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成熟,就是能戴著枷鎖辦成大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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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道理腦筋轉得快,道:“這是一個好機會,他派你來處理這事,你一定要好好辦,辦好了就能得到他的信任。”
晏春平道:“我走之前,他說可以出十萬,明裏不好辦,暗中都可以操作。”
“既然願意出十萬,這事就好辦了。”從晏道理的眼光看來,錢是最缺的東西,有了錢,村裏的事情就太好辦了,又道,“對了,我剛才遇到一位外鄉人,很有些奇怪。”
晏春平得知此事,趕緊給侯衛東報告。
經過一天緊張的討價還價,加上晏道理暗中幫著礦上使勁,死者明裏拿了六萬補償,暗地裏又各拿了四萬,聚在礦上的人也就散了。縣安監局給火佛煤礦下達了整頓通知,也就撤回了縣裏,一場風波基本上消於無形。
侯衛東對於瓦斯爆炸並不是太擔心,當他聽到了晏春平的報告以後,他猜到這多半是省紀委的人跟了過去,盡管無法證實這個想法,心裏還是沉甸甸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它去了,我不想這事了。”侯衛東甩了甩頭,似乎這樣就可以將所有煩惱扔進太平洋。
侯衛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案頭上的改製方案。
絹紡廠改製方案是經過多次討論,平衡了各方利益訴求者,侯衛東不是太滿意,卻也隻能妥協。方案如下:由現有領導層作為經營團隊成立新公司進行融資控股、職工持股並引入戰略投資夥伴的產權改革方式,絹紡廠管理層持股比例51%,絹紡廠職工通過工會持股29%,引進戰略投資持股20%……
為了穩妥,侯衛東在方案中加了比較保守的兩條要求。
要求一:管理層按政府規定不以國有資產抵押融資。
要求二:為做好清產核資,防止國有資產流失,絹紡廠改製要充分利用社會中介力量,由嶺西中介機構介入改製進程,市政府多個部門協同監控。資產評估報告初稿由監管部門認真審核,交市政府部門反複討論,並將意見反饋給評估機構。
寫了兩條補充意見,他又在方案前麵的意見欄簽下:“原則同意此方案,送子堤市長閱示,侯衛東。”
黃子堤看了方案,把侯衛東叫到了辦公室,道:“方案是目前流行的管理層收購,絹紡廠應該是沙州市管理層收購第一案。隻是我有一個問題,如果真不準國有資產抵押融資,絹紡廠管理層哪裏有資金持股51%?如果誰有這個能力,這些人一定是貪汙分子。換一個說法,你這個管理層持股的方案根本不能實行。”
侯衛東道:“如果用國有資產抵押融資,則是用國資的油來熬國資的骨頭,管理層等於是空手套白狼。加上第一條就是預防這種情況發生。管理層要成立新公司,他們肯定會融資,如何融資是他們公司的事。”
黃子堤扶了扶金絲眼鏡,道:“嶺西比起經濟發達省,還比較封閉,這個方案出台,我們要背罵名,一句敗家子是跑不了的。”
侯衛東心裏隻想將事情做好,道:“罵名無所謂,我是分管領導,就由我來背這個罵名。”
黃子堤道:“絹紡廠職工比較多,可以將職工持股比例提高,你將方案修改以後,先召集絹紡廠見個麵,聽取他們的意見。”
蔣希東、項波、楊柏、高小軍等領導很快來到了市政府。
蔣希東苦心經營多年,今天終於要見分曉了,內心如擂鼓一般,臉上卻仍然是黑臉黑麵的樣子,閉了一會兒眼睛,這才打開了厚厚的草案。看到管理層持股比例,他心中一陣狂喜。
幾年來,他們團隊一起另起爐灶,將廠裏的利益剝離了一塊在三大銷售公司,這三大公司的資金就是他們用來管理層持股的資金。抬起頭來,正好看見了楊柏的目光,兩人眼中皆有壓抑不住的笑意。兩人目光一碰就分開,低頭掩飾著。
約莫半個小時,侯衛東問道:“這個草案,大家有沒有意見?”
廠長項波臉上一陣發白,他當廠長以前,雖然是黨委書記,卻一直被蔣希東排擠在決策層以外,這也意味著,他前幾年並沒有多少財產,因此第一個發言:“絹紡廠資產不少,高中級管理層持股51%至少有好幾千萬甚至上億,不準抵押融資,大家就是賣屁股也拿不到這麽多錢。”
蔣希東針鋒相對地道:“我願意賣房子賣血,也要把錢湊出來,大家願不願意?”
所有高管異口同聲地道:“我們都願意。”
項波見到所有高管都是神采奕奕,包括楊柏都是滿臉笑意,他頓時感到大事不好,聯想隱約聽到的事情,暗道:“這是一個圈套,我還是被蔣希東耍了。”
他當廠長這一年,給易中嶺行了不少方便,可是易中嶺話說得漂亮,其實並沒有拿出實際行動。他的家底也就是三十多萬,算是房屋貸款,頂多能湊五十萬,這個股份在新廠,自然就隻能算是小股東。
散會以後,項波發瘋一樣去找易中嶺。易中嶺在嶺西辦事,項波連忙坐車趕到了嶺西,到了嶺西,易中嶺卻又上了回沙州的高速路。
折騰了幾個來回,終於在易中嶺別墅裏找到了人。
“雖然簽了銷售合同,前期鋪墊了不少費用,我還虧了錢,能拿多少?”易中嶺說得輕描淡寫。
項波急紅了眼,道:“易總,你怎麽能這樣?當初不是說好了,銷售利潤五五分成,現在怎麽變卦了?”
易中嶺一臉無奈,道:“我們說的是利潤五五分成,現在銷售公司根本沒有利潤,如何分?”
“易總,我可是拿的低於成本價給你,怎麽會沒有利潤?”
“我剛才不是說了,銷售渠道的建立要花錢,培訓人員要花錢,租房子要花錢,現在公司還沒有利潤,這事可怪不得我。如果這個模式再堅持一年,我們就能賺錢了,可惜了。”
看著易中嶺皮笑肉不笑的麵容,項波恨不得一拳打將過去,但他還是忍住了。
等到項波離開,易中嶺到了後麵的那幢別墅,此時黃子堤正在悠閑地享受著美人和美酒。
改製方案是由侯衛東提出來的,責任由他來背,但是戰略投資者有兩家,其中一家占9%。這家公司是由易中嶺暗自控股,而這家公司裏有黃二的45%股份,更妙的是,黃二是外國國籍。
易中嶺喝了一口酒,諷刺道:“侯衛東這個改革先鋒,倒也真有功勞。”絹紡廠鬧到省委、省政府都關注的地步,他意識到自己不可能獨自吞下去,能成為戰略投資者,也算硬生生插了一腳。而且這一腳插得合情合法,因此,他也算滿意。
黃子堤告誡道:“中嶺啊,以後你也要改變思路。現在是有身份的人了,完成了原始積累,辦事盡量走正道,這樣才是長久之策。”
易中嶺舉了舉酒杯,道:“我這一段時間在看關於胡雪岩的書,以後當紅頂商人,走正道。”他笑嗬嗬地冒了一句:“人間正道是滄桑,是不是啊,黃市長。”
這次改製是采用當時全國最流行的管理層收購,穩定了絹紡廠的中層以上幹部隊伍,又由於有部分職工股,有錢的職工也能買到一些股份,總體上還是較為平靜,可是不和諧因素也著實不少。不僅市裏有反對意見,省裏也有領導明確反對。
廠長項波就是最不如意之人,他重當廠長以後,忙碌了大半年,為他人做了嫁衣,實在不甘心,他一方麵暗中組織了部分貧困工人到市委、市政府集體上訪,一方麵向黃子堤提出交涉。
黃子堤將事情推得幹淨,道:“方案是廠裏提出來的,由侯衛東分管,我尊重廠裏的意見。你是廠長,我就是尊重了你的意見。”
項波此時是輸了的賭徒,說話也就不客氣了,道:“黃市長,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初在易中嶺家裏,我們可是有言在先,現在將我拋開,太不仗義了。”
黃子堤臉上閃出了怒氣,道:“有言在先,有什麽言,你說說。”
當初的一些話,有黃子堤在場,都是用的暗示、隱語。真正說到關鍵之處,黃子堤都沒有在場,項波被堵了口,冷笑著道:“嘿,嘿,你們能做初一,不怕人做十五。”
正所謂穿鞋的怕光腳的,黃子堤手握重權,家有巨款,與項波一般見識實在不劃算,便放緩了口氣,道:“你作為管理層,其實也有利的,如果真的缺錢,到時搞個個人貸款什麽的,我可以幫你說話。”
項波道:“貸款的事情,放在下一步再說,我得拿回屬於我的錢。”
黃子堤放低聲音道:“解鈴還須係鈴人,你和易中嶺的事情與我無關,你有事,得找他談。”
這時,劉坤進來送文件,黃子堤不動聲色地道:“我要開會去了,你想想我說的話,到時我會為你的事打個電話的。”
項波出了黃子堤辦公室,下樓時,暗道:“拚個魚死網破,對我有什麽好處,黃子堤畢竟是市長。”可是就這樣放手,他咽不下這口氣,到了廠裏,直接去找了幾個老工人。
下午,數百個工人集聚在市政府,拉出了橫幅:“我們要吃飯,我們要勞動”、“勞動是一個公民的權利和義務”、“反腐敗、反貪汙”、“我們工人反對國有資產流失”。
侯衛東站在窗口,看著群情激憤的群眾,給楊柏打了電話:“楊柏,有幾百工人在圍市政府,要想改製成功,你們領導層還得多下工夫,否則要影響改製的進度。”
楊柏接到電話,不敢怠慢,立刻找到蔣希東。
蔣希東黑著臉,道:“絹紡廠有六千多職工,這次改製總有幾個不滿意的,算不得什麽大事。”
楊柏道:“我瞧著項波情緒不太對頭,若是他像瘋狗一樣四處咬人,此事還麻煩。而且他和黃子堤有牽連,若真是咬出什麽貪汙案,打斷改製的進展,就慘了。”
蔣希東道:“你的意思?”
“我跟項波談一次,看他什麽意思,若他明智一些,就跟他合作,畢竟他現在還是廠長。”
蔣希東斷然道:“合作,怎麽合作?我們的事絕對不能讓他參加,他隻能作為普通中層幹部拿出自己的財產來買股份。以後他隻能是普通股東,想進廠裏的領導層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要記著農夫和蛇的故事。”
楊柏沒有多說,他已經打定主意找一找項波,如果項波同意,他可以從銷售公司拿出二十萬借給項波,讓他多一點股份,又不至於股份太多。為了穩定大局,他打定主意在蔣、項兩人之間搞點潤滑劑。