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修公路逼宮鎮領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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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光中四十來歲,穿了一件白襯衫,很有些領導風度,他淡淡地道:“修公路是好事,我支持。”話未說完,屋裏就傳來李老頭的聲音,“他們修公路,非要從我們家裏的祖墳經過。秦大江不是東西,欺負我們李家。”
    李光中客氣地道:“中國人傳統就敬重先人,如果要挖掉祖墳,我父親會很難接受,能不能改一改設計,不從這裏通過?”
    侯衛東解釋道:“公路是請交通局來勘察和設計的,主要是考慮山形。你看這邊山形,兩邊都有陡崖,而且是大塊的硬石頭,根本無法修路。如果要改道,工作量將成倍地增加。”
    李老頭走到了門口,道:“這位幹部,就算你說翻了天,都不得行。”在外地當官的兒子回來以後,他的底氣更足了。
    這時,屋裏響起了一陣電話鈴聲。李光中轉身回屋,從屋裏取出來一個大哥大,他站在門外,當著侯衛東的麵,撥通了一個電話:“趙書記,你好,怎麽想起我了?”
    “難得趙書記有心,好,好,晚上我到益楊來,一定來。”
    大哥大要一萬多元錢一個,鎮裏麵隻有鎮長秦飛躍和書記趙永勝兩人才有大哥大。看著李光中打電話的淡定樣子,侯衛東在心裏罵道:“有個大哥大就了不起?”李光中打完電話,很隨意地道:“益楊縣委趙林書記真是客氣,早上他的駕駛員看到我的車,就約我晚上吃飯。”
    侯衛東在李家父子麵前碰了一根軟釘子,悻悻而回。爬上了山坡,他仔細看了看李家老屋,無奈地道:“真是一根老四季豆,油鹽不進。”
    數次做工作都沒有效果,激發起了侯衛東的好戰情緒。他上了坡,也沒有回家,徑直跑到了秦大江家裏。
    秦大江穿一件背心,正在後山上打石獅子。這是一個半成品,獅子的頭部形狀已經出來了,地上還擺著兩對小獅子,眼睛、皮毛等都頗為精致。
    “怎麽不打大獅子?大獅子可能還要值錢些。”
    秦大江放下手中的工具,喝了一大口水,道:“沒有公路,這些獅子隻能由馬幫馱下山。獅子大了就沒有辦法,如果路修好了,我就開始做大獅子。在廣東,一對大獅子要值幾萬元。”
    侯衛東坐在石獅子上,道:“我又到李老頭那裏去了,思想工作一點用都沒有。”
    秦大江也沒有好辦法,道:“這李老頭認死理,總認為他的祖墳風水好。我們現在是狗咬烏龜,找不到地方下口,實在做不通工作,老子就硬來。”
    硬來,說起來輕鬆,做起來還真難。李光中是從上青林走出去的幹部,在益楊縣當農業局長的時候,曾經為上青林鄉辦過不少好事,真要挖他家的祖墳,還真下不了手。
    “任何人都有弱點,這個李老頭有什麽弱點?”回到了自己的家,侯衛東做任何事情,都在想著如何解決墳地問題,卻別無良策。
    晚上,又做了一個稀奇古怪的夢。在夢中,他摟著長發女子在舞廳裏旋轉,慢慢享受著浪漫十分鍾。這個夢十分真實、細膩,夢中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個女子的溫潤身體以及長發擦到臉上的瘙癢,隻是女人的麵貌不甚清晰。
    “午夜的收音機,還在重複那首歌……”舞廳播放著一支熟悉的老歌,旋律中有一絲憂傷,侯衛東與夢中的女人越抱越緊,眼看著就到了噴發邊緣。突然,習昭勇和那位算命人神秘地出現在侯衛東麵前,隨後一隊日本兵挺著刺刀從舞廳外麵衝了進來。侯衛東拉著長發女子拚命地跑,到了一個山口,毫不猶豫地縱身往下一跳,身體就在空中飄啊飄,落在了數百米遠的地方,安然無恙。
    隻是落地以後,那白衣女子卻沒了蹤影。從夢中醒來,侯衛東獨自在發呆,這個夢在情節上如此的荒誕,細節上卻無限接近真實。而且,一天兩夢,小佳和長發女子各出現一次,算命人的肮髒身影卻接連出現兩次。
    “這個狗日的算命人,總是擾人清夢。”侯衛東罵了一句,突然,他靈光一閃:“李老頭既然是一個老迷信,那我們以毒攻毒,以迷信對付迷信,找那個算命人去勸說李老頭。”
    侯衛東興奮地下了床,在屋子裏走來走去,開始策劃方案,思路漸漸清晰起來。第二天一大早,侯衛東還是耐著性子將辦公室打掃幹淨。等到9點,他終於看到習昭勇的房門打開了。
    習昭勇隻穿了一件短褲,他在房間裏做著俯臥撐,聽到侯衛東的請求,奇怪地問:“什麽,要找那算命的,找他幹什麽?”
    等完侯衛東解釋,習昭勇忍不住笑了起來:“侯老弟,你還真有性格,不達目的不罷休。那個算命的邢半仙,早就被我放了,現在也不知在什麽地方。”
    侯衛東有些失望,道:“不知這附近還有沒有半仙?”
    習昭勇用毛巾揩了揩身上的汗水,道:“這附近的半仙,多半和李老頭熟悉,要想辦成這事,隻能找外地人。”看著侯衛東失望的表情,他笑道:“今天下青林趕場,這家夥是老油條,說不定會溜到了下青林。”
    “習哥,我們這就下去找他。”
    習昭勇有些不願意,侯衛東抱拳道:“習哥,幫幫忙吧,這李老頭隻有半仙一類的人物才能對付,中午我請你喝酒。”習昭勇是愛恨不假於顏色的人物。他看得起侯衛東,也就不掩飾對他的友好,“我刷了牙就下山,侯老弟的事情,我一定幫到底。”
    下青林場,人來人往,熱鬧得緊。趕場的人們將公路堵得死死的,拉煤的大車在人群中緩慢地穿行著,速度就如爬行的螞蟻。
    習昭勇和侯衛東兩人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到了最偏遠的場口。習昭勇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算命人,他似乎洗了澡,臉上的長須看上去很是飄逸,正拉著一個年輕女子的手掌,一臉高深地侃侃而談。
    等到他接過女子遞來的錢,習昭勇和侯衛東就出現在他的背後。習昭勇拍了拍算命人的腦袋,道:“邢半仙,今天生意如何?”
    邢半仙摸了年輕女子的手,還賺了二十元錢,正在高興的時候,頭上被人從背後重重地拍打了兩下。他惱怒地抬起頭,就看到“政府”皮笑肉不笑的臉。
    “我沒有做什麽,坐在這歇腳。”
    按照事先計劃,習昭勇取出手銬,嘩地套在了邢半仙的手上,道:“你這個139,又在做什麽?”
    刑法19就代表著強奸犯。19的犯人,除了被欺負以外,還幹著監獄裏的髒活、累活。邢半仙被揭了短,垂頭喪氣地跟著習昭勇,來到了場外的一片竹林裏。
    習昭勇數了數邢半仙的錢,調侃道:“半天時間,就騙了四十三元,你這生意倒好得很。”他提高聲音:“全部沒收。”
    邢半仙還是老一套,道:“政府,給我留十元飯錢,我現在早飯都沒有吃。”習昭勇道:“這位政府有話給你說,你認真聽好,事情辦好了,這些錢全部還給你,包括昨天的。”
    邢半仙是老江湖,他知道和公安打交道占不到什麽便宜,仍然哭喪著臉。
    侯衛東仔細地講了事情經過,道:“俗話說,鹵水點豆花,一行服一行。你的任務就是說服那人遷墳。”習昭勇在一旁威脅道:“這事你不要亂說,你隻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以後就別想在益楊混了。各地派出所我都有熟人,一個電話過去,夠你喝一壺的。”
    “豈敢,豈敢。”聽說是這事,邢半仙心裏就輕鬆下來。這正是他的老本行,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一個迷信老頭,還不是一件易如反掌之事。但是,他並不想輕易答應,叫苦道:“政府,我已經改邪歸正,這些事還是另找高明。”
    算命人一向老實,侯衛東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拒絕,就看了習昭勇一眼,等著他說話。習昭勇上前就給了邢半仙兩腳,道:“你他媽的少給我來這一套,這事必須辦好,辦不好,讓你脫一層皮。”邢半仙本想講條件,沒有想到這個公安態度如此蠻橫,比獄警更厲害,隻得討饒道:“政府,我這就去辦。”
    邢半仙垂頭喪氣地上了山,他在一塊水田裏重新洗臉,又梳理了頭發,整理他的仙風道骨。
    三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在山頂,指著李老頭的房子,侯衛東道:“李老頭的祖墳就在房子左手麵那個石坡前麵,你一定要說服他搬走。”
    邢半仙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李老頭的房子,道:“政府,這家祖墳的風水還真是好,子孫後代當官又發財。”
    習昭勇道:“少說廢話,你快點下去。”
    邢半仙蹲在草叢中,又看了一會兒,道:“要讓我做這事,我也有條件,否則,我寧死不屈。”聽到最後一句話,習昭勇差點笑了起來,“什麽條件?隻要不過分,我可以考慮。”
    邢半仙眯著眼睛,道:“正所謂盜亦有道,我要到山上去尋一尋,找一個與那家風水相當的墳,這樣我才勸他遷墳,要不然要損了陰德。”
    習昭勇點頭道:“這個可以。”然後還給邢半仙五元錢,道:“我也不怕你溜走,昨天十元,今天四十元錢,我都扣了,這家人如果將墳搬走,我就把錢還給你。”
    侯衛東真的害怕他逃跑了,就道:“如果成功了,我再給你二十元錢。”邢半仙討價還價道:“這事不容易辦,五十塊錢。”侯衛東咬了咬牙,道:“三十五塊,不講價了。”邢半仙笑眯眯道:“好,就這樣說定了。”
    習昭勇惡狠狠地道:“明天上午10點鍾,你必須到李老頭家,我再說一遍,必須完成這事。否則,你就別在益楊混了。”等到邢半仙背影消失,他道:“侯瘋子,這三十五元沒有地方報賬的,何必為公家辦事如此認真。”
    侯衛東道:“隻要把事情辦好,這點錢又算什麽?”
    利用算命先生來做工作,這不符合政府辦事的程序和規矩,算得上是歪招。若是上綱上線,就是嚴重的違紀,隻有侯衛東這種半脫離組織的人才想得出來。
    第二天,侯衛東一早就把習昭勇拉起床,又不由分說,將他拉到了豆花館子。他雖然來到上青林的時間不長,卻也算上青林的名人了。兩人離開的時候,姚瘦子熱情地招呼道:“侯大學,今天中午過來吃飯,我弄了一籠新鮮的腸子。”
    “給我留下來,中午我和習公安過來喝酒。”
    習昭勇當過偵察兵,身體極好,侯衛東身體也不弱,兩人都走得極快。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前天來過的山頂,找了一個可以俯視李老頭家的坡頂。兩人就坐了下來,一邊聊天,一邊觀察著李老頭家。
    9點50分,一條人影出現在李老頭的家門口,站在山頂往下看。由於距離原因,隻能看見邢半仙大概的樣子。
    邢半仙穿了一件長衫,長長的胡須和衣衫隨風而動,很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他在屋外走了一圈,也不知說了幾句什麽,李老頭就從屋裏走出來。
    兩人站在屋外說了幾句,就進了屋。
    見兩人進了屋,侯衛東笑道:“看來這事多半成了,邢半仙其實長得還可以,如果精心打扮一下,還有幾分得道之人的樣子。”
    習昭勇手裏提了一個陳舊的軍用水壺,隨意地喝了一口,道:“這事辦成了,算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如果辦不成,老弟還得再想其他的招數。”看著山下,他顯得很沉靜,眼神遙遠,和平時凶巴巴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習哥,聽說你打過越南?怎麽分到了青林派出所?”
    半空中,幾隻老鷹在盤旋。
    習昭勇又用軍用水壺喝了一口水,道:“我們33軍是第一批參戰,打了好幾場血戰。我們連頂在最前麵,百多精壯的小夥子丟在了老街。後來轉業到益楊公安局,到了青林派出所。”
    兩人聊了一會兒,邢半仙和李老頭走了出來,到山上轉了一圈,然後李老頭又將邢半仙送下山。
    侯衛東很有些高興:“李老頭肯定被邢半仙蒙住了,此事成了。”習昭勇點點頭,道:“如果事情辦成了,就讓邢半仙拿錢滾蛋。”
    第二天,侯衛東和秦大江到了李老頭家裏。令秦大江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李老頭爽快地同意遷墳,隻是提出了具體遷移地點,這個遷移地點正是邢半仙看上的風水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