匆匆走了進來:“竇小姐,原來你在這裏啊!可把我們找死了。”
    “我一直就在這裏啊,你急慌慌找我做什麽?”竇童一臉鄭重道。
    秦珊急道:“也不知道是誰那麽缺德,在響水灘那邊的雪路上挖了個大洞,先前八公子去找你的時候,沒留神栽進坑裏崴了腳……”
    “啊?”
    “啊!”
    我和竇童異口同聲。隻是,我是帶著不可思議的震驚,她卻是後悔不跌的驚呼。
    這聲驚呼之後,眼前一道紅影便箭一般衝出了門去。我卻還沒回過神來,竇童又急匆匆跑了回來,湊近我耳邊細聲道:“蘇姐姐,這事你可千萬要替我保密啊!”
    想著這位同窗好心替我捉奸出氣,卻把自己的相公給坑了,我便很仗義的點了點頭。
    隨即,那道紅影便又飛快的衝了出去。
    “竇小姐她這是怎麽了?”看著竇童來去匆匆,秦珊詫異不解。
    “沒事,她就是替她相公捉急了。”我解釋後,又問道:“八公子傷得重不重?”
    “還不算太重,大夫來看了,上了敷藥,說要臥床休養幾天。”
    我鬆了口氣:“哦,那就好。你替我給他問個好。”
    送走秦珊,我看著掌心浸了血的棉布,恨恨道:錢蕙、竇媛、紅裙姑娘,這廝惹的桃花債還真不少啊,回頭得跟他好好算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