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馬縣長表揚人不點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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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這個短期目標,侯衛東在上青林場鎮的生活也就不覺得難過。星期一早上他在姚家館子吃了豆花飯,回到辦公室就開始打掃衛生。他一邊打掃衛生一邊自嘲道:“剛剛參加工作,就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還有一間會客室,我比縣長還要牛。”
    高長江從楊新春的郵政代辦點出來,站在辦公室門口,道:“剛才接到蔣書記的電話,讓你到益楊黨校參加青幹班,時間一個月。”
    “這是哪根神經發了,讓我去青幹班。”侯衛東覺得這青幹班莫名其妙。
    “能夠參加青幹班的,都是有前途的年輕人。侯老弟,這是好事,趕緊去準備。”高長江話雖然這麽說,他心裏卻納悶:“這是怎麽回事情,聽蔣有財說,趙永勝對侯衛東很不感冒,為何又要送他到青幹班?”
    侯衛東心裏全是工地的事,道:“我馬上到工地上去,把修路的事情交代給秦大江和曾憲剛。”
    聽說侯衛東要去青幹班,曾憲剛道:“秦書記,把幾個兄弟夥約起,今天中午到我家去,我們給侯瘋子餞行。瘋子到了青幹班,肯定要當官,我們先祝賀再說。”
    旁邊一位正在搬片石的村民道:“侯領導,你是個實誠人,早就應該當官了。”工地上一片熱火朝天,侯衛東已經融入其中,他與村民們有說有笑,極為融洽。
    有村民大聲道:“侯瘋子,劉工來了!”
    見到劉維,侯衛東指著一處彎道,道:“這是最大的一個大彎,劉工快來看一看,符不符合標準?”
    秦大江目光直接越過了劉維,對其身後人熱情地道:“高書記,你回來了。”
    上青林曆年來走出去的領導幹部並不多,高誌遠職位最高,沙州市人大主任,正兒八經的正廳級幹部。這次他回到家鄉掃墓,並沒有驚動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從小路上了山,回到老家掃完墓以後,就來到了修路工地。此時他穿著一件夾克衫,敞開著,很隨意的樣子,看著火紅的勞動場麵,不覺回想起當年紅旗飄揚修水庫的歲月,很感慨地對身邊隨行人員小周道:“那些年雖然做了很多可笑的事情,可是當年搞的水利建設,在今天仍然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所以,我們看問題得有曆史眼光。”
    高誌遠認出了秦大江,道:“你是秦二娃,你爸爸還好嗎?”
    “我爸前年就走了。”
    “走了?你爸身體很好啊,現在也就七十歲,怎麽就走了?當年你爸可是一條好漢,修下青林水庫時,帶著上青林一千民兵,奮戰了七天七夜!”高誌遠聽到故人離開,不禁有些唏噓。
    看完毛坯路,高誌遠表揚道:“秦二娃,這條路當年我想修而沒有修成,你們把我的夢想實現了。”
    秦大江是真心對侯衛東好,他明白政府官員最想什麽,就趁機向高誌遠推薦道:“高書記,修路最大的功臣是侯衛東。沒有侯衛東,這條路還要拖上幾年。”
    高誌遠轉過頭看了一眼侯衛東,道:“你是新分來的大學生,我聽劉維說過你的事。”劉維是高誌遠娘家親戚。國慶之時,劉維帶了一些益楊老山菇到高家,順便說起了上青林修路的事情。高誌遠就把此事記在了心頭,這次掃墓之後他突然提出去看修公路的現場。
    侯衛東恭敬地匯報道:“我是沙州學院法政係1993年畢業生,今年參加了益楊公招,考了第二名,分到了青林鎮政府。修路是上青林幹部群眾的心願,我隻是跑跑腿。”
    上青林沒有通公路,這是高誌遠心中難以忘記的遺憾。聽說一個新畢業的大學生,竟然想修上青林公路,這讓他既欣賞又有三分懷疑,問道:“你在鎮裏任什麽職務?”
    “我今年才分到益楊鎮,現在是青林政府駐上青林工作組的成員。”
    高誌遠自然明白工作組的意義,他沒有再說什麽,道:“帶我去看一看工地。”他一邊走,一邊詢問修路的具體問題。侯衛東這一段時間天天泡在工地上,對整個公路的修建情況和地形地貌爛熟於胸,對高誌遠的問題基本上是脫口而出。
    “你是學政法的,怎麽對修路的技術這麽熟悉?”
    “業務知識都是劉工教給我的,其實我也沒有完全掌握,是半罐子水。”
    雖然公路等級很低,可是已經基本成形,這讓高誌遠很是高興。他興致勃勃地又要上山,隨行的沙州人大辦公室小周就勸道:“我給小艾打個傳呼,讓他把車開過來就是了,再走上山,身體會吃不消的。”
    高誌遠擺擺手,道:“這青林山上空氣新鮮,爬爬山,對身體有好處,你就不必管我了。”
    高誌遠是上青林人,又在山上工作多年,一路上,都有修路人跟他打招呼。而侯衛東這一段時間,天天泡在公路上,與這些修路的村民關係處得好,村民都熱情地跟他打招呼,還有人大聲叫著“侯瘋子”的綽號,開著些粗俗的玩笑。
    看完工地,眾人都走出了一身汗。高誌遠看到遠處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心情十分舒暢,對周圍的村民幹部道:“公路修好以後,我一定要過來看看,修路是當年上青林鄉所有幹部的心願,終於在你們手裏變成了現實。我們老了,這個時代屬於年輕人。”
    侯衛東想著修路的資金實在短缺,大著膽子道:“高主任,鎮裏財政緊張,修路資金上有缺口,碎石鋪好以後,請您想辦法解決部分資金。”
    高誌遠想了想,道:“我在這裏也不打官腔了,青林山是我的家鄉,我也應該為家鄉做點貢獻。我去給交通部門打一個招呼,免費或是低價提供壓路機。至於錢,我去找找沙州交通局,看他們有沒有支持鄉鎮公路建設的專款。”聽到高誌遠的表態,侯衛東高興得拍起手來。村裏幹部在他的帶動之下,也跟著拍了起來。
    高誌遠下山之際,把侯衛東叫到了身邊,道:“農村工作很鍛煉人,要在基層好好幹,一定能夠大有作為。侯瘋子,這個綽號好,說明你和青林人民打成了一片。”
    高誌遠走後,侯衛東激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關於“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這句話,經常在七八十年代的文藝作品中看到,在沒有具體感受前,以為是虛言。可是今天見到了沙州市人大主任,得到幾句鼓勁的話,自己就熱血上湧,結實的心髒也就“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至於嗎?雖然高誌遠官大,也沒有必要這麽激動,看來還是修煉不夠。”侯衛東還是忍不住想起了高誌遠和藹的麵容、親切的談話:“難道,這就是上天掉下來的機遇?我的努力終於取得了回報!”
    交代了公路上的事情,侯衛東到青林鎮政府取過報名通知。在路上顛簸了三個多小時,他這才風塵滿麵地下了客車。
    益楊黨校位於城南,是一個老黨校。黨校院子不大,典型的政府機關樣式,一溜大樓,四平八穩,左右對稱。大樓前麵是一個操場,有兩個籃球場,右側是幾張用水泥砌的乒乓台子。
    報到以後,侯衛東取過黨校發的搪瓷杯子、筆記本和學習資料,來到寢室。
    一個年輕人躺在床上抽煙,見到侯衛東走進來,如老朋友一般扔過來一根煙,道:“你是侯衛東?久聞大名了。”侯衛東有些糊塗,問道:“我有什麽大名,請問你是?”
    “我叫任林渡,李山鎮的。我也是公招考生,你是沙州學院法政係的,考了第二名。”
    來人是自來熟,侯衛東也就不拘束,笑道:“原來我的老底都被人摸光了。”
    任林渡道:“我有十名公招人員的名單及詳細情況。這十個人就是以後益楊的政治明星,這關係我得留著。現在關係就是生產力,有九條關係就有了九條路子,不用好天理難容。”
    對於這期青幹班的規模、意義、組織單位等情況,侯衛東很茫然。他見任林渡很健談,問道:“聽說這一期青幹班是團委組織的,我又不是團幹,不知為何把我通知來?”
    任林渡驚奇地看了侯衛東一眼,道:“你真的不清楚,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真不明白。”
    “我現在是鎮團委副書記,你在鎮上做什麽?”
    “我在上青林工作組,現在都不知道屬於哪一個部門。這一段時間主要工作就是修路。”侯衛東又問道:“鎮團委還設有副書記嗎?青林鎮就隻有一個團委書記,沒有設副書記。”
    任林渡徹底暈了:“老兄,你是怎麽混的?不少鎮並鄉以後都有工作組,工作組遠離政治中心,領導看不到你,不了解你,如何提拔你?”
    侯衛東在青林山上,天天就泡在工地上,和村民混在一起,聊的話題除了公路就是喝酒,好久沒有和外界接觸,虛心地問道:“青幹班具體怎麽回事?我不明白,你給我說說。算了,到吃飯時間了,我請客,到外麵炒兩個菜,邊吃邊聊。”
    任林渡神神秘秘地道:“隔壁兩人也是公招的,我把她們叫上。”他出去不久,就帶著兩名女子走了過來。
    黨校外麵館子不少,任林渡選了一個魚館。兩男兩女皆剛剛走出校園,又同樣分配在了鄉鎮,共同話題很多,坐下不久就聊得熱火朝天。
    楊柳個子嬌小,長相一般,氣質還不錯,她舉著酒杯,道:“我們十名公招生,這一次終於見麵了,敬兩位大哥。”
    任林渡喝了酒,臉色紅紅的,道:“這一次青幹班主要以後備幹部為主。我們十名公招生是破格參加青幹班,這說明組織部門對我們很重視。這是一次好機會,我們要好好表現,爭取在縣領導心裏留下好印象。”
    秦小紅說話頗為爽快,道:“你們有大理想,唯獨我的想法很簡單,先進城,找個好單位,嫁個好男人,其他暫時不管。”
    在酒桌上,任林渡叫喊得最凶,可是酒量很一般,很快就醉了,被侯衛東扶回寢室。回到寢室,任林渡如一條米袋子一樣砸在床上,連鞋子和衣服都沒有脫。侯衛東幫任林渡把鞋子脫掉以後,又給他蓋上被子,就坐在桌邊發呆。
    喝酒的四個人,任林渡是團委副書記;楊柳是民政辦工作人員,同時是鎮裏的婦女主任;秦小紅在企辦室工作;侯衛東被扔在山上,遠離了鎮裏的政治中心,如被拋棄的孤兒一般。“我這麽努力,為什麽就混成了這樣?”他心裏覺得特別憋屈。
    第二天,青幹班正式上課,縣委常委、組織部長柳明楊做了開班動員。
    柳明楊是益楊城內不多的北方人,高大威猛,說話字正腔圓,鏗鏘有力,很有些威勢。青幹班的學員都是各地各單位骨幹,前途有望,對管帽子的組織部長自然尊敬無比。柳明楊講話之時,個個聚精會神,整個會場隻聽見柳明楊宏亮的聲音和鋼筆移動的嘩嘩聲。
    柳明楊做完動員,黨校校長陪著他離開了教室。教室裏立刻就響起了一片嗡嗡聲,如一群突然起飛的蒼蠅。
    第一堂課是由黨校副校長講《再讀東風吹來香滿園》,沙州學院副院長濟道林曾經主講過係列課。黨校副校長與濟道林相比,口才與學識都有差距,侯衛東聽得索然無味。忽然,他在第一排角落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劉坤身穿著一件藏青色西服,正一本正經地在記著什麽。
    侯衛東心道:“他怎麽也來了?”很快又釋然,劉坤是縣政府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參加青幹班太正常不過。看到劉坤正兒八經的樣子,他心裏想笑:“在學院時,這個家夥每次上政治課必定逃課,現在是雞腳蛇戴眼鏡——充起正神了。”
    下課之時,一位五官精致的短發女子走上講堂,她落落大方地道:“我叫郭蘭,在組織部綜合幹部科工作。這一次青幹班培訓,我為大家服務。”
    美女突然出現,讓無精打采的眾學員不由得精神一振。侯衛東總覺得郭蘭似曾相識,卻想不出在哪裏見過。
    中午,侯衛東和任林渡躺在床上閑聊。任林渡對郭蘭很感興趣,道:“郭蘭也是今年畢業的大學生,分到組織部以後就勇奪部花稱號,益楊縣委縣政府的年輕人成天都盯著她。我以前隻聽見名聲,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些分到大機關的大學生,近水樓台先得月。按照正常情況,這些人混不了多久就是科長、副科長。隻有我們這些鄉鎮幹部最倒黴,每個鎮都有好幾十人或是上百人,想見一麵縣領導難於登泰山。所以,我們要想辦法盡快調進城,最好能調入中樞機構,這是上上之策。”
    和任林渡相比,侯衛東被發配到了上青林,遠離了鎮領導視線,發展前途更是不妙。他道:“條條大路通羅馬,誰走得更遠,還說不清楚。”
    任林渡對侯衛東的說法不屑一顧,道:“誰走得遠其實很清楚,領導身邊的人走得最遠,劉坤和郭蘭都不是公招生,但是他們兩人發展起來肯定比我們容易一些,不信我們打賭。”
    “這不是一天兩天能見到的,必須要以時間來檢驗。我們不賭,到時走著瞧。”侯衛東不服氣。
    下午課程結束之時,任林渡用手肘碰了碰侯衛東,道:“我們去找郭蘭吃飯。”侯衛東遲疑道:“我們不認識郭蘭,太冒失了。”任林渡道:“你這人膽子小,試一試才知道。”
    來到辦公室,任林渡推開門,鎮靜地走到了郭蘭身邊,道:“郭蘭,你好,我和侯衛東是青幹二組的,今天晚上想請你吃晚飯,向組織部領導匯報思想,不知你有空沒有?”
    郭蘭有些摸不著頭腦,正想拒絕,眼光掃過侯衛東,她突然愣了愣,隨即道:“那恭敬不如從命。”
    出了辦公室,任林渡跳在空中,做了一個球星的動作,興奮地道:“郭蘭沒有男朋友,我宣布,我將發動最猛烈的愛情攻勢。”
    晚餐選在距離黨校不遠的知味館。任林渡點了牙簽兔肉、珍珠糯米骨、泡椒童子魚三個主菜,配上了豌豆尖湯、紅海椒炒牛皮菜和麻婆豆腐,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開。任林渡有了追求郭蘭的動機,吃飯之時話就特別多,妙語連珠,郭蘭笑了好幾次。侯衛東很低調,不太說話,他隻覺得郭蘭麵熟,卻總也想不出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